我认字是从“人”开始的。作为中学语文老师的父亲,在家里的小黑板上写上大大的“人”字,对我说:“‘人’字一撇一捺易写不易做。我把‘人’字作为你认的第一个字,就是希望你牢牢记住,做人要做一个‘大写’的人。”
父亲给我讲孔融让梨的善良,给我讲闻鸡起舞的勤奋,给我讲古人慎独的自律……父亲让我背诵“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记住李白的气节;让我背诵“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记住徐庭筠的谦逊;让我背诵“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记住郑板桥的豁达……父亲用生动的故事和朗朗上口的诗词教我做人的优秀品质。
1986年我上中学时,父亲已中风数年,繁重的医药费让家中经济困难,母亲只能偶尔给父亲买些苹果当营养品。每每这时,父亲就让我在快到饭点时以补习的名义把他班上几名在校寄宿的贫困生叫来。父亲让母亲多添两个荤菜,吃饭时,父亲把荤菜放到学生面前。饭后,父亲给学生补古文知识,讲讲他们的缺漏,鼓励他们上进。然后父亲以家里苹果太多放着会坏掉为由给学生分苹果。我问父亲:“为什么对贫困生这么偏爱?”父亲说:“你吃饭有菜可配,读书不愁无学可上。可是寒门学子吃饭时甚至以盐佐餐,上学更是不易。能帮人的时候要尽力,而且要不落痕迹,这是做人的善良。”父亲的言传身教在我心中树立起丰满的“大写”的人的形象。
初中毕业时因为家中经济拮据,我选择去上中专。当时中专包分配,毕业后我就能为父母分忧。外出求学四年,我未敢懈怠半分,年年成绩优秀拿奖学金。我进入校广播室成为播音员,课后,我的声音响彻校园,给同学们带去资讯和欢乐。父亲给我说过,做一个“大写”的人必须自强不息,一直激励我成长。
上中专的第二年,一位同学得了传染性疾病进了医院。周末时,我从郊外的学校走路四十分钟到最近的公交车站乘车,转两趟车去看望同学,带去课堂笔记,和同学分享校园趣事。父亲得知此事写来家书,“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很欣慰你小小年纪有此觉悟。”
工作后,我继续进修,拿下了两张大专文凭和一张本科文凭,弥补当年没上大学的遗憾。有一次和同学在公交车站候车,一位不相识的老年妇女朝我走来,说:“我头好晕,能不能帮我叫辆车?”同学提醒我别摊上老人碰瓷的事,但是我没有犹豫。“好。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或者送你回家?”老人说:“帮我打个车就可以。” 我扶住老人,然后拦了的士,把老人搀到后座坐好,叮嘱司机要关照老人,才让车开走。遇事时,我始终记得父亲做人的善良。
“做人要做一个‘大写’的人”是父亲的处世哲学,也是我的人生指南。时至今日,我越发理解了这句话的内涵:做一个“大写”的人就是要灵魂高尚,内心善良。我相信,做一个“大写”的人,即使一生平凡,也有微光。(李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