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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章包含成人内容,可能并不适合所有读者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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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确描绘性爱场景。

    主要描写非自愿性爱场景。

    描绘血液、伤口或身体部位残缺的图像。

    描绘对儿童的严重虐待

    描绘自残

    描绘自杀

    描绘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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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认为生命值不值得这个问题,答案是否定的?

    我并不这么认为。

    但按照你的言行举止来看,你肯定也不认为答案是肯定的。

    嗯哼。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你认为一些生命比其他生命更值得活下去。你认为健全的人比残缺的人更有价值。你认为正常的人比异常的人更有人性。你认为没有需求的人比有需求的人更值得拯救。

    你是不是有些太激动了,亲爱的Skinner博士?

    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某种意义上是。只不过我不会用你的说法就是了。

    那你会怎么说?

    没有痛苦的生命值得。

    或者说,

    生命唯一的意义,是消灭世界上的痛苦。

    来自Site-990心理学与精神卫生部门的通知

    阅读者请注意。该文件包括大量可能使读者感到心理困扰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对自我伤害以及自杀行为的记载、描写、和分析。

    对强迫症、焦虑症等精神疾病的详细描写。

    对性侵害(包括强奸、儿童性虐待)行为的记载和分析。

    对霸凌、网络暴力、仇恨犯罪等恶意行为的记载和描写。

    对LGBTQ+歧视、种族歧视、群体灭绝行为的讨论。

    对血腥、身体伤害的详细描写,尤其是眼部结构的创伤。

    对情感操纵、心理虐待(如Misgendering)的详写。

    对家庭暴力(父母虐待儿童以及儿童虐待父母)的暗示。

    对动物虐待、动物身体伤害、动物死亡的详细描写。

    对排泄物、排泄行为、消化道创伤的记载和分析。

    对非正常突变、组织生长等身体恐怖的详细描写和分析。

    对枪支、枪击、以及通过枪支自杀等行为的描写。

    对精神病医院,以及其可能导致的拘禁、虐待的描写。

    对美国政治情况、政治导致的恐慌、政治暴力的记载。

    对混乱、不符合逻辑、由精神疾病导致的思维的转录。

    对极度严重的焦虑、悲观思维、绝望的详细记载。

    如果您对上述任一主题较为敏感,请对可能的不适症状保持警惕,并在必要时联系所在站点的精神卫生部门。

    —— Dr. Alyssa Romero,Site-990心理学与精神卫生部门部长

    项目编号:SCP-CN-4000

    项目等级:Thaumiel/Archon

    特殊收容措施:除SCP-CN-4000的指定目标以及其操作者(Dr. Travis Echols)以外,不允许任何智能生物或程序对其原理、作用机制、操作方法、或操作者的身份具备任何理解。需注意,为保护身心安全,一切人员均不可违背上述收容措施,即使其已采取处理认知危害的科技和/或生物强化手段(如SCRAMBLE目镜)。这类手段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SCP-CN-4000是一高度危险的信息危害,但不具有任何认知危害性质,即,通过目视、听觉、触摸等方法观察项目是完全无害的;理解SCP-CN-4000的具体功能则极可能导致负面后果,此类后果皆非异常效应所致,而仅仅是缘于获取了有关项目本质的知识,以及在此基础上的逻辑推理,从而产生的困扰。同样地,SCP-CN-4000不携带任何传染性模因,抑制相关知识传播的目的也仅是避免非目标人员理解该项目。

    SCP-CN-4000被保存在Area-CN-444地下。该设施的防御涵盖非异常的和异常的监控系统,一系列基金会制武器,化学性和奇术性的记忆删除媒介,以及逆模因。非授权人员不得获知Area-CN-444的位置。

    对SCP-CN-4000-ARC的调查将被立刻叫停。

    描述:[数据删除]

    附录:以下是一系列可能与SCP-CN-4000有关的研究与调查记录,由SCP-CN-3312-1个体,以及基金会职员,Dr. Ryan Vincent Skinner拍摄和整理。

    SCP-CN-3312为一异常的发展模式,大约影响全球1%的人口(编为SCP-CN-3312-1),致使个体自幼表现出一系列社交、感官症状(通常被非异常世界编为孤独症谱系障碍,即Autism Spectrum Disorder)。在极大心理压力下,SCP-CN-3312-1个体将进入Alpha事件。该事件中,个体身体中表皮、肌肉、骨骼等细胞的DNA转录方式快速全面地变化,表现为将内含子而非外显子剪切进成熟mRNA,令个体获得大量类似于动物的生理表征。口语中,经过Alpha事件的SCP-CN-3312-1个体被称为“兽人”Therians或“福瑞”Furry / Furries。

    SCP-CN-3312导致的孤独症谱系症状包括但不限于:

    认知与思维发育迟缓

    缺乏与他人互动的能力,如难以理解暗示或遵循指令

    对社交和社交行为的回避,如拒绝眼神交流

    情绪过激,缺乏自我调节能力,攻击或自伤行为

    执行功能障碍,不能维持注意力和自控力

    语言沟通能力常有缺陷,延迟,乃至完全不发育

    常误解或不理解他人的意图或情感;显著自我中心

    特定感官敏感度过低或过高,带来幻觉及过度刺激

    难以掌握精细动作和/或粗大动作

    重复强迫性动作,或刻板行为

    日常活动的高度仪式化流程,且拒绝改变

    智力显著低于或高于平均水平

    对窄范围的特定爱好表现出高度兴趣

    同理心的强度、目标选择、以及影响方式异于常人

    易出现不可控且暴力的崩溃状态

    和神经典型个体相比过高的自杀几率

    一些SCP-CN-3312-1体内有较高水平的范德瓦尔斯蛋白质,这是一种具有内盐结构、能够对EVE粒子进行吸引和储存的大分子,它使得这些兽人个体更容易学习和掌握奇术,但研究表明他们所能释放的奇术强度与其它奇术师没有显著差异。尽管SCP-CN-3312-1个体中奇术师的比例(~1.2%)远高于普通人类中奇术师的比例(~0.08%),但该比例仍然较低,因此绝大部分SCP-CN-3312-1个体一生都不会拥有值得注意的奇术能力,反而可能会因为物理上的虚弱、体表散热的困难、运动能力的缺乏、社交的落后、感官信息的处理异常等原因,而处于生存劣势。

    Skinner博士所属的物种为边境牧羊犬(Canis lupus familiaris亚种)。

    SCP基金会已在2024/08/15实施了“帷幕破碎”协议,向公众宣布了SCP-CN-3312,奇术学,以及极少数其它异常的存在。目前,基金会已经和绝大多数政府、国际组织、医疗机构等达成协议,保证同异常实体的共存以及异常科学的发展。

    摄像机位于Skinner博士佩戴的Pointer型号多功能项圈。该项圈主要用于监测其脑部聚集和从体内释放出的EVE粒子强度,但其功能同样包括自动接入互联网、进行非异常EEG与fNIRS脑功能检测、录音录像、以及电击惩罚。Skinner博士已同意项圈的隐私收集协议。

    附录1,2026/08/06:前夜

    时间:夜间,23:13PM

    地点:英国伦敦旺兹沃思区,基金会站点Site-990,Skinner的办公室内

    记录模式:第三人称客观。录像包含了站点内的监控设备以及项圈本身的摄像机,但仅根据收集到的图像信息本身通过AIC进行识别,不含脑功能监测。

    [视角为监控设备。Skinner博士坐在办公桌前,在自己的电脑上阅读SCP-CN-4000-ARC的文档。他把脸撑在左手上,白大褂胸口残留着水和食物的污渍。其面前,办公桌上摆放着数盒全脂牛奶,大量甜食的包装纸,餐巾纸团,笔记本,缠绕的数据线,以及多种药物。其身旁,地板上堆积着半米高的外卖包装,白色的塑料袋把手被拧成细长的蝴蝶结,四面八方地突出。]

    [屏幕上的文字转录如下:]

    项目编号:SCP-CN-4000-ARC

    项目等级:Euclid/Archived

    特殊收容措施——更新于2026/06/28:根据O5-4的指令,对SCP-CN-4000-ARC的正式研究工作已被无限期暂停。在接到官方通知之前,禁止基金会成员实施任何对于项目本质和作用机理的调查。目前项目的记录、归档事务已授权由俄勒冈州警方和美国联邦调查局进行。

    描述:SCP-CN-4000-ARC是一系列以未知语言/符号写下的文本,从2026/04/04开始出现,目前(2026/06/28)共计165份。观察到的所有文本实例皆出现在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Portland, Oregon)周边的自杀(或自杀未遂)案件现场;监控录像和调查表明文本皆是由受害者在执行自杀之前写下的,且对死亡受害者进行的尸检排除了可能的精神操控和模因危害。

    大部分情况下,项目似乎是以遗书的形式出现的;证据包括受害者在文末常写有签名、告别、对亲人好友致歉等内容,以及存在的少数通话、社交媒体记录等。值得注意的是,过半的(84份,50.91%)文本实例被装在文件夹、抽屉等不透明容器内;这些容器表面上经常(60份,36.36%)写有对于观看其中内容的警告,指示亲人必须在“做好心理准备”后再阅读符号。同时,相当一部分(46份,27.88%)文本实例结尾后,受害者注解称上文的符号是对自己自杀行为的“解释”,并且希望其的异常效应可以“消除亲人可能感到的悲伤”。

    在写下SCP-CN-4000-ARC的自杀者中,仅有1.21%(2名)生还,远远低于美国全国范围内大约74%的生还率。该2名生还者恢复意识后皆表现极度激动,重复要求自己获得已经被基金会收集的项目原件并将其销毁,但拒绝谈论任何有关于项目意义、异常性质、和来源的内容。尽管其在接受基金会治疗时似乎恢复了心理健康,但在出院后,该2名生还者皆死于二次自杀。于2026/04/04,上述生还者所对应的SCP-CN-4000-ARC原件已在被拍照记载之后按照基金会指令销毁,第一目击者也自愿接受了记忆删除治疗。

    由于生还者可能表现出对销毁SCP-CN-4000-ARC原件的愿望,基金会推测实际存在的受害者可能远超目前的计算;该原因在于,许多生还者可能在恢复意识后,先将原件销毁,再寻求紧急服务或基金会的帮助,因此不会留下任何有关自己曾受过影响的证据。

    SCP-CN-4000-ARC的异常性质在于,任何人类个体在直接目视文本上的符号时,会感知到[需要CN4000-5级权限]

    [Skinner博士伸了一次懒腰,叹了口气。]

    Skinner:就,这也是,明明还在调查的时候谁都知道的,明明是我写的,为什么反倒归档了还得这么挡着……

    [Skinner博士最小化了基金会数据库的窗口,露出了后面层层叠叠的应用,包括记事本,报告撰写平台,聊天软件,以及停留在标题界面的游戏,可以略微听到主题曲正在循环播放。他静坐了一段时间。]

    [突然,Skinner博士猛然把椅子转到一边,面向窗外。他将双手中指的爪子用力刺向各自的大拇指指肚,肌肉紧绷着开始颤抖。]

    Skinner:又来了。又来了……

    [Skinner博士开始急促地呼吸,看向上方的夜空。]

    Skinner:徐静文。秦谷 清子。Viola Charman。Sloane Fawkes。安息。安息。

    [Skinner博士将双手猛地合在胸骨上。他的眼睛在镜片后合成一条缝,开始迅速抽动、眨动。]

    Skinner:受到创伤而死的各位,为毁灭证据而被谋杀的各位。被虐待到活不下去的各位。各位。安息。安息。

    Skinner:徐静文。秦谷 清子。Viola Charman。Sloane Fawkes。安息。安息。

    [Skinner博士把椅子转到右边,举起床上一个老旧的棉垫子。]

    Skinner:这是……你代表的是……狐狸。Fox。F,O,X。不是Fawkes,不是F,A,W,K,E,S。Sloane Fawkes在天上。不在我床上。狐狸在我床上。我的Olivia Rogers……在。

    Skinner:徐静文。秦谷 清子。Viola Charman。Sloane Fawkes。安息。安息。

    Skinner:垫子代表了狐狸。有X。不是Fawkes,没有A,和W,和K和E和S。Sloane Fawkes飞到了天上,飞在天上。不在我床上。Rogers小姐在我床上。Olivia Rogers在。

    Skinner:Rogers也不在。她在纽约。但Sloane Fawkes肯定不在。安息。

    [Skinner博士呼出一口气,平静了下来。他把垫子抱在怀里,转回屏幕前,最大化了基金会内部的报告平台。]

    我,Ryan Vincent Skinner,明天(08/07/2026)将启程经过三波特兰到达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市,进行对SCP-CN-4000-ARC的独立调查,并在此承诺不向非执法人员透露自己与基金会的隶属关系。本次行动无任何其他基金会成员陪同,且携带的行李中不包括任何基金会制武器或异常装备,以免收容措施被违反。

    规划:

    坐车从Site-990到达英国的波特兰岛;

    通过密钥进入三波特兰市(包含通往英国、缅因州、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门径);

    通过门径之一离开三波特兰市;

    到达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附近。

    行程:不定。

    申报:本次行动,除我个人携带的行李之外,唯一(未在标准程序中涵盖的)特殊物资是三波特兰门径的密钥,为一条弯折成玫瑰花状的细铜丝,可以别在衣物上,已向波特兰岛的出入境管理机构下达了租借订单。

    在此向Site-990管理部门报告。

    此报告不是向基金会的请示,仅是向Site-990的报备。

    Skinner:算了。就这么发出去吧。反正晚了。

    [Skinner博士按下了发送键。他举起水杯开始饮用,但水从他略长的犬科吻部两边流出,再次溅湿了他的外衣。他叹了一口气,扯下自己的上衣,趴到床上,抱着垫子睡下了。]

    附录:以下是一系列可能与SCP-CN-4000有关的记录,由SCP-CN-3312-1个体,以及基金会职员,Dr. Olivia Dorothea Rogers根据一系列相关媒介转写和整理,这些媒介包括稿件文书、现场抄录、监控录像、网络媒体、讯问笔录、聊天记录、非正常录音,等。她被允许使用自己的语言风格,以便于传达用标准语言难以精确表述的特定内容。这些记录在时间顺序的基础上,按一定逻辑顺序与Dr.Skinner的记录合并呈现,为区分而使用“记录”字样及字母序号。

    记录α,2026/08/07 (UTC-4)

    [电梯门开启。雌性赤狐兽人独自步出。她的橙发扎作半盘发,发簪簪首的饰花形如金钟;身着新中式白衬衣,高腰抹茶绿马面裙垂至脚踝,裙襕刺绣夏椴图。]

    [赤狐左手却提着不相衬的大帆布袋。她茫然伫于电梯口,背后与面前各是三扇闭合的电梯门。赤狐右手轻揪领口,解开最上方的蜜蜂扣,同时闭眼深呼吸一口,随即调整好微笑,左转出电梯间,径直向西将要穿过长廊。]

    [一名穿西服的高挑女性疾走追上赤狐,在四五步开外叫住她。]

    Chou:Rogers女士?

    [Olivia Rogers浑身一颤,回过头愧疚地笑。]

    Rogers:抱歉,我应该是……走过头了?

    Chou:入场引导是给听众准备的,后门在这边儿。昨天有幸在现场听你演讲。

    Chou:今天也一样。Eris Chou,为您服务。

    [亚洲面孔的Eris Chou略弯腰,与Rogers轻促地握了握手,便旋身向东去。Rogers要并排跟紧她有些吃力。]

    Chou:今个儿怎么想到穿这身?

    Rogers:哦,刚想问让不让穿来着,我报备过,没人回复……[她抬了抬帆布包。]正装我也带了,如果不方便……

    Chou:没事没事,咱这儿归基金会管,不用像在国联那么正式。这算是,民族服饰吧?

    Rogers:我的未婚夫来自中国文化。

    Chou:喔!这可不兴大声说。我都不知道你要成家了,毕竟,你才这个年纪。确实该低调一点儿。

    [Rogers尴尬地笑了笑,默认她说得有理。]

    Chou:你们都守口如瓶呵。老狮子一嘴都没提。

    Rogers:是说Paul Springer先生吗?怎么这么称呼他?

    Chou:人家自己要求的嘛。可怜了这老家伙,死活盼不来那事儿,就开始封建迷信了。

    Rogers:他最近怎么样?

    Chou:老样子。反正你马上就见到了。

    [她们已经回到电梯间附近,从路口绕进同样的米黄色走廊。两人高的天花板等距镶嵌着方形荧光灯,却并不通电,无怪乎Rogers刚刚忽略了昏暗的路口。行至尽头,经玻璃幕墙采光,方才豁然开朗。透过狭窄的落地玻璃远眺,纽约城区向天际线延伸。]

    [两人抵达准备室门口,左手边的透明隔间已经敞开。一名身材壮硕、高发际线的中年男性整了整西装,满面春风地起身迎接。]

    Springer:看来你已经驾轻就熟了啊,都有自信专门打扮了,还卡着点到。

    Rogers:快速电梯超员,我换区间电梯上来的,第一次进来双子塔里面,有点迷路。

    [Rogers一边赔笑一边迈步,Chou自觉以前腹交叉姿等候于旁,请她先入室。]

    Springer:虽然电梯是上世纪的,不过——不用在楼下接你,这也是你交代的。别现在才说你怕遇上记者,要是早说,我还能提前帮你把后面的活推了。

    Rogers:当然不是啦,只是……就当多给自己点时间调整状态吧。

    Chou:放轻松,你昨天表现得太完美了,今天正常发挥就行。稿子也在包里吧。

    [Eris Chou接过帆布包,翻出四张游离的打印纸,顺手从桌上抽出蓝色的A4空档案夹,统一夹在左页,便递给Paul Springer。]

    Springer:昨晚那版我看过了,有点长,不过比昨天强,待会儿语速稍快一些就行,不用刻意脱稿。我再最后审一遍。

    [Rogers又浑身一颤,因为Eris Chou变出了把木梳,梳理着赤狐没盘起来的部分长发。]

    Chou:这个是,吊钟海棠?

    Rogers:嗯,适合采蜜。

    Chou:你是说蜂鸟吧。

    [Rogers笑而不语。Chou从右抽出发簪,解开原本略松散的盘发,重新编作更紧凑端庄的丸状,然后从左插入。]

    Chou:摇摇头。

    [Rogers摇了摇头。Chou又给她整了下衣领,帮她把最上方的蜜蜂扣系好。]

    Rogers:……谢谢。

    Springer:很完美。照着念就好,有了你真让人省心。

    Springer:念完紧接着就是记者提问,按之前交代的那样,语速降下来,有标答的就套上去,没有的就顺着第一想法往下说,和在电台读评论一样。我在下面替你叫记者,你只管回答,别受干扰。你放心,我挑人专找认识的挑,不会刁难你。

    [议员每交代一句,Rogers就点头答应一下。]

    Springer:主要还是语速降下来,尽量别卡壳。

    Chou:卡一下也没事儿。

    Springer:稍微卡一下也没事。不过大概不会卡,你的应变能力我心里还是有底的。

    Springer:行,我先上去应付了,你调整好,让Eris带你候场就行。

    [Springer把档案夹还回去。Chou捏住Rogers的双肩,给她做扩胸按摩。]

    Chou:好啦,腰挺直。正常发挥!

    附录2,2026/08/07:沿途

    时间:午间,1:33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霍桑大道(Hawthorne Ave)上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主观。录像仅包含项圈本身的摄像机,但将收集到的图像与脑功能信息,包括五感和前额叶活动,同时通过AIC进行识别,因此记录包含Skinner本人的思维内容。

    [Skinner博士猛地惊醒,身子往前抽了一下,斜跨过身躯的安全带险些在他的脖颈上划下一道口,血流如注;他知道这不会发生,大概吧,但是还是害怕,它的边缘细到可以增大压强虽然它软,它因项圈的金属而向上滑到了颌骨下方,就在面部总静脉旁边。中文把它叫做“安全”带;英文有时把一些安全带叫做Restraints,拘束,令人狗生厌(令人狗勃起)的一个词。拘束,说不定还带有处刑。]

    [是梦吧?他记得刚才自己还在伦敦那里,梦的视角是一只眼睛,从天花板的洞口探出来,很新,晶状体板(Lens Placode)刚刚才内陷完成,变为可以折射光线的一整块结构,让他所能做的从简单的感光变成了识别图像,看到的从简单的一片红变成了警铃光和血肉,秩序和混乱组成的同色太极图。他期望看见有人在恐慌,但没有;大家跑动得很坚定,背很直,有人穿的像特遣队,没有摔倒惊叫,只有时不时的辱骂声,指名道姓。他醒得很快,因为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血肉是他自己的。他知道这一点,因为他的能力就是操控自己的细胞分裂和分化,一些情况下足够让自己的身体填满整个站点,将其据为己有。这是个梦,他也知道这一点,因为两年之前他尝试过这么干,但还好他失败了。那时候没人知道是他,大家都是猜,好不容易才把他打败,但梦里的大家似乎都熟练了,还能抖出一两句经典的国骂,什么操你妈啦,傻逼啦,是不是英国人为了他这个中国籍特意学的?]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

    Skinner:师傅,我请问一下,现在到哪里了?

    [他看向窗外。蓝色,棕色,灰色,黄色。他并没有多想这些颜色都是什么,只是先等着司机点清。]

    Adams:别跟我说你没听过这地方,兄弟!这就是咱波特兰的兽人聚居区啊,你一个文雅的福瑞小伙子还能不知道吗?

    [Adams先生在红灯前停下车,把头转过来。他是个年纪不大的黑人,光头,脸上一直带笑,牙齿却白得出奇,非常整齐完美。他声音有点大,但是还算是友好。Skinner想了想自己身上有多少毛发,夹着雪花般的皮屑,又想了想Adams先生看不出毛孔的皮肤,一时间没能接受自己也可以算作是人类。也或许,他没能接受这位出租车司机可以住在波特兰。]

    Skinner:啊,对不起。我只是刚睡着了,而且目前主要在英国住,就是,进行研究,所以,没太反应过来。

    Adams:……兄弟。Skinner先生。干嘛要道歉呢?

    [车重新启动;窗外的景色在Skinner眼前清晰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将目之所及比作海滩上的石头,颜色分明花纹独特但望去眼花缭乱——处处都是兽人,举着遮阳伞和手持电扇在街上走着,聚在木制的户外餐桌边谈着话,偶尔有几只举着宽大的抗议告示牌,但也不大喊大叫,只是站着,很快车拐过一两个拐角,就看不见了。不少街上都坐着休息用的封闭式亭子,开着门的几个显露出了里面淡色的原木装潢,带冰块的饮水机和空调被镶嵌到墙里,只在棉沙发旁边露一个出风口或者一个放杯子的凹陷。]

    Skinner:就,怕你生气了,师傅。

    Adams:我生气?不知道这儿的人多了去了,我生气干嘛?哎,说实话,我也才搬来不久,找工作嘛,所以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这。本来还想去三波的——你知道三波吧?就那个异常地点,从我们这个波特兰能到的那个——但那边人太他妈混帐了。老子一个大老黑,这辈子最看不惯就是搞歧视的那帮垃圾。要是我现在能搞到那边的门径钥匙,高低先找头猪揍一顿!

    [一家毛发美容店前,队伍一路延伸到了广场上。大家心照不宣地让长队这里弯一点,那里拐个角,像是连线画图一样经过几把长椅,宽大的秋千,和一个忙碌的冰激凌摊。Skinner看着大家的毛色,总结出自己“海滩上的石头”这个比喻不算错,绝大部分福瑞的毛色都是自然的白色棕色黄色,偶尔会出一两个蓝色,像是水珠或是玻璃,但像他这样绿色的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也尝试找粉色,猪是粉色的,Adams先生用这个词来描述警察,要是有真的猪在的话,会怎么想?]

    Skinner:嗯,就……也不能那么说吧。三波特兰作为异常空间,外围的事物会降解掉,所以不能容纳太多居民。基金会也不提倡普通人滥用异常,比如门径,而且还说过如果异常社区放任技术外流的话,可能会对他们进行经济和法律制裁。所以我个人认为,三波拒绝大量移民应该,呃,不是那么……就是,师傅,你懂的吧……

    [Skinner是绿色的,血肉却那么红色,这么奇怪。他开始有点担心了,因为反对移民在大多数美国人看来是非常严重的种族歧视,他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该这么说的,该死的,为什么?窗外有一个玩耍用的小广场,中间摆着一个石座子,上面是一个打乱的镜面魔方;地上有环形的折线形的曲线形的跑道,一个孩子在那里反复踱步来回着,操,他好想去那里,因为那里是专门的让兽走的;平常的时间段里,他就算在为了调节情绪四处走走的时候也会横冲直撞影响别人,他现在也在影响别人。徐静文,安息,Sloane Fawkes,安息,他只会影响别人,别的都不会,他——]

    Adams:哎,也是。我刚就随便发泄两句,没吓到你吧?

    Skinner:啊,我是……就……

    [出租车再次在红灯前停下。街角有一只西装革履的薮猫,他站在台上激昂地演讲着。听众在周围围了一圈,有几只举着“选琼斯当市长”(Jones for Mayor)的牌子,他旋转了几下,对着举牌的各位都笑了笑,点头鞠躬致谢,但当看到Skinner在车里看着他的时候,却把目光也投了过来,他们四目对视,直到出租车启程离开。]

    Adams:我就是觉得,这儿的福瑞太惨了,好多都是倾家荡产,只想找个能接纳自己的地方,或者人类爸妈带着实在管不住的福瑞孩子,就是,来接受异常教育,然后那边人啥都不说就给拒了,还扯什么福瑞都智商低喜欢杀人那一套,给我听火了。我也懂,这也不是警察的错,就是平常听什么警察皆祸害的抗议听惯了。我是想到啥就说啥了嘛。我对三波那边,呃,除了那些真对福瑞群体有恶意的,没啥特别讨厌的。

    Adams:没吓到你吧,兄弟?

    Adams:Skinner先生?

    [……好的,幸好。]

    Skinner:没。谢谢你。

    附录3,2026/08/07:调查

    时间:午后,1:5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录像仅包含了项圈本身的摄像机,同时仅根据收集到的图像信息本身通过AIC进行识别,而非图像与脑功能监测共用。

    [Skinner走向郊区的一座独栋住房。警戒线内站着一位绿色鳞片的蜥蜴兽人,即Carson警官。Skinner展示了自己的基金会探员证;Carson警官向Skinner笑了笑,把警戒线拉开。Skinner步入调查现场院内葱绿的草丛,径直走向屋内;Carson在其背后重新粘贴了警戒线,迅速跟随了上去。]

    [屋内十分整洁。客厅左侧摆放着沙发,右侧的壁挂电视处于待机状态,中心的茶几上还有几袋开口被卷起夹住的膨化食品,酸奶油味。污渍很少,除了成团的掉毛以外。]

    [Skinner捂住口鼻咳嗽了两声。]

    Carson:你好啊,Skinner探员。卧室和地下室现在都有人搜查,这会儿应该在收尾了。我们先在这聊一下现场以外的情况吧?尤其是……我的发现?

    Skinner:好、好的,警官。请允许我适应一下……油漆味有点重。

    [Carson将双臂抱在胸前。两名探员沉默地站着。32秒经过。]

    Skinner:好了。抱歉麻烦了。

    Carson:那我就开始了。首先,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客厅摆着不少快捷食品,对吧?

    Skinner:受害者,Mark Sacher先生,平常喜欢这种食物吗?

    Carson:哼哼……他的确很喜欢。而且,请容许我带你去厨房一趟,希望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两名探员走向厨房,打开了冰箱。里面塞满了大量还未开封的塑料牛奶壶,速冻快餐,甜食,和能量饮料。绝大多数空余的空间都被占据了;保鲜膜装的鸡肉卷明显经过挤压,填满了酱料和苏打瓶子之间的空隙;吃剩的小块蛋糕仍然在透明的塑料盖子下放着,但底座上留下的空隙充满了巧克力、草莓和似乎被咬过的棒状黄油;几根热狗的香肠被分离出来,穿过牛奶壶成列的把手放着。]

    Carson:我们刚打开冰箱门的时候,还有很多汽水罐子,冰淇淋,和其他食物滚出来……很明显,受害者似乎犯下了暴食之罪啊。

    Skinner:如果购买记录吻合的话,那么这应该说明Sacher先生想要通过大量的饮食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毕竟这些大部分都是高糖、高热量的食物。他可能消费太多,导致冰箱无法装填下所有的食物,所以才想到了利用空隙对较为细长的食物进行储存。

    Carson:哼哼……麻痹自己……宁可见缝插针,也不把自己的毒药扔出去!可怜啊。

    Skinner:……我,呃,本探员希望你可以对Sacher先生多一点尊重,可以吗?食物可能是他保证精神状态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Carson:你真善良啊,Skinner。但是,我觉得——

    [能听到脚步声,几名警官从房屋二楼回到一楼,并招呼Skinner上楼调查。]

    Skinner:啊,抱歉。我们上去再说吧。

    [两名探员通过楼梯上楼,到达主卧室。受害者Mark Sacher先生的尸体已经被移走,桌面上还残留着黄棕色的呕吐物,有一部分流下了桌面,边沿上竖直的轨迹对应了硬木地板上干涸的液滴。许多药瓶摆在桌面的左右两侧,大部分开封,有些倾倒,有些向上略微弯曲的底边因为表面张力而糊满了黄色的液体。]

    [在床上摆放着的不透明文件夹上摆放了一个证据标记,盖住了封面上一系列手写的警告和道歉;可以看见里面的一张A4纸略微露出。Skinner上前,将文件从其中抽出,开始凝视上方写有的SCP-CN-4000-ARC符号。(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

    [数分钟经过。]

    [Skinner回到走廊上,在一把折叠椅上坐下,拿出电脑开始记录。记录内容请参考附录4。Carson在背景中开始说话。]

    Carson:你也看见了吧?

    Carson:这个世界是无趣的,是无意义的,只有世界背后的事物才值得关注。受害者看见了这一点,看见了真正的启示和觉悟是不存在的,看见了自己的存在永远不会超过这一栋无趣……安静……米黄色的房子。但他仍然决定通过物质的快感来麻痹自己,热狗和冰激凌,卡路里,糖分。于是他死了。他们都是这样的;他们永远不会学到。他们看到了,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模拟,一个电子游戏,我们只是缸中之脑,也叫做波尔茨曼大脑;他们看到了,我们无论做什么,这个世界都会用一切力量压碎我们心智的成长,只给我们永远一样的内啡肽来让我们对同样的快餐,同样的电视上瘾。但他们没有尝试打破这一切。所以他们死了。

    [Skinner大声吸气,而后叹息,似乎是有意的。他开始剧烈抖腿,脚爪在地上拍动。]

    Skinner:波尔茨曼大脑和缸中之脑不是一个东西,前者是宇宙里自发出现的。而且内啡肽是镇痛的,通常在运动之后才会释放。你想的应该是多巴胺。

    Skinner:但,呃,就,剩下的,不错。

    附录4,2026/08/07:记录

    时间:午后,3:40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Skinner写下的笔录

    SCP-CN-4000-ARC-247的内容为受害者Mark Sacher先生房屋的地下室。观察角度为一般成年人身高的直立平视。一切内容和目前的地下室完全匹配;画面的两侧有放置了罐装食品的架子,混凝土墙面上延伸出与四壁平行的水管。灯泡老化导致了偶尔的忽明忽暗,表示了该画面非静止。

    该地下室为局部全地下室。其在深度上属于全地下室(Basement),顶板在地面以下,无任何采光井或出口,与附近一些房屋拥有的半地下室(Semi-basement,一半以上高于地面)不同。其在面积上属于局部(Partial)地下室,仅包括了房屋大约1/2的占地面积。

    值得注意的是,该地下室原本被设计为一可上行地下室(Walk-up basement,可以通过楼梯通往室外的院子),但通往楼梯的门被拆卸,且门框被干墙(Drywall)完全填满,无法使用。

    调查没有检测到地下室的附近埋藏了尸体,贵重物品,或任何文件。地下室的氡含量测量为56 Bq/m^3(每立方米56贝克勒尔,即每立方米中的氡每秒共进行56次衰变),远小于美国环境保护局规定150 Bq/m^3的危险标准。地下室没有包括水井,因此也可以排除地下水遭到氡污染的情况。

    这符合了目前Site-990对SCP-CN-4000-ARC的描述(记录于项目被归档之前):

    任何人类个体在直接目视文本上的符号时,会感知到一幅或一系列画面,以视觉幻觉呈现。画面场景多与受害者的日常生活环境有关,但并不会包括任何可能明确可能诱发自杀倾向、导致强烈负面情感、使目视者获得特殊知识、或含有认知危害的内容。

    目前,基金会没有完备的理论可以推测出SCP-CN-4000-ARC所示画面的意义,因此只能得出项目和受害者自杀行为有相关性,而无法解释因果性。

    受害者对SCP-CN-4000-ARC所示画面的态度被认为是项目的异常效应之一。如上述,项目的视觉幻觉不包括任何负面内容;但尽管如此,受害者仍然经常在遗书中将其标注为自己自杀“不言自明”的“缘由”、表示家属应该观看SCP-CN-4000-ARC以缓解其悲伤、甚至对其做出警告,称其应当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再目视项目。在回收到的所有文件中,受害者中没有任何一名对视觉幻觉的意义进行任何可以理解的解释。

    基金会认为SCP-CN-4000-ARC的意义是调查过程中最大的难题。

    如预期般,没有观察到任何值得注意的现象。

    记录β,2026/08/07 (UTC-4)

    谢谢你,保罗先生。各位来宾朋友们:

    在为昨天的演讲做准备期间,我去请教了一个兽人孩子。这个孩子在罗汉普顿读书,最喜欢背诵科学史中的年月日。我问:历史上的八月六日有什么重大发现吗?于是我听到了一段美丽的故事:一个世纪以前,海森堡为了躲避花粉过敏,隐居在赫尔格兰岛,宁静的小岛成了他自由思考的天地。凌晨,海森堡计算成功,灵感迸发,他攀上海边的岩壁,激动地迎接日出。于是矩阵力学诞生了,那篇突破性的论文正是在当年八月通过了审稿。

    本次计划的合作地就在海森堡的祖国。有不少德裔兽人孩子去罗汉普顿就诊,他们的家庭往往经济相对宽裕,因此选择在英国定居。然而我们知道,这样的孩子在德国本土并不多。这个命运多舛的国家,自上世纪二十年代以来,受复杂的内外部因素影响,一直未能充分复苏。在这样的经历状况下,空谈对兽人的关注与支持,难免是泥菩萨过河,缺乏必要的现实条件。实际上,调查显示,由于信息闭塞,对于兽人以及兽化前儿童的神经特质,德国社会尚未形成足够的认识。

    今天的德国人民,所面临的远不止一场花粉过敏。由于财政困难,德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形同虚设。而四个月前开始的新一轮经济下行,让这个仍未走出新冠疫情阴影的国家再次面临低谷。截止七月底,失业率已经超过百分之三十,这对德国人民,尤其是德国本土的兽人,对供养他们或由他们供养的家庭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对我们本次的计划同样是一个挑战。

    幸运的是,在曝光两周年之际,即使是当前的困难局面下,德国的兽人状况较曝光之初,也已经有了鼓舞人心的改善。今年年初开启的兽人就业计划,为杜塞尔多夫和斯图加特,以及两个城市周边地区的共计一千多名兽人提供了稳定的收入来源,最近四个月以来未受动摇。这一成功经验不仅让我们有信心面对挑战,更证明了我们的计划行之有效,能让这个国家的兽人有尊严地生活与发展,进而让这个国家的更多人民有尊严地生活与发展。

    本次计划是基金会在国际范围内援建基础设施的进一步拓展,目标是对德国兽人,尤其是儿童,提供初步援助,保证最需要帮助的一批兽人家庭成功渡过经济困难时期,并为德国本土兽人群体支持项目的未来发展奠定基础。这项计划的基金主要用于三个方面:

    第一方面,基金会将与德国政府合作,在德国境内修建八所兽人专门医院和附属特教学校。当前选址确定在柏林、汉堡、杜塞尔多夫、科隆、法兰克福、斯图加特、慕尼黑和柯尼斯堡八个主要城市,以尽可能均匀地覆盖各人口密集区,为各地的兽人家庭提供交通便利。其中,柏林等地的硬件设施已经建设完毕,即将投入示范使用。这些设施的规模小于罗汉普顿、波特兰和上海,但在服务质量上应与罗汉普顿看齐。据估计,德国境内有必要就诊的兽人数目在十万数量级,若计划定额完成,可以初步满足全国数年内的就诊需求。其中,在评估通勤或寄宿条件后,附属学校将接纳最需要帮助的一部分未成年兽人。在达成原有目标后,若条件允许,八所医院亦可以扩展业务范围与服务对象,成为面向全体居民的精神卫生设施。

    第二方面,鉴于跨国人力短缺,基金会仍然需要在德国境内招收和培训人员,建立起本土的医护与教育工作者团队。根据德国政府的预期,该方面将与第一方面的工程投资相结合,形成整体的以工代赈趋势。这两个方面亦会加强与兽人就业计划的融合,这意味着兽人在受援助的同时,也有途径直接参与反哺援助项目的建设。

    第三方面,在重新调查德国兽人家庭的经济状况后,我们一致认为,在伦敦、波特兰和上海成功实践的模式,即主要依靠服务收入来支撑运营和发展的模式,在德国是不现实的。因此,基金的一大部分将用于医疗补贴和教育补贴。这意味着该项目的性质,至少在短期内,可能很大程度地接近准公共产品的性质。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理解这件事:罗汉普顿,以及波特兰和上海,日常状态均接近满负荷运转,可以预测在德国大城市也会是类似的状况。从这个角度看,医院与学校的运营和更新成本,其实均可归入前两个方面,也就是说,我们的医院和学校将长期处于“建设中”。这与德国的实际情况是相适应的。不像英美和北欧等国,已经建立了相对完善的支持体系,目前看来,德国社会在各个领域已经建设了很久,将来也会长期处于“建设中”。

    如果资金有充足冗余,我们计划在上述社会福利的基础上,设立一个发展基金,以资助最需要帮助的一部分兽人孩子,让他们顺利完成从学业到就业的道路。类似的在波特兰等地已经开始实践,基金会的融合教育项目资助了当地百余名经济困难的兽人学生,包括州立中学的学杂费和生活费补助、尚未取得移民签证的国际学生的中学学费补助、大学学费补助等。当然,所有的补贴都遵循严格的评估和审核流程,最终目的是实现公平和共同发展。我们也会清晰公开资金流向,欢迎大家监督。

    总而言之,今天的计划将为整个德国的兽人可持续支持体系奠定基础。但这次的情况相较过去有所变化,除了借鉴在相对发达地区的建设经验,我们这次更需要团结全社会的力量。这也是本次发布会的目标所在:我以基金会的名义,也以奥利维娅·罗杰斯的名义,呼吁各位企业代表和记者朋友传递我们的声音,促成基金会与贵公司的合作,让您的团队再一次成为改变世界的力量之一。对于您以任何方式提供的一切帮助,基金会都将深表谢意,此外,目前已经确定美国本土企业对该计划的投资均可抵免税收,在基金会补贴下,抵免率可达百分之一百一十。我们也争取到了欧盟委员会的支持,无论是本土企业还是国际企业,您的慷慨奉献都会全额计入企业社会责任指标。

    在经济援助之外,我们也热情欢迎贵公司的团队成员参与该计划的志愿者项目,亲自前往大洋彼岸,为那边毛茸茸的孩子们带去希望;亲自看到在他们的脸上,因为您的陪伴,而洋溢和此岸孩子一样的笑容。无论是身为医疗队抑或支教教师,您的身影都将铭刻在这个国家的记忆中,同时也为您所属的企业文化书写生动诠释。

    我们常说,对兽人支持体系的投资不止是慈善,更是对未来的赞助。这的确是句老生常谈的话了,身处这一切的中心,我本人十分理解一种普遍存在的心情:我们真的有勇气寄希望于这样一个痛苦的国家,寄希望于这个国家中尤其痛苦的这群孩子吗?这时,我总会想起开头的那个故事,一个兽人孩子讲给我听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最后并没有用在昨天的演讲里,可是在今天的发布会上,它却成为了演讲的核心线索,如同回声得到了应答。

    是的,这是一个痛苦的国家,曾在芜菁中挣扎,因花粉而流泪,但这更证明了这是一个有生命力的国家,它的孩子是有生命力的孩子,因而是值得寄予希望的孩子。只是这种多样的生命力需要呵护,更需要静候佳音。在场许多朋友都是从楼下抽身莅临会议,诸位在金融业与商业老马识途,必然比我更熟悉长远投资的意义。也许昨天没能讲出的故事,明天即将熠熠生辉,而今天的你我就是这之间的搭桥者。

    让我们为花粉过敏中的孩子们搭建一座赫尔戈兰岛吧,我们相信,在他们之中,有未来的海森堡,有未来的历史学家,他们是创造历史的人,而您,就是为未来准备历史的人。谢谢。

    附录5,2026/08/07:探望

    时间:午后,4:45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莫里森街(Morrison St)附近,“山谷折”(Valley Fold)工艺品店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Skinner从喧哗的街道走进路边的“山谷折”。门板上方的铃铛叮铃作响。店主人,一名黑色乌鸦兽人,抬起头和他对上视线。店内部充满了纸箱,堆积在墙角、架子后方、和数辆金属推车上,但其中几乎没有被胶带封口的,顶部的纸板盖外翻,斜在空中。架子上摆着精细的工艺品,包括在画框中裱好的自然景物十字绣,木制的小型动物雕像,和没有明显功能的发条机器。灰尘在纸箱堆上和推车的把手上堆积了厚实的一层,但架子上却留着仔细用布抹过的痕迹。]

    店主:咱马上就搬走了。最多一个月吧。还要来继续谈赔偿的话,您最好是先走吧,这灰尘特别重,您这种有钱人估计受不住。

    Skinner:啊,抱歉……我,呃,不是来,收租的。Cassandros Bolaño先生在吗?我就想来见他一下。

    店主:……看你这气质,的确不像工商局的。好吧,你要找他是——

    [一位毛色为暗青蓝色的鬃狼兽人,即Cassandros Bolaño先生,从储藏室走出。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装载着几个天鹅绒底座的钟形罩,底座上安置着高精度的折纸工艺品,造型包括天马、西方龙、日式机动装甲等。他穿着理发师的黑色围裙,上面沾有一些黄色和白色的杂毛。]

    Bolaño:R-Ryan?……嗯,Skinner先生?您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Skinner:上次你登记过住址。我问了,呃,你的邻居。

    Bolaño:哦。所以您是来…… [Bolaño低头看向托盘,片刻后抬头。] 折纸销量挺好,不用您照顾。想要的话我可以送您。

    [店主叹息一声,摊了摊翅尖。]

    店主:外头的壳不送。

    Skinner:我也不是专门来买东西的……抱歉。我就是想问你一下,最近还好吗?没什么事吧?

    Bolaño:没事。 [Bolaño把托盘放在柜台上。] 自杀的念头少了;兼职挣的钱不少;[拍拍理发师围裙。] 还有两周才开学。没什么可担心的,除了政治。

    Skinner:啊,那就好。工作什么的还可以吧?没有……神志不清之类的?对生活有希望吗?

    Bolaño:没有神志不清,折纸手艺一直在练,理发也是。只要那只猫别赢,就有希望。就是门外那只。

    Skinner:呃,那就好。

    [片刻后,Skinner和Bolaño各自转过身。前者开始入神地观看一幅十字绣,而从声音可以推测出后者正在将钟形罩上的折纸放在陈列架上。脚步声远离,推测是店主去到后台进行办公。Skinner将左手按到胸前,开始颤抖着呼吸,重复着几个无法分辨的名字,推测和附录1录制到的情况相似。]

    [木制平面的碰撞声停止。轻微的摩擦声以及地板的咯吱作响开始被录制到,逐渐接近。Skinner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开始加速默念名字,并快速转过头。]

    [画面瞬间模糊;项圈的镜头被快速伸出的暗色手臂挡住,随着是轻微的碰撞声和急促的脚步声。Skinner下意识前倾躲避,并往身后一推,但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手臂的造成的反作用力,径直撞到了面前的柜门上。]

    [Skinner往后退一步,看着面前晃动的柜子,惊讶地吸了一口气并用力握住其左右两边,尝试让其平稳。十字绣的画框并未倾倒,玻璃门也没有损伤。他没有动作,扫视着每一行,似乎检查该家具整体的情况。]

    Skinner:等、等下! [迅速转身,几乎跌倒。] 先停!你在干什么?

    [画面线因为运动而模糊,尔后聚焦;Bolaño的手上已经捏着一朵铜丝制成的玫瑰,即Skinner别在胸口上的三波特兰门径密钥,凑到眼前观察。]

    Bolaño:有点慢吧。[笑声] 时间早就够我跑几百米了,要是我需要的话。

    Skinner:你拿那个干嘛?快还回来,我还要用的!

    店主:[从背景] 你俩吵啥呢?

    Bolaño:[大声呼应] 没事!

    [Skinner向前快步,尝试拿回玫瑰。Bolaño笑着躲闪了几次,几乎没有扬起尘土。第三次,Skinner抓住了Bolaño的左手腕,后者触电似地抖了一下,也随之静了下来。]

    Bolaño:……很贵吧?

    Skinner:算是吧。押金四千美金。

    [Bolaño收起笑容,睁大眼睛,随后扭头看向一边,慢慢递上玫瑰。Skinner接过玫瑰,检查发现没有损伤之后,把它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Bolaño:我觉得它……很好看。我想参考着折一朵。借一阵子可以吗?

    Skinner:你这……拍照不行吗?

    Bolaño:我,呃……[摸了摸围裙口袋,里面有块石头一样的东西。]……拍照没有立体感。

    Skinner:好吧。

    Bolaño:但我可以给你折纸,也可以别在衣服上。做交换。就折一只小狗怎么样?折好了送你。

    店主:[声音更近,似乎已经回到柜台前。] 哎呀,要卖!折好了卖给他,Andros!

    附录6,2024/06/15(历史资料,拍摄于调查开始前):病历录像

    时间:夜间,7:26PM

    地点:英国伦敦罗汉普顿区,基金会站点Site-990前台机构,John Conolly纪念医院

    记录模式:第三人称客观

    [Cassandros Bolaño先生坐在一间病房里。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的材质都是棉花制成的软垫。房间的左面具有大量三原色装潢,右面是柔和的灰色,两者之间具有渐变。病房的前端有一扇窗户,对面坐着Ryan Skinner博士和Olivia Rogers博士。]

    [部分记录省略。]

    Rogers:所以,Andros,你想抱一个吗?和我们一起?

    Bolaño:……可以。

    Rogers:那就一言为定咯。[转向Skinner。] Ryan,你懂的。

    Skinner:知道了,Ollie。用我们的专利。

    [两名研究员打开门上的虹膜锁,进入了病房。]

    [Skinner绕到Bolaño身后,后者没有表现出不安。Skinner从后背抱住Bolaño,双手环绕着他的腰,略微低下身子把下巴靠在他的左肩膀上,鬃狼颈背处的深色毛发拥上他右脸庞。Rogers博士从前面靠近,她凑上前去,努力用较短的双臂环绕住两者的身躯,同时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Bolaño。患者似乎非常惊讶,但很快也抱住了Rogers博士。]

    Rogers:好受一点了吗,Andros?

    [Bolaño咬住的嘴角逐渐缓和。]

    Bolaño:有一点。

    记录γ,2026/08/07 (UTC-4)

    德国有大批孩子处于贫困之中,只选择性地支持兽人孩子,是否考虑过如何应对关于公平性的批评?

    Rogers:您的问题体现了普世的社会关怀。实际上,从统计学上而言,兽人在各阶层中出生率基本相同,因此在所有孩子之中,这种支持本就可以看作是随机的,这就保证了第一层含义的公平性。由于现实力量有限,我们目前还只能关注这一小部分的社会成员,但向前看,对兽人孩子的关注必然有利于带动德国全社会对未成年人的关注的提高。

    从现实情况而言,由于当前的社会与兽人互相不能很好适应,这使得兽人和他们的家庭相对于同等经济情况的典型家庭,容易遇到更多的困难,特殊支持不是为了创造优势,而是为了补足劣势,这是公平性的第二层含义。

    第三层含义,正如刚才已经提到过的,除了修建设施本身这种普惠的公共支持,所有特殊补贴都要经过专业评估和审核,让不同条件的兽人得到相应合理的帮助,从而保证受助者之间的公平。

    最后,请不要忘了基金会的性质,我们本身就是为保护人类而公开的组织,只不过方式有所侧重,我所在的部门负责保护兽人、以及维护他们与全社会的关系。呵护全体未成年人,不止是基金会的责任,更应该是全社会的责任。

    [Olivia Rogers微笑着转过脸,向Paul Springer议员抛去目光,后者由衷地点了点头。]

    这种程度的特殊支持,与您昨天所说的神经多样性平权和去病化是否矛盾?

    Rogers:两者并不矛盾。呼吁平权,并非忽视真实存在的困难。对此,我们倡导具体困难具体对待。对于大多数兽人而言,特殊支持本就是为了弥补现实层面的不公平,这种不公平更多是源自社会环境的单调,因为当前的社会主要适应大多数典型人士。而去病化则是追求心理层面的互相尊重。

    这就像我们发明左利手剪刀,来解决左利手人士的实际困难,同时承认左利手也是一种平等的客观存在,与右利手没有优劣之分。如果大多数人是左利手,对待右利手的态度也是一样的,我们也不会认为右利手是一种病,必须矫治。

    以德国的医疗水平,能否在兽化前准确诊断?兽化前的孩子能得到补贴吗?如果不能准确诊断,如何保证及时的兽化急诊?

    [Paul Springer议员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Rogers:请大家放心,德国设施的专业人员都是从伦敦和波特兰借调而来,服务质量对标罗汉普顿,这一点绝不会动摇。只要主动前来就诊,就能保证准确诊断,诊断后,在同样的补贴政策基础上,还增加了兽化前干预和兽化急诊的费用补贴。

    除此之外,针对主动就诊难的问题,志愿者会持续实地走访普查,确保每一个兽人孩子都登记在册的同时,也向居民普及知识。关于兽化急诊的问题,您考虑得很周到,因为在英国,兽化急诊囊括在相对发达的常规医疗体系中,而德国的体系可能不足以支撑这一点。对此,我们相信,提前普查是目前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更好的方法还需要进一步探索。无论如何,我们始终坚持一个初心,那就是不错过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孩子。

    柏林的医院什么时候投入使用?

    Rogers:只要人手足够,最快九月初就可以开业。因此,我们鼓励志愿者积极参加我们的公益培训。您每早一天报名,就多一个孩子能及时就诊。

    本次项目如此大规模地从外界公开引进投资,是否暗示着基金会已出现财政困难?

    [Paul Springer的脸色更难看了,直到Olivia从容地开口回答,他才逐渐恢复笑容。]

    Rogers:事实上,基金会一直与社会各界保持着活跃的合作关系。这一次作为国际项目,我们更加强调合作的重要性,把机会留给更多热情的参与者。基金会在兽人支持事业上的收支都是公开的,从中可以看出,我们前台单位的经营状况持续乐观。当然,大家的支持对基金会仍然至关重要,对此我们感激不尽。

    您未来是否会继续主持兽人之声电台?

    Rogers:谢谢您的关注。的确,大家可能都有注意到,奥利维娅在电台上做客的时长越来越短了,由于个人事务繁忙,这个状况大概还要持续下去。不过,这段时间里,一批新秀主播也得到了充分锻炼,这些大家业已熟悉的嗓音,今后会成为电台的主力军。电台的主办工作也正在移交至,刚好就是,您所属的报社。未来,我会定期回到录音棚与大家重逢的,请大家继续支持兽人之声!

    您对波特兰的连环自杀案有什么看法?

    [Olivia Rogers的微笑熄灭了。包括上个问题的提问者在内,许多记者都附和着表达了好奇。Springer的脸色比前两次都要难看,除此之外,他还流露出同样好奇乃至怀疑的眼神。]

    Rogers:您的说法不太准确,据我所知,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这些案件有共同的背景或内在联系,所以从法律上而言不能称为“连环”。我们——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在记者追问了一句后,迅速演化为听众的躁动,可以分辨出诸如“她竟然以为没有联系”“她不知道那些恐怖遗书吗”“全都是兽人”等质疑、附和的声音,伴随着相机闪光的频率骤增。Olivia无助地望向Springer。]

    Springer:请肃静!

    Rogers:我们对逝去的生命感到无比痛心和惋惜,我也很理解大家对案件的迫切关注,但在这样的事情面前,真正有意义的做法,应该是,保持冷静,尊重死者,避免谣传造成恐慌。基金会和当地警方,已经在全力调查,调查这些案件了。请大家以官方通报为准,信任基金会,信任,信任彼此,这样才能真正帮波特兰,帮兽人聚居区回归安宁。

    附录7,2026/08/07:突发事件:自杀示威

    时间:午后,5:1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莫里森街(Morrison St)附近

    记录模式:第三人称客观。录像包含了街上的监控设备以及附近记者的摄像机、无人机。

    [视角为监控设备。Skinner从“山谷折”工艺品店走出。与此同时,知名企业家Matthew “Matt” Jones(物种为薮猫,毛色为浅黄色,带有黑色斑点)正在街对面发表演讲,为将到来的市长选举做准备。Jones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制舞台上,在讲台前对着几乎全部为兽人的群体发言。数个移动凉亭为Jones和听众提供了遮阳,凉亭左、右、后方的卷帘被放下,分开了移动空调的内机和外机。]

    Jones:波特兰是什么?是工作/运转的城市(The City That Works)。我们工作(work),都是为了城市能运转(so that the city can work);无论是我,我身后的议会候选人们,还是各位,都在为此而努力着。我们努力想要看到的,不只是低廉的物价,不只是自己的富裕,更是整个城市、所有住民更美好的生活,对不对?

    [观众欢呼“对”。]

    Jones:无论是重病、意外还是兽化,我们都想要三分钟内就到的救护车,对不对?

    [观众再次欢呼。]

    Jones:我们照顾孩子的时候,想要合理的下班时间和合法假期,少挣的工资也会有社会福利补上,对不对?

    [观众再次欢呼。]

    Jones:我们想要公开、价格合理的心理健康医院,至于那些强制给你打针、把你关在病房里几天几夜的地方,我们想让它们全都倒闭,把那些骗钱的全部送进监狱,对不对?

    [观众再次欢呼。]

    Jones:当然,我们还想要空调。

    [观众欢呼,夹杂着笑声。]

    Jones:如果你有朋友不喜欢我,那下次你们组团出去的时候,你不如叫他来听我的演讲。他肯定就觉得,[Jones右手向自己脸上作扇风状]哎呀,路上特别热,特别热,但是一到我们亭子下边,一站在我们这些移动空调跟前,就,[Jones身体前倾作放松状]啊,舒服了。

    [观众大笑。]

    Jones:我们可以让空调遍地都有!所以他就会投我们一票!

    [观众大笑并鼓掌。]

    Jones:谢谢,谢谢。我很荣幸,能有这么多聪慧美好的福瑞到这里支持我。我们都知道,应该让波特兰保持古怪(Keep Portland Weird),这是我们很多人来这里的原因,是找到一个可以接纳我们的地方,让我们的能力能有用。但是,别忘了我们这次竞选的口号。不仅要让波特兰保持奇怪,我们还应该让波特兰保持运转(Keep Portland Working),对——

    未知:[高声地叫喊着,从上方传来。]我操你妈的,Matthew Jones!管你们是谁,全他妈给老娘听着!

    [Jones,观众,和Skinner都表现得高度惊讶。Jones走下舞台,和数十名观众一同蜂拥到凉亭外,向声音的来源看去。通过现场记者的录像可以看到,在Jones所在街道的对面,即“山谷折”楼上的一栋公寓楼顶部,站着一名黑白色的海豚兽人,后确认为市民Luisa de Gras小姐。de Gras站在屋顶的护栏以外,左手紧抓护栏,右手持有一把扩音器,开始向下发言。]

    de Gras:我现在要把Matthew Jones用来剥削我们的计划,全部他妈说出来!要是你受不住,派保镖开枪打死我算了,让全波特兰看看你有多不在乎人死活!

    [观众开始窃窃私语。Skinner冲到街上仰头看,确定了de Gras的位置,随即折返到人行横道上,拿出手机向基金会发送了信息。在几秒后得到回信后,他开始将双手放到太阳穴;此为尝试施展奇术的手势之一。台上的保镖和其他人员都停止了躁动,推测是因为Jones竞选时曾经遭受过相似的言语攻击,观众已经习惯;但Jones本人却似乎十分紧张,拿起纸巾开始擦汗。]

    Jones:大家,不要太激动,都冷静一下。尤其是楼上的小姐,请你注意安全。

    de Gras:Matthew Jones成天最爱的就是收税!脑子里除了台点钞机啥都没有,除了收税啥都不会!我们现在个人所得税,最低百分之四点七五,最高百分之十,早就比KOIN塔还高了,他还想把最高提到百分之十二,最低提到百分之九!而且,咱俄勒冈不是没有营业税吗,他想给我们加回去!加到百分之六!跟只蚊子一样,他妈看见血就吸!

    de Gras:他不是说能保证你能赚钱吗?你知道他打算怎么干吗?他打算逼着福瑞都跑去站街!管你做什么职业,他都打算让人类替换你,然后按着你的头让你去吸屌!他的打算是发展旅游业服务业,让我们“兽人聚居区”的名头把什么拿鸡巴思考的人类都引过来!把那些恋兽癖恋童癖都请过来,叫他们给他钱!被操的是你,在大豪宅里一边欣赏你们被强奸,一边拿钞票卷成飞机杯撸鸡巴的,是他!

    de Gras:还有,你知道他拿了钱都会去干啥吗?他在那扯淡说什么建医院,开空调,但是给精卫中心的一分钱没有,百分之七十的钱都给他砸到警察局里去了!操,要我说还蛮好的,要我继续活在波特兰,倒不如我去找块砖头,找个条子砸死得了,就盼着我被开枪打死,算是解脱了!

    [观众都转向Jones,希望听到他的回复。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Jones似乎极度恐惧,开始颤抖。他四下环顾街道。]

    Jones:有人……有人叫警察了吗?

    [四周沉默。]

    de Gras:行,这都没人听是吧?全他妈是傻逼。老娘还盼着能骂醒你们呢。行吧,不想浪费口水了。

    [de Gras放开了抓在护栏上的左手。]

    de Gras:最后一点话。说完了我就跳,在你们眼前死,让你们想压热度都压不下去,想找理由开脱都不行,我就是你们逼死的!是你们让我活不下去的!

    [观众开始窃窃私语。一名毛色为灰色的鬣狗兽人放下正在录像的手机,拨打了紧急电话。]

    de Gras:你们都被骗了。你们这些脑子装屎的傻逼老保,都被骗了!你们是不是以为Jones是个白手起家的生意人?是不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还有点美国梦的味道,嗯?是不是啊?

    [de Gras说话间,Jones看到了仍然在尝试施展奇术的Skinner,派遣一名保镖前去请他过来。保镖推开观众穿过街道,带着Skinner到了台上和Jones见面。他们迅速商议后,保镖给了Skinner一个蓝色包装的圆柱体,后确认为一自动注射器。]

    de Gras:我告诉你,他从来都是富得流油的——

    Jones:[深呼吸两次。] 咳咳!小姐,请先不要自杀。

    de Gras:我不自杀?你有什么资格剥夺公民的自杀权?我交税供你吃喝,你为我做过什么?

    Jones:请别误会,小姐。我只是觉得……您的指控很多地方有待商榷而已。请问,您愿不愿意就在这里和我辩论呢?

    [观众开始骚动。Skinner迅速移动到了de Gras站在的位置下方,盯着手中的注射器深呼吸了几次,打开了安全盖,身体紧绷着将注射器扎进了自己的左手背。de Gras没有注意到Skinner;她睁大双眼,而后向Jones难以置信地笑了笑。]

    de Gras:行啊。我接受挑战。

    Jones:首先,有关于税收的问题。我们建设医院的确都是白手起家,需要非常高的开销。就拿人才来谈吧,一名专业儿科医生不仅需要接受人类医学的规培训练,几年之后还得从头接受兽医专科教育,以及如何对经历Alpha事件的患者进行急救,您要知道有时候甚至得懂奇术啊,还有心理学培训,不然怎么照顾好孤独症的兽人孩子呢?这些学费九成都是政府补贴。医院里那些精尖设备也不是吹的……

    [无人机摄像升空。镜头中de Gras不耐烦地抖着腿,但面部表情似乎略有缓和。]

    de Gras:你还打算拿多少废话来敷衍我?

    Jones:钱的事儿怎么能叫废话呢?要是想要进行政治辩论,您必须要有耐心啊,小姐。空调,对,空调也要规划配电,要支持清洁能源,要遵守《蒙特利尔议定书》,得用高成本制冷剂呀,还要预防治理外机放热导致热岛问题。毕竟,您在上边也不凉快吧?最后呢,我们的移动室外空调可是在申请国际创新专利,科研经费总得有保障吧。

    de Gras:空调厂不是你家的吗?

    Jones:我们是公私合营企业,捐空调相当于社会义务啊。你看,光是这两项都这么烧钱,自然更不要说整个城市的建设了。所以说,我们需要很多资金。

    de Gras:那你还给警局丢那么多钱?你能把劫贫济富拿到的钱付给杀人的条子,能拨给把人关起来强奸的移民执法,有什么理由不给医院?

    Jones:哎呀……[Jones歪头作思考状。]我认为移民执法是很重要的。我们波特兰正在成为移民大城,不应该很重视治安建设吗?我们不应该响应联邦号召吗?

    de Gras:操你妈的,波特兰是个庇护城市!庇、护、城、市!和联邦移民执法局不合作的城市!

    Jones:庇护(Sanctuary)……嗯……庇护……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是法律制裁的意思,对吧?

    de Gras:你说的那个词是Sanction,傻逼!

    [Jones挑眉,似乎十分惊讶。人群骚动强烈,有人开始大笑、喝倒彩、或是辱骂Jones。一些观众已经离开。余下的观众大多都拿出了手机,闪光灯四处可见。Skinner尝试通过自己的奇术能力制作一团脂肪来防止冲击,但脂肪很快就散开了,流淌在人行道上。Skinner似乎消耗了很多能量,撑着膝盖喘息着。]

    Jones:哎呀呀……但是我觉得,我给警察局的钱也不多啊。我计划给的是……增税所得的百分之三十,对吧?

    de Gras:……你计划的不是百分之七十吗?

    Jones:啊?是吗?哦……对的,对的。是剩下百分之三十。

    [一名毛色为红色的豺兽人,后确认为市民Jacob Wang(中文名王守之),大声辱骂Jones,从后方爬到台上,试图用钢化玻璃手机锤击薮猫的耳朵。Jones夸张地躲闪、大声吸气。]

    Wang:[冲到讲台前,抄起备用话筒。]女同志!他拿你当笑话呢!甭跟他争了,亏这死猫耳朵这么大,人话都听不懂,你还不如——

    Jones:保镖!别让他插嘴!

    [一名金钱豹保镖将豺肘倒在地,将其双手反扣在背后,并拿配枪抵住其后脑勺。另一名远东豹保镖捡起备用话筒,套在腰带上保管。Wang眉头怒皱,没有过多挣扎,只是粗重地呼着气。一灰色的鬣狗兽人,即刚刚拨打紧急电话的听众,上前劝解冲突,却也同样被压服在地。]

    Jones:……我是说,这两位市民,请遵守辩论礼仪!

    [无人机镜头靠近Luisa de Gras,后者无语地抹了把额头。]

    Jones:小姐,您看,我的词汇和数学成绩确实不好,但——

    de Gras:这么差劲,还想坐在别人头上?你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Jones:我们福瑞不正是各有所长嘛,我看您数理统计功底不错,要不请您来应聘税收会计怎么样?

    de Gras:谁要跟你同流合——别想转移话题!对着记者镜头,把那百分之七十流向哪儿讲明白了!

    Jones:这不是等您上岗后发工资嘛。

    de Gras:恶不恶心,谁信啊?拖欠空调厂女工的工资也没见你补上!

    Jones:竟有这种事!谢谢您告知我,我回去就找人力部查证;但是我也得提醒您,这很大概率是谣传,您应该也是听信了小道消息吧?我认为某些本地新闻,对大企业有很严重的偏见,所以——

    de Gras:别,转,移,话,题!

    [Skinner继续尝试建构缓冲保护组织的其他可能,他正以路灯和建筑阳台为固定点,编制肌肉网络;但在完成之前,消防员赶到了现场。他们跟Skinner互相汇报了几句,Skinner低头飞奔出了摄像画面。]

    Jones:这样吧,我言而有信,反正说的话都录着呢,等我当选,保证同工同酬,解决所有就业歧视的问题,不管什么性别,什么种族,工资都一样。在这件事上您和我可是志同道合——

    de Gras:那你的保镖怎么全是猫科?

    Jones:您愿意来当保镖也没问题——

    de Gras:[提高音量]你们听到了吗?这家伙猫嘴里放着“不歧视”的屁,背地里却拐骗跨性别兽人,净去搞些乌烟瘴气的行当,就指望着捞外地那群猎奇顺性别的钱袋子呢!他是把我们当赚钱工具耍啊!

    Jones:跨性别兽人也有自愿选择高收入工作的权利呀。

    de Gras:收入全他妈被你吞自己腰包里去了!你那些傻逼税!

    Jones:请容我澄清。营业税可是消费者支付的。经营者能获得百分之百的收入,大家共同参与经营,不是很好吗?

    de Gras:……你他妈思考是用猫尾巴还是尾巴根下面那个器官?这行业有什么共同经营可言?个人所得税上调,你怎么闭口不谈?

    Jones:感谢提醒!我想,那些钱通过我们的空调企业,最后吹回纳税人自己身上了吧。为了扩大属于全体兽人的公共资产,大家仍需努力啊。

    [消防员在附近放置好冲击垫,设起防坠网。]

    de Gras:你他妈傻逼啊?上句扯什么百分之百收入,下句果然不还是打自己脸?还属于全体兽人呢,我看倒不如属于全体首字母MJ、开空调厂的雄性薮猫,妈羞·囧死(Motherfucking Jerk)!你根本不差钱,贪这么多钱到底有什么用?敢不敢公开企业分配?敢不敢公开财政预算?

    [Jones沉默。]

    de Gras:他妈的,给老娘回答!

    Jones:[深呼吸。]……我觉得辩论时间结束了,尊敬的小姐。

    de Gras:啥?

    Jones:下来时注意姿势,护好头部。

    [无人机从建筑上空俯视,镜头中de Gras低头,发现坠落缓冲设施已经布满了楼下的人行道。她倒抽了一口气,再次抓紧护栏,随即翻回楼顶。]

    de Gras:我……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喇叭从de Gras手中斜抛落体。她猛冲向楼顶另一头,一翻而下。人群中传出尖叫。]

    [Jones,消防员,观众,和作为录像视角的记者挤过一条巷子到了街区对面,发现de Gras坐在地上,似乎没有受伤。她身后的人行横道上有数个类似肺泡的结构,形状近似直径2米的球体,肺泡周围具有大量的筋膜以保证结构完整。Skinner靠着其中一个肺泡坐着。]

    Skinner:她大致没事。安全起见,请把她带去医院吧。

    [de Gras扭头看了Skinner一眼,再低头看向地上,深呼吸了一次,用拳头狠狠捶了一下沥青路面。]

    消防员:[从画面一侧走出,扶住de Gras。]女士,请不要擅自移动。我们需要先检查您的情况。

    [消防员们带领de Gras走出了画面。Jones凑上Skinner,露齿而笑。]

    Jones:没错,女士们先生们。刚才我们默契地把一切谋划好了。我负责拖延时间,保证这位热心的奇术师能乘机施展奇术。对付反对者,我的原则是,给他们听他们想听的。如果他们觉得自己赢了,他们就会放松,如果他们放松,他们就会给我们可乘之机。但是,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你必须贬低自己,必须忍耐住把他们驳倒的冲动,而且必须有举世无双的谈判能力。

    [Jones把手背在身后,看向镜头。]

    Jones:这些特质适合谁呢?正适合未来的市长,对不对?

    [人群再次开始高声欢呼,而后欢呼声成为了“Keep Portland Working”的口号。]

    Jones:当然别忘了我们伟大的消防员们,和这位见义勇为的市民。我们想要会奇术的执法人员,让任何麻烦都不在话下,是不是?我们工作,就是为了给每个有警察梦的兽人孩子多一份支持,为了自己的宝贝脸上的笑容,对不对?

    [人群的欢呼和口号继续。Skinner闭上眼,表现得有些疲劳。]

    Jones:好的,大家可以解散了。今天这么刺激,应该够大家日后谈很久了吧。

    [人群、保镖和记者陆续离开,其中很多在手机上打字,略微能听到软键盘的敲击音效。视角重新切换到了监控。先前被保镖制服的Wang向Jones冲去,但被Skinner拉住了。另一位曾被保镖制服的观众,即斑鬣狗兽人Howard “Howie” Humphries先生,也走上前。]

    Wang:[汉语]我操你妈了个逼的,脑瘫,老子——

    Skinner:[汉语]等会!自己人!冷静下!

    [Wang半怒半疑地蹙眉。]

    Skinner:[英语,此后同]刚才只是,我们计划说要拖时间,拖到消防员过来。所以Matt才故意让那位女士说下去。

    Wang:[英语,此后同]好吧。对不起。单单看这一件事的话,Jones的行为……倒还符合正义。

    Skinner:……

    Humphries:哇!我做梦都想不到能看到这种场面!政治家真的都这么了解心理学吗?好厉害!

    Wang:别急着给他说好话。我们刚才的生命权受到了威胁,这是非常严重的侵犯。

    Humphries:但是这么做也有道理。你刚才叫那位女士别争了,要是她真的放弃说话自杀了,那可就不好了。不仅她会死,而且Matt让自己出丑的牺牲也都付之东流了。我相信保镖够专业,肯定不会让我们真的受伤的!对吧?

    Wang:啧……[走到Humphries身边,叉腰看着他。]你这话说得,我难道连言论自由都没有?

    Skinner:请、请别冲动。

    [Wang看到了Skinner胸前的折纸,表情似乎冷静了下来。]

    Wang:这种折纸……很3D啊。品味不错,同志。是在波特兰买的吗?

    Skinner:哦,对的。是“山谷折”那里,就在附近。呃,准确来说,是交换吧。

    Wang:为你折纸的这位艺术家,他是一只鬃狼吗?

    Skinner:啊,你说的是Andros Bolaño先生对吗?

    Wang:是的。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Skinner:还好吧,我觉得?见过一两面。以前他……心理健康出现困难的时候,我和他谈过。

    Wang:巧了,我那段时间还和他是同学来着。不过我高他两届,我去年秋天上大学了,之后都只和他短信联系,没怎么见过面。你到这里是打算见他去吗?

    Skinner:呃,是刚见完,实际上。他在店里进货,现在可能……已经走了。回去上班了?

    Wang:你知道的还蛮多的嘛。我能问点和他有关系的事吗?他在哪上班?

    Jones:我也问句话。[凑近Skinner并开始微笑。]媒体呢,对我有很大的偏见,可以直接掐头去尾把我的所作所为放上头条。这次虽然是我们两个完成了不得了的任务,我的名声肯定是牺牲了。你,还有基金会,可以当我的证人吗?

    Skinner:啊,你知道我是基金会员工?……呃,可以。[转向Wang。]关于那位鬃狼先生,我也可以回答你。他应该在附近的修毛店工作吧,Taylor街上那一家。折纸是兼职来着。

    Wang:谢谢。兼职这词太正式了,更多是爱好吧。

    Humphries:哎,Matt,我也要当证人可以吗?我一直在录像的!我YouTube上粉丝蛮多的,我觉得,要是我和你一起拍几段视频的话,不仅可以修复你的名声,还可以让大家更喜欢你!

    Wang:[转向Humphries。]等下,别搞这么快,咱俩还没说完呢!你刚才说被人拿枪指着,是件情有可原的事?

    Humphries:对啊!

    [Wang和Humphries开始讨论。Skinner向Jones示意,两者走远了一点。]

    Skinner: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觉得在记者面前问这种事情不太好,所以刚才没问,但是……我还是有点想知道。那位女士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Jones:[微笑。]我辩论的时候肯定是故意让她占上风的。

    Skinner:……我知道。就请问一下,你真的有那些方面的计划吗?

    Jones: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谈这些。

    Skinner:啊,对不起……我冒犯到您了吗?

    Jones:不。只是演讲结束了而已。

    记录δ,2026/08/07 (UTC-4)

    [Olivia扫视台下,前排凑上来的记者们很快恢复了安静,但后排听众大多仍在交头接耳。]

    [Olivia把视野中心投向会议厅右后方,那里靠墙有三把临时支起的椅子,并排坐着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中间的光头戴黑框眼镜,他正向前弓着腰,把右胳膊支在腿上,右手食指指向台上,脸却朝着左座的男人,嘴不停地在动。候场时,她听Eris说,那个角落坐的是GOC的人,他们昨天就没给好脸色,对站在国联会徽下高傲演讲的那只赤狐兽人很有意见。]

    [Olivia把视线拉回前排的记者团,因为他们屏息凝神,整齐得像团队,麦克风、相机、眼睛,一百八十度包围了她。闪光灯又响了一次,像是钟表咔嗒声的可视化,Olivia发觉自己有十秒钟没说话了,但记者们,还有议员,因为议员丝毫没有想帮她解围的意思,甚至以为一切正常,他们都耐心地等待着什么,似乎她还有话没说完,似乎她花十秒钟精心构思了回答,似乎她下一秒就要力挽狂澜,重新为基金会、为她自己赢得掌声。Olivia突然发觉自己仍保持着微笑。]

    [Olivia的目光再次逃向会议厅后排,在左后方,那里最热闹,她数了,坐了六个兽人,她又数了一遍,确定是六个,其中最边上挨着过道的,是一位雌性鲨鱼兽人,长尾鲨,体格符合对这个物种的印象。她是橄榄绿色皮肤,穿黑色的无袖礼服,颈处一道银色反光,可能是项链箍在脖子上。长尾鲨正在起立整理裙摆,像局外人打算回避闹剧。但她身边并没有任何一位是北极熊,小熊猫,或猫头鹰。]

    [绿色的长尾鲨兽人转过身,裙摆刚好卡在尾鳍上方。Olivia一直盯着看,给记者造成她眼神迷离的假象。绿色的长尾鲨兽人从侧门走了。]

    [Olivia踉跄后撤了两小步,以远离立式演讲台上的麦克风。档案夹,夹着演讲稿和标准答案,还留在台面上。]

    Rogers:抱歉。

    Springer:提问环节到此结束,接下来请诸位——

    Springer:Olivia?

    [Olivia Rogers从她上台那侧的另一侧逃下台,以躲开Eris Chou。该侧也有一间对称复刻的准备室,虽然按照拓扑学,与来时的应该是同一间,但Olivia没有看见她的帆布袋,而且透明隔门关上了。她推挤开门出去。]

    [Olivia以赤狐的速度穿越来时那条昏暗的走廊,走廊仍然没有通电,也没有路人。整个一百零六层,乃至整栋北塔,好像成了无人区,她闯入其中,只能分辨两个声音,一个是狐爪肉垫轻踏上世纪地板的读秒声,一个是荧光灯的嗡鸣,但走廊并没有通电。]

    [Olliefox在路口骤止,看向右边,也就是它原先走错的方向,长尾鲨回视的眼睛出现在尽头,但没有等它。它一直愣着,目送鲨鱼拖着的尾巴从墙缘隐去。日光穿透竖玻璃,晃它的眼。没有人追上来。]

    [而Olivia追上去,在鲨鱼刚刚拖尾的位置再度停步,视角沿着室内唯一的延伸方向检查。那个踪影不见了。按理说应该出不了回廊才对。]

    [地毯从这里换成了酒红色,铺以金线绘成的四方点阵网格,夹杂着圆圈与斜线,像是某种工程图样。地毯之上零落安排了几张十人圆桌,披着金得泛绿的桌布,每桌中间都栽有一棵花哨的假树。室内照明的小灯笼就挂在这些树上。这里也是无人区,也许是因为还没到饭点。]

    [右手边是竖线排列的玻璃,隐去玻璃间狭细的墙柱,纽约市的全景则一览无余。Olivia如果记得自己打算做什么,就会贴到玻璃旁,揣测它的厚度。Olivia俯视。楼底终于有人了,在集会,围了一圈。Olivia早上下车的时候,没有见到,说明是一个小时内聚起来的。他们摇着醒目的旗帜,背景是鲜橙色,或者也可以说是黑底,总之就是橙底上竖直划过六道黑线,从左到右依次变窄,算上边际最窄的一条应该是七道,第一印象是画笔粗细的选项,其次像监狱的铁栏,只要后退几步平视,就会发现它和眼前的玻璃-墙柱阵列如出一辙。除此之外还像——]

    Rogers:手臂。

    [Olivia把左臂的袖口,几乎是撕扯般地,往下拽了拽。她抬起头环顾,与我们,也就是这只监控摄像头,对视,随即双肩落下,松了一大口气。Olivia背倚着墙柱,闭眼,胸脯大幅度地节律起伏,甚至妄想用肩胛骨夹住,比她身形还宽的,墙柱。在她两侧是刚能容一人正身的玻璃槽。这里是北塔的第一百零六层,高四百米。六十年前,恐高的建筑师山崎实设计了双子塔密集排列的窗墙结构,现在它就在Olivia背后。]

    Rogers:Stephanie的体重应该够。

    [Olivia继续喘息,身体下滑了几厘米,手指爪尖吃力想刺进混凝土墙柱,后裙摆将要蹭到地毯。紧压在身后的尾巴只有尾尖还能摆动。]

    Rogers:她还是我的朋友。

    [Olivia仍闭着眼,苦涩地皱眉,同时狠狠咬合上下颚。她松开墙柱,向前摔去,伏在地毯上。对面是洗手间。]

    [Olivia爬起身,向对面俯冲过去,迫降在陶瓷洗手池上。此时监控录像已经拍摄不到了。Olivia把水龙头开满,双手捧接流动水,泼向面部,镜子上溅开水星。]

    [从基金会不能带来正义的一刻起,私人报复就是正当乃至高尚的。]

    [Olivia关紧水龙头,身子贴着洗手台壁滑下来,瘫坐在地上,衬衣胸口湿了一大片,像是在断头台上走了一遭。据说Stephanie Sokolov是在这时重新现身的。]

    Sokolov:你没事吧?Ollie?

    [Olivia憔悴地抬头仰视,像丢掉火枪的猎手,或者丢掉镜筒的观星人,双眼空对着长尾鲨,耷拉的上眼皮遮住虹膜反光,意思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Sokolov:你需要帮忙吗?

    [Olivia惨淡地微笑,意思是,我选好了,我任由你处置。]

    [Stephanie Sokolov扶起她,弯腰搀着她,把她放到圆桌旁的宴会椅上。Olivia还只能瘫靠椅背,但呼吸平稳了下来。Sokolov把桌上的纸巾盒拉到手边,抽出两个角。]

    Sokolov:允许我帮你擦干吗?你头发都是湿的。失算了,刚好还是在风口底下。需要我带你去找吹风机吗?

    Sokolov:你还行吗?是我导致的吗?要是你需要空间,我就回避一下。不过别吹太久冻着了。点头摇头也行。还是说需要我陪着你?

    Sokolov:Ollie?

    [Olivia无声地用口呼吸,靠在椅子正中,不眨眼盯着Stephanie,一直沉默,意思是,我没有权利和地位去过问你在做什么。]

    Sokolov:害,我就知道——

    [Stephanie用尾巴拍了一下地板,隔着地毯,声响沉闷。Olivia一激灵,双手掐住椅子两边。]

    Sokolov:没事,没事。果然是。看看,我又吓着你了。他们竟然没告诉你。这群办事的人。

    Rogers:告诉我……什么?

    Sokolov:受邀来旁听发布会的兽人中,有你认识但没见过面的,一说你就懂了,得做好心理准备,那一套的。

    Rogers:你来不是为了……?

    [这次换Sokolov注视赤狐了,意思是,你所知道的,我还不知道吗?]

    [Olivia没有接过这对目光,垂下脑袋,任凭它倾泻在狐狸的额头上。]

    Rogers:可你是最不该原谅我的人。我害死了你母亲。

    [但在Rogers说出这句话前,Sokolov注目制止了她开口。这样,没有在塔内留下录音或口型。]

    Sokolov:我母亲在彼得格勒叫鲨鱼咬死了。那边住不下去,于是我们就搬到纽约来。基金会帮我办了签证。这都是三年前的事。

    Sokolov:瞅瞅我,着急唠叨这些干嘛。你需要喝点什么吗?你刚刚讲了那么久。不过你还是先擦下吧,如果我接触你不合适的话。

    [Sokolov把抽纸盒推给Rogers。Rogers没有行动。]

    Rogers:你……见着一个帆布包没有……

    Sokolov:你的包吗?我回去帮你取。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Rogers:不用了。不用了。

    不要再来一次了。

    Sokolov:那,我联系那谁捎过来。这当儿……你肯定烦我了吧。我刚刚还唠叨废话,觉着好像能帮你分散注意力。如果你真的不需要什么……我说完这句就保持安静。

    Rogers:你继续说。

    Sokolov:Ollie?

    Rogers:我需要你说下去。帮我个忙。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

    [Sokolov呆滞地看她,用非临床的语言来说,这种呆滞拼接了感激与责怪。于是Olivia倾身离开椅背,用远侧的左手扯出仅一张抽纸,擦拭发梢。]

    Rogers:抱歉。

    Sokolov:我原本是想说,虽然这种话有点肉麻,我想说,其实我们都走出来了,我是指,我们四个,可是这么说好像有排挤你的意思;我们毕竟还是一个整体。但今天,起码在我亲眼看来吧,你还没有走出来。

    Sokolov:我知道,这很难,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更不要说你了。何况你最缺乏交流。我才想起来,这是三年来你和我第一次说话,而且,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当然,我很早就单方面听说你了。不过无妨,我们四个之间也不是全都互相通过气。抱歉我又说“我们四个”了。我只见过Perry一面,他之前和Dylan在一起,他来纽约出差办业务,对,差不多,加速未来还在运营,这个名字会刺激到你吗?我尽量不再提了。还在运营,业务方向变成什么中间商了,而且全是线下服务,我也搜不到。现在只剩Dylan还在干。Perry不是说去英国了嘛,你见过他吗?这小子不会跟Dylan学坏了,诓我们呢吧?

    Rogers:Michael Perry的确在罗汉普顿工作。

    Sokolov:那算是我们之中第二有出息的了,哈哈。他在那边没影响你吧,反正我见他那会儿,他还不太清醒,不过都过去一年了。你也知道,这家伙,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只是表达方式各有特色,如果他说话有啥不妥,你尽管给我打报告,我攒起来收拾他。

    Sokolov:我呢,搬来之后一直独居,家里也没别人要养,光靠领基金会发的抚恤金就过得挺滋润。毕竟,以前,加速未来也是我当时唯一的收入来源。我不想找工作,平时无非逛逛百老汇,去酒吧弹弹钢琴,算挣点外快吧。我这人生活比较糙,除了房租外不咋消费。你别看我今天穿得好像挺正式,我在酒吧永远是同一身。就是身上这身。说到练琴,从小是我妈逼着练的。抱歉。总之,这条路不适合我。你知道,我这号人吧,不像你,你们非用音乐表达自我不可;我心直口快,有什么想表达的直接就说,艺术什么的对我而言是累赘。所以我弹琴总是浮于表面,没什么感情,倒也不是我自己莫得感情,常人可能听不出来,但稍微专业的都能听出来,你肯定也能听出来。我上酒吧就是奔着钱去的,可是偶尔喝多了,又不想拿钱。别说当时,每次回想起来还是很矛盾。所以吧,反倒是加速未来的生活更适合我,虽然也不能称之为生活,只是业余;那也比什么国立里姆斯基-科萨科夫学院预科班强多了。我看你现在状态好像不错?你恢复过来了我才敢说。说实话。我,我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想,只代表我自己的感受。我有点想念加速未来,我是说,在一切发生以前,早期。我也尤其想念你,这个无论时期。当然后面这条也只代表我自己。我又口无遮拦了。你看看。不管怎样,我是攒下了一笔钱,留着以后用吧。如果用不着,我就打算捐了。我习惯不了白拿钱。

    Sokolov:我知道,你是想问Thotticus怎么样了,是吧?他真名好像叫Terrence,Terrence还是Milton来着,不过他的姓很特别,姓Velasquez,是西语吧。我是不想再提他的网名了,这么个老实人不知道怎么起了这么个恶心的网名。我也不是故意漏了他,我的意思是,并不是忘了,只是,姓名以外的事,他都没透露多少。因为姓名是登记在基金会档案里的嘛。不过他应该没什么事,看状态还是老样子,还多领一笔抚恤金,跟我们领的一样。有点不公平是不是?

    Sokolov:管他呢。我是觉得不该给我们发这笔钱。你们建医院那么缺钱。说出来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我一直在关注你,你的新闻,你的电台,晚上有直播我就不去酒吧,或者掐着点回来,或者哪怕用手机听呢,也给他们宣传宣传。不过换人之后,大概六月份吧,就不怎么听了,我就重新从二月份开始补番。也没有说现在质量不好的意思哈,你知道的,只对我而言,我本来就没有听电台的需求嘛,我猜你会说电台是为每一个兽人准备的,这话没错,可是我听电台真不是为自己听,严格来说,不完全是,只有一部分是为自己吧,所以我才更乐意复习,嗯,抱歉,但慢慢我才发现,我已经离不开兽人之声了。我,对不起,嗯,话是这么说吧,不过事实上,你肯定也帮了我们很多,不说别人,就说我们四个,加上你,五个,因为你也是在替自己作斗争啊,就像你说的,让社会适应我们。我听了以后,才觉得,变成鲨鱼也没什么不好的嘛。这就是我最初想说的,我们,就当我是加速未来选出的代表吧,我们想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

    Sokolov:这话就不仅仅是为我们说的了。我一想起来你连线的几千个兽人,虽然大多数我看两遍都记不住哈,因为那可是上千个啊,更不要说还有多少听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但我见过一两个。你真的能改变他们的人生。事实上,也就是几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但对这群心思单纯的人,真的是一辈子的影响。你别笑话我信这套,他们真正需要的是精神力量,基金会给不了,只有你能给。在我心目里你是这样的人。不过有点惊讶,惊喜吧,有点惊喜的是,你在现实中,电台上也算现实中,原来是更善于倾听的那类人,和以前的你,网上聊天室里的你,表面上有点格格不入,不过只要实际接触,像我现在这样,就会发现底色是一样的。怎么样?我看你现在状态好多了。你是觉得太空旷了,空得有点吓人?不用怕,是有这么一种礼仪,有身份的兽人过载时,高素质人员都会回避到你视线之外。这帮人也就只能干好这种偷懒的活了。

    [Olivia恢复微笑后,趁Stephanie谈天的空当,每分钟抽一张纸,擦湿后攥在手里,或是无意识地揉捏成正四面体,直到不再错过下一个空当。刚才她扭头检查了一下背后,整个红地毯区没有别人。除此之外,尽管少有点头等回应示意的动作,她的目光却始终保持在Stephanie身上。]

    Sokolov:说真的,我不常出席这种活动,说白了就是没参加过,不过大都是我拒绝了请柬。但这次不一样,我们都在等这个机会,因为你太忙了嘛,我接到邀请函时,心想,这是命运的安排啊,当晚我在酒吧就多领了五十美元奖金。我心想,有些往事终于能画上句号了,我来这里是带着某种使命的,就像你也带着使命一样,我们的包袱都已经解除,所以我此行就是来解除你的包袱。我们后来背着你建了个群,复盘了一周,最后一致同意,这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五个的共同责任,不说平均分担,就是共同责任,因为加速未来是一个整体啊。所以损失也是我们五个共同承担。即使现实算到头上不尽相同,我们各自证明那都有外部的理由,不应该追究任何一个人的责任。我母亲有她的理由。这种事还是不再让它影响今天的生活为妙。何况,你的损失可是最大的呀。就算你不同意,我们也四比一多数通过。虽然Perry这薄脸皮吧,他的说法可能有点要面子,其实他内心还是很在乎我们的,他也反思了他自己的问题。Dylan和Terrence也一样。总而言之。都过去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们,我们还是朋友。

    Sokolov: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向你澄清这一件事。

    Rogers:那他们为什么没来?

    Sokolov:也许……他们只是没收到邀请吧。我打听,来的都是纽约本地兽。真没事儿啦。等你不忙了,我替你筹办个同事聚会。就我们五个人。哎呀,你别又想歪了,我们哪敢有什么歹意呀?

    [Stephanie指了指脖子。Olivia这时才看清那是一个银色项圈,像是超大号的手铐。]

    Sokolov:嘴瓢了,真不该提这茬儿。这下怕是你又要狐思乱想喽。这个真是自愿戴的,签过名的,只是用来保险,以防万一嘛。主要是,不签不给发抚恤金。所以我们四个都戴上了。真不用多想!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基金会比国联讲道德多了。我前面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可不能连我也不信了吧?不信你听她讲!喂!不用在那儿傻站着了,过来吧!

    [Eris Chou双手提着Olivia的帆布包,在红地毯和黑地板的交界线上恭候多时了。Olivia突然笑起来,笑得很克制。Sokolov问她怎么了。]

    Rogers:没事。没事。

    [Olivia笑着起身,把正四面体留在圆桌边缘,它已经长到手心肉垫那么大了。Stephanie得意地陪在Olivia旁边,经过Eris时停步,眨了两下眼,于是Eris把一件防晒外套披在Olivia肩上,遮住她胸前湿的一片,接着,与她拉开一小段距离后,同样得意跟上去。]

    [刚出电梯间的这条荧光灯长廊里,记者已经靠墙散了两列。三人的队形由倒三角变换成直线,排头和殿后的两人都摆着手,表示谢绝采访、劳烦借过,而非问候。尽管前发凌乱蜷曲,闪光灯每次捕捉时,中间的Olivia总是那副标准可亲的微笑。]

    附录8,2026/08/07:聚会

    时间:夜间,6:3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霍桑大道(Hawthorne Ave)上,“剑齿”(Sabertooth)餐厅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主观

    [墙是棕色的。褐色,咖啡色,实际上这种硬木地板的、带有光泽的颜色比较难描述。据说这种颜色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感官过载;但Skinner不怎么认同,这种颜色让他想起的,要么是屎,要么是冰美式,(气)味都很恶心。据说这种咖啡是真正提神的,称职的学者血管里流淌的都是它。]

    [外观上最大的问题是,冰美式是透光/反光的。Sloane,啊不,Olivia(Fawkes安息,Fox安全。安息,安息,安息,快速眨眼,左手紧贴胸骨),Olivia做咖啡的时候一直做的是拿铁,浑浊的,柔和的浅褐色,不会让你看到冰块在杯壁上火焰一般的投影。味道上,冰美式太苦了,苦到无法喝。他尝试回想第一次喝的时候,在星巴克吧——]

    Humphries:Ryan!你刚是在祈祷吗?

    Skinner:啊,没有。只是……没啥。

    Humphries:哦,好吧。[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我就是想,要是你的宗教有什么饮食上的忌讳,我们点的菜你不能吃的话,就麻烦了!呃,对吧?

    Skinner:……我不信教,我在想事情来着。

    Humphries:还是Luisa小姐的事吗?

    [完了。他总不能说自己一个小时就把自杀者忘了吧。去警局做完笔录,他就觉得事情已经完美结束了,回来的路上想的是夕阳很好看,从树叶之间、餐车向上翻成横向遮阳棚的车窗之间落下,以及怎么走才能不踩到斜线。但也不能撒谎。]

    Skinner:啊,实际上,没有。我就觉得,墙……看着……

    Humphries:我觉得蛮好看的。有点像冰咖啡!

    Skinner:冰美式,对吧?

    Humphries:啊![身体前倾,双手撑住下巴。]对的!你也觉得?你是不是也喜欢冰美式?

    Skinner:呃,还行吧。

    Humphries: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她是韩国兽来着,最近冰美式在韩国还蛮火的,就是,因为生活节奏快嘛,然后冰美式容易准备。而且既然有了韩国冷面,冷咖啡自然也会很受欢迎啦!

    [他们挤在一个四人的卡座里。装潢都是不同浅淡的木质,可以看到略微的深色年轮,被拉长得几乎是线,穿梭在木板上。房间有些热但空调开得很大,Skinner觉得非常不平衡,身体的右半边靠在被冷风洗得冰冷的墙上,左半边贴着Wang温热的赤红毛覆盖的大臂(前腿)。豺狼进门时脱下了黑色外套,剩下了乐队的T恤。空气有些油腻。Skinner抖腿;大腿和桌子来来去去贴着,冷更胜了一筹。豺狼前倾了一下,手臂擦过Skinner的皮毛,支撑在桌面上。]

    Wang:韩国冷面?你是没听说过中国冷面吗?

    Humphries:呃,我,我不是说没听过,就是……呃……

    Wang:[嗤笑]改天想去吃不?它可比韩国冷面历史悠久得多了,味道肯定不一样。中国话说,就是原汁原味嘛。而且咱还有热的面,肯定比凉的好!

    Humphries:啊,谢、谢谢!

    Wang:啧,咱中国还有KFC疯狂星期四呢,美国没有实在太可惜了……

    [寂静。继续抖腿,换一条腿,掐指肚。徐静文。秦谷 清子。Viola Charman。Sloane Fawkes。安息。安息。Howie紧张地四下环顾,似乎没有人想要继续和他说话。于是鬣狗在手机上开始打字,拇指扫来扫去。]

    Humphries:我那个韩国朋友也是做视频的,大家想看吗?

    Wang:[交叉双臂,后仰,靠背被挤压传来短暂的喷气声。]我就不用了。饿着呢,刚才一直想着热干面。

    [Jones刚才一直瘫在座位上,像是睡着了,直到他突然开口。]

    Jones:菜应该快上来了。请大家对小本经济的服务耐心一点。

    [Skinner向着Howie点了点头;Humphries先生把面前的盘子推到一边,手伸到Skinner面前,屏幕向边牧转了过去。]

    [iPhone的显示屏中,雪貂女孩戴着黑色的多米诺面具,快速而决绝地跳着舞。她会挥动手臂,形体快速地飞到pose的位置,双手在半空中停下几分之一秒,而后立马加速运行向下一个重要的动作。副歌部分,打击的节奏和音符重复,她便连续几次摇着、引擎一般来回扇着伸着手。她经常跳,跳跃而非跳舞,离地几厘米,身体不会像弹簧一样卷曲,而是几乎平移,马上折返。Skinner突然感觉自己身上汗味很重。很臭。]

    Humphries:这是她在跳EpiDrenaline,最近蛮火的歌。想继续看吗?

    Skinner:啊,不用麻烦你了。你看吧,就,不用,手机背对着自己,之类的。[短暂地笑]

    [Humphries也笑了一下,虽然Skinner刚才听起来明显很讽刺,但是幸好,因为Skinner没有在讽刺。鬣狗坐了下去,开始继续刷视频。柔和的情歌,网上热门的有猫叫的梗曲,和——]

    Rogers:[视频]这是再显然不过的事实:

    [Ollie。]

    Rogers:[视频]一切神经特质都不是兽人的特权,也不是典型人士的特权。任何一位典型人士也可以坚守一门深度兴趣,在专注的心流中抵达炉火纯青,正如任何一位兽人也可以广泛涉猎,乃至精通各行各业……

    [Skinner意识到自己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弓着身子前倾,手不必要地撑在桌面上,腿生根般蹬着地,双臂的肌肉和背部的肌肉僵持着。文字对他来说甚至没有多重要。胃挤了一下。]

    Rogers:[视频]这些对常规印象的变换,并非夸张,更不是特例,而是最广泛的真实。我们已经看到……

    Rogers:[视频]……罗汉普顿附属学院的第一批近百名毕业生,上个月已在基金会各部门入职,他们的技术素养得到了典型同事的一致好评,而在两年前,他们尚被其他医院认定为“严重障碍者”,只能终生接受特殊照顾、日复一日在教室里“做活动”。这一切从来不只是愿景……

    [对面的Jones睁大了眼睛看着Skinner;一旁的Wang则是小心用手肘戳了一下他。Howie抬起头。]

    Humphries:啊,对不起!我,我外放影响到你了吧?

    Skinner:不是,没事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生气!

    Humphries:啊,那是……

    [总不能暴露隐私吧?而且他不觉得大家会相信,反倒可能觉得智商被侮辱了。如果他们听Skinner说,自己的未婚妻是全球第二年轻(19岁,在谈论浪漫的时候过多注重年龄让人不齿,但是Skinner自己也才20,所以实际上没有问题)的诺贝尔奖得主,大概会觉得他在扯淡,也因此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因为要解释的话,他就必须解释自己是怎么遇到她的,EN-3312,越描越黑,而且大家都会因为他和一个杀人犯相爱而谴责他,不对不应该先想想他们谴责Ollie的事吗,而且EN-3312目前还是机密,操,他为什么第一想到的——]

    Jones:某人这是搞上暗恋了吧!(Someone’s got a crush!)

    Skinner:啊?

    Wang:[压住声音,带笑意]哎,看出来了也得小声点!我们亚洲人讲究含蓄的!

    Skinner:呃……对!就是,有点喜欢她,但我不太想说出去来着[挠头,非常刻意,指甲陷入皮屑,为了表示放松笑一下],哈哈……你们怎么知道的?

    Wang:[继续压住声音]你尾巴摇这么厉害,谁看不出来你高兴呢?

    Skinner:啊,对,尾巴!我差点忘了……

    Wang:我估计,Matt刚看你这副样子,可能有点慌了。

    Jones:我慌了?[他的脸颊把眼睑压了上去,笑]

    Wang:猫摇尾巴,不是威胁对方的意思吗?你八成以为要被揍了吧?

    Jones:[嗤笑]要揍就揍,为什么选我?

    Humphries:对啊,外放的是我,感觉公平起见,应该是我挨揍吧?

    [大家笑了一会。很高兴。需要帮助不是兽人的特权。神经特质不是兽人的特权。他需要但是有给予过吗?没人似乎在听,笑了一会。或者早就熟悉了;他的未婚妻,本来应该他最熟悉才对。像是神经科学一样。]

    Wang:[笑声中断]嗯?

    [豺狼的大臂再次擦过他的,不是摩擦生热反倒是没了体温的冷,Skinner非常害怕“嗯”这种声音,什么计划外的事情要发生了,他伸着脖子看向Jacob视线的重点。]

    Wang:[轻轻戳Skinner]等下,那边那位,好像是Andros吧?

    [看起来毛色的确是对的;很深的蓝色,接近黑色,脸上一股犹豫不决的困扰。他不认识脸。]

    Skinner:啊……应该是吧?对不起,我不知道……

    [Bolaño?先生在厨房附近,走廊的远端,端着一托盘的大型水果,手指轻轻重复敲打两边的塑料沿。他四下看了看,眼睛扫过他们的卡座,但腿除了踮弹没有什么动作。四名顾客似乎都在看向他,Matt站了起来,Howie跪在帆布座垫上,手搭着矮墙的顶。鬃狼似乎更加不适了;鬣狗匆忙地爬了下来,正坐。直到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类男性(后确认为经理)向后台走去,Bolaño?一惊,向他点了点头,深呼吸,擦着服务生离去的后背,靠近了顾客们。]

    Bolaño?:各位好。现在要点菜吗?

    Wang:请问一下,您的名字,是不是叫Cassandros?

    Bolaño?:……这不重要。各位点菜吗?

    Jones:菜单拿来。

    [Bolaño?一只手小心地张开五指托着托盘中间,另一只手把上面的几本册子传到了顾客们面前。他把盘子上的水果放到了桌子中间,一鞠躬。]

    Bolaño?:感谢各位。这是本店赠送的开胃菜,拉美特产,狼果。

    [Bolaño?笑了一下,盘中的果实巨大,难以一只手抓住,顶上的芥蒂如同古时候小孩的冲天炮发型,长在绿色光滑但有虫蛀的头上。Howie两只手捧起它,咬了一口。]

    Humphries:呸!

    [一口果肉喷到了盘子上。操,Skinner赶忙开始看自己面前的瓷器。似乎什么都没有,但是小液滴不能否定,透明的泡泡,完了——]

    Humphries:对不起……这次真的得说对不起了!

    [Humphries开始拿过Skinner的盘子,画着圈擦拭。Bolaño?早已走远。剩下两位面面相觑,开始翻开菜单点菜。]

    Humphries:就,真的,呃,太苦了……

    [Skinner陪笑了几下,也翻开菜单。半生肉,生草……烤肉摆成捕猎后尸体的样子,面包棍是肋骨;猫条,狗粮。]

    Wang:这啥玩意?Andros会喜欢这种东西吗?

    Jones:主要是新奇啊!无论喜不喜欢,这都是波特兰很大的一个卖点。所有人、兽都有回归本源的冲动,而且他们作为“百兽之王”[两手在空中画引号],不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征服最原始的食物吗?不很想证明自己的肠胃,以及整个物种的强健,没有退化吗?

    Wang:你知道得咋这么多?背文案了?

    Jones:[笑]你就当我是来视察的吧。

    Wang:行。

    [寂静;无关内容略去,安息,受害者们安息。Skinner点了一些巧克力,特浓来模拟真实的动物吃了可可碱之后的感受。Bolaño?来的时候他特意注意了来者胸前的玫瑰,尝试确认一下是不是他,但什么都没看到。说实话,看到才怪,这么容易掉的东西为什么会放在身上?(而且就算在身上,也不用别在胸前吧,口袋里不会好很多?)]

    [一盘菜端了上来,是巨大的股骨,卡通里的狗会抱着啃的那种。Bolaño?和Jones都看了Skinner一下,两方终于同意了一次。]

    Jones:给你的,Ryan。

    [Bolaño?微笑。Jones也是。]

    Bolaño?:请注意细嚼慢咽。

    Jones:要是牙口不好,也不是店家的错,可别把无辜的公民告上法庭了。

    [Skinner深呼吸了一次。他对声音和光线较为敏感,但不常受到过度刺激,除了四样东西:头发垂到肩上,睫毛掉到眼睛里,衣服贴在身上痒,以及吃饭咬到骨头。行吧,至少两端的海绵骨还可以吃,然后可以用什么东西捅进骨髓,吸,嘬……能吃多少吃多少吧。]

    Bolaño?:也请不要浪费食物。[笑容更大,这是他看到他笑得最厉害吧?]

    Jones:环境管理局在做实验,比较大的骨头可能不能生物降解,这点各位听说没有?[摊手看了看其他人。]

    [什么傻逼?整他是吧?无视。他们就想看他生气,想看他咬到骨头了难受流眼泪的样子。什么都不要做。冷静。]

    Bolaño?:食物放久了可能会滋生细菌。[他妈笑得更厉害了。]

    Jones:对啊,这是大家给你点的,别害羞啊![点了点头。]

    [……什么玩意?不能生物降解滋生个鸡巴细菌?就逼着他出丑是吧?]

    [操,管他呢管他呢管他呢管他呢……他拿起股骨,咬向了一端——]

    [一口下去,是面粉。表面像是面包一样,但没有外部的硬皮,像是纯粹的白色,里面包裹着满是油的肥瘦肉混合,有弹性,每一次咀嚼都爆出了香料和油。好吃?像是他在中国点的,最便宜最香的鸡排一样,但是连最外面那层砂土般的淀粉屑都没有,只是柔软的脂肪和蛋白质。透光的红橙色贴上了他的嘴唇,滴到了桌面上。]

    Humphries:[鼓掌。]惊喜!不是骨头哦!

    Jones:喜欢吧?招牌菜!

    Skinner:啊,喜欢!

    Wang:[笑,弯下腰凑过来]回答得怎么这么实诚?不给大家分点?

    [Skinner握住面包肉。切口中油脂涌了一些出来,连带着肉丝。借口:1.这里有我的口水不适合。2.对不起我忘了,我可以给大家买。3.太油腻了,对身体不好,而——]

    Jones:大家自己点吧,一兽一根。我刚才请客的目标是给Ryan一个惊喜,算是个例,不应该被推广到每个公民身上。

    Wang:[玩笑性地双手抱拳]哟,这么大气啊?

    Humphries:我先把狼果吃了吧……不太想浪费……

    [菜都很好吃。他把骨头面包全吃光了,因为没吃够叹着气,于是Howie把自己盘子里的切下来一点分给了他,太丢人了所以他马上就不叹气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比如加了花生酱和糖霜的狗饼干,充分搅拌过形似腐肉的红汤,草叶沙拉。该买单了,服务生们把一辆收盘子的车推了过来。Jacob试着给Bolaño?塞了好几张小费,鬃狼没拿,反倒有些气愤地看着豺狼,用力把他的手往后一推,钞票散落在地。一旁的经理听到,从后台探了出来。]

    经理:[冲过来]Andros Bolaño!

    [完了,这看起来就是偷盗,但实际上不是,Wang是不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吗?他不应该是Bolaño(现在确认了,所以可以确定说是)的朋友之一吗,是不知道这一点还是——]

    经理:人家给的小费你又没拿是吧?

    Bolaño:……对,没有。我不想拿。

    经理:你在这装清高,等会人家小费也不给咱,我们缺的钱哪里搞?你来补吗?

    Wang:[拍桌]你什么意思?他不拿小费和你有什么关系?

    经理:这、这位客人请稍安毋躁,我们想的是,如果顾客们认为不接受小费是所有店员的工作准则,那么——

    Wang:你专门挑软柿子捏啊?!

    Bolaño:……Jacob,不用生气。没事的。

    经理:……抱歉我刚才失态了。[向Wang鞠躬]我想说的是,我不想让顾客们以为店员们都不需要小费。就算服务员因为个人原因不希望保留小费,也可以收到后将其分享给同事。毕竟,我们员工的经济状况并不都是很好。

    Humphries:Jacob,他说的有道理哎……

    [Wang眉头紧锁着点了点头。经理捡起地上的钞票,再鞠了一躬,回到了后台。Bolaño站在桌旁,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是害怕回去了继续被骂?]

    Bolaño:唉。本来……以为你们认不出来的。

    Wang:不靠名字我也有……八九成把握吧。还有谁能拒收小费,冲着经理横,宁可一只手举着托盘也不愿意放桌子上啊?就你,男子气概这么重!

    [Bolaño皱眉,看了一眼Jones,后者刻意地侧过头把脸颊撑在手掌上。]

    Bolaño:别说这个。但是……见到你们,我,蛮高兴的。

    Wang: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

    Humphries:你们认识这么久啦?

    [Wang看向Bolaño,后者点了点头默许,于是Wang也点了点头。]

    Humphries:要不大家拍张合照好了?这个机会很不错哎!

    Bolaño:……这没什么意义。

    Jones:别太阴沉啦,留个纪念总是好的。Howie,你请客给大家都洗一张,怎么样?

    Humphries:好嘞!

    [Howie拿着长长的自拍杆,举向天花板。大家看向镜头,大多都露出犬齿笑了笑。Skinner没有,担心牙上占了东西。微笑就好。]

    Humphries:3,2,1,cheese![收回手机,看了看照片]拍得都好好看!

    Bolaño:拍好我要收盘子了。快点。工作量很大。

    Wang:自己一只兽太辛苦了吧?我来帮吧,别这么客气![抄起盘子,倾倒在垃圾桶内部,碗沿桶沿碰撞几下,油污和大蒜末流了下去。猛地站起来,把盘子塞进推车。]

    Bolaño:啊,这……等等!

    [随着Jacob把好几个盘子拿走,Howie把自拍杆一变形,手机架在了卡座墙头,临时的三脚架上面。]

    Humphries:这个角度……我拍一下,大家没意见吧?

    Wang:没意见!

    [Matt对着镜头笑了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消毒喷雾,开始擦拭木制桌面上碗底印刻的环形污渍。]

    [唉,为什么啊?本来Skinner在这里这么开心,快吃完饭可以走了,还要呆在这里搞卫生?肚子里现在可能还漂浮着一层红油,有些痛,而且今天白天他刚挨了一针、浪费了很多脂肪肌肉、在监控面前出了丑才救下了Luisa,为什么现在还要在这里弯下腰让桌子的边沿按进肚子挤压胃打杂活?他们都不知道他已经很累很不舒服了吗,虽然他没说过,但是应该可以看出来的吧,黑眼圈,局促的语气?刚才还有应该点一瓶饮料的,可乐就很好,现在开始渴了,还得继续在餐馆擦桌子。他本来就不喜欢在餐馆的,没办法拿出来电脑,本来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收拾,现在还要了。真的,这地方没有外卖吗?Jones那只猫带他们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以为他妈糊墙上糊地板上那什么棕色冰美式很适合孤独症感官来着?适合吗?看着像是最苦到无法喝的苦水一样?他是想炫耀吗——]

    Bolaño:大家!不要帮忙了。被经理发现,会扣工资。很严重。

    [大家识趣地停下了,撤退到了走廊上,留下Andros一只兽继续。]

    [Andros擦拭着桌子。]

    Wang:……抱歉。

    Humphries:对不起,刚才没想到……

    Jones:嗯,需要的话,我可以和经理谈谈——

    Bolaño:不用了。这样就行。

    [Andros继续擦拭着桌子。]

    [鬃狼的手很用力,擦得比刚才他们几个干活的时候干净多了。盘子三两下就被叠成了塔,环形污渍抠几下就没了影。]

    [大家沉默着。]

    [果然嘛。还是不管闲事比较好。]

    记录ε,2026/08/07 (UTC-4)

    [模糊的一阵掌声,然后是模糊的噪音,包括十几个轮子在转椅底下骨碌,哗啦啦的脚步声,相对最清晰的咳嗽声,和奉承的声音,等等。几秒后门开了,最先出来一位戴方框眼镜的女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淹入开放式办公区。接下来是一位体格紧凑的男士,因为宽大的西装像是飘在他身上。他的巩膜明显发黄。男士忽然就又咳起来,咳得西装跟着颤抖,他右手扶门,把头埋进左胳膊肘,没有意识到自己堵住了门口。他身后追上来一位黑色鬈发的女士,一手把手帕端在他下巴处,一手抚着他的背,好像有三只手似的,搀着他躲走了,同样淹入桌椅隔板的拥挤海洋中。]

    [Stephanie在一百零一层的竖玻璃边上等着,离小会议室的门口五米远。陆续走出来的人,有两三个注意到了她,还有一位女士向她摇摇手打了个招呼。鲨鱼微笑回应。Olivia和Eris最后出来,伙同一位三十岁出头的金发男士,男士出门站定时刚好背对Stephanie。他们在门口谈了几句,Stephanie能理解,Olivia尽力聚焦在男士身上,只是偶尔向她瞟一两眼,她就瞟回去,督促Olivia,要专心。两人打发金发男士一直到办公区入口,甚至跟他互相鞠躬告别,目送他拐进楼梯间后,两人才回去竖玻璃旁边。路上Olivia在摇尾巴。]

    Sokolov:谈妥了?

    [Olivia和摇尾巴同步点头,连点了五次。Eris右手先伸三根手指,左手后伸五根手指。]

    Sokolov:多少?三十五……几个零?

    Rogers:三百五十万。

    [Stephanie发表了一句略带粗俗的赞叹。]

    Chou:其实不多。但是他们同时还包下了剩下七所医院的呼吸内科。也就是说,除去精神科的主要职能以外,其他内外科也有盼头了。

    Rogers:还有消化内科。

    Chou:呼吸内科和消化内科。这可就远不止三百五十万的事啦。BEF同意把一部分科研资金转投入兽人特殊内科的探索。这个领域最缺人,之前基本上都还是靠一般的内科医生和兽医齐上阵,我在纽约听说是这样。罗汉普顿的情况可能好一些?

    Rogers:嗯。

    Chou:这次算是开了个好头。所以他们也理所应当地拿到了其中一所医院的冠名权。先到先得吧。

    Sokolov:刚刚那是Esiason先生本人吗?

    Rogers:是。

    Chou:是小Esiason,Boomer他儿子,Gunnar Esiason。BEF就是为他而生的,抗击病魔第一人,这会儿正逞强徒步下一百楼呢。他说,希望我们不要放弃患囊性纤维化的兽人。见鬼,我都没听说过有能集齐这俩要素,而且还活到现在的。

    Rogers:肯定是有的吧。

    [Eris Chou不再说话。三人挤在同一块竖玻璃前,俯瞰塔底,橙黑相间的旗帜挥舞起来,集会的人群向街道移动。有穿黑蓝色制服的人在打手势,还有方棚的人力三轮车有惊无险地穿梭。]

    [三人回过身,重蹈Gunnar Esiason刚才的路径,从而途经开放式办公区,去乘区间电梯。]

    Rogers:下面那是?

    Sokolov:自杀合法化运动。

    [Olivia双眉一挑一蹙,困惑地盯向Stephanie。]

    Sokolov:哦,别误会,不是安乐死合法化,和那个不一样。换个说法,叫自杀去犯罪化。在南亚东南亚某些国家,自杀未遂会被算账的,罚款,进局子。二十世纪之前,美国好几个州也有这种规定,后来才废除,现代呢,参考到如今这个自杀率嘛,某些州打算死灰复燃,比如俄勒冈。底下反对的是这个。

    [Olivia敷衍地点点头,不再用眼睛追问了,虽然如果这时偷看她的眼睛,会发现那里仍充满困惑。]

    Sokolov:反正各种运动是越搞越多。有个据说能翻译鲸语的人工智能,上周刚一上线,立马就有人呼吁立法赋予鲸鱼人权,结果竟然跑去最高法院门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Sokolov:然而!就在这地儿,这儿可是纽约市啊,在这儿还有这么多人,他们至今认为兽人不是人类,甚至是法律意义上的不是!更讽刺的是,连兽人们自己也排斥与人类划等号,或者说,这个叫什么号,一个横U加一横——

    Rogers:子集。

    Sokolov:对对,这是从情感意义上——

    [Olivia猛地一哆嗦。从她的右耳背到颈部到右肩,扩大的蒸发面上瞬间冒出气来,可见水温至少五十摄氏度,有半个保温杯的量,所幸没有溅到其他人身上。最近工位上的女人尖叫。但Olivia没有发出声音。]

    [Stephanie一步冲到那个举着保温杯站立的男人面前,揪住他的领口往外拽。男人摔出工位,已经被长尾鲨用膝盖压住他的脖子,面色狰狞,右手像练握力器一样抓着他的罪证。]

    [因跟得远而幸免于难的Eris Chou连扯了四张纸巾,她的手指刚碰到Olivia的脖子,居然反射性地缩回去一下,表情立刻慌乱起来。周围工位有声音喊“拿流动水降温”。]

    Chou:走,我带你去洗手间!

    [Olivia Rogers回过神,同时盯住长尾鲨和人类男性的共四只眼睛。]

    Rogers:Steph,不要那样。

    [Chou把Rogers拽走。Sokolov面色迟疑,但膝盖已经从男人颈后抬起。有记者凑过来,有的去追Rogers。]

    附录9,2026/08/07:调查

    时间:夜间,7:5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Skinner和Jones坐在广场旁的一把长椅上,看着广场中间的Bolaño,Humphries,和Wang。Bolaño站在一个一米高、石质的柱状基座前,手中拿着一个四阶镜面魔方。该魔方为格雷沙姆市的地标之一,住民可以随时将其打乱或尝试复原,之后放回原位。Humphries和Wang在附近,从三脚架上的摄像机背后看着鬃狼。]

    Jones:Andros看起来是位很敬业的员工啊。经理叫他提前下班,去跟着明星顾客转几圈,找另外的收入途径,他居然拒绝得那么坚定。还得是你来劝,不然他真的只工作不玩耍(All work and no play)了。

    Skinner:不能说是,呃,敬业吧?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工作,但是的确他非常看重独立。拍视频赚钱这种事,估计他觉得,是依靠了Howie的名气?或者太轻松了?

    Jones:嗯,勤奋值得夸奖,但不够灵活,不太可取。

    [沉默。Bolaño继续拧着魔方。Skinner默念着名字看向夜空,片刻后重新看向广场。]

    Jones:魔方你会吗?

    Skinner:学过,没学会。这种比较经典的,呃,我都不会。比如象棋,扑克,什么的。

    Jones:我也不会。政治家不用学这种,学点比喻句就够了!什么,这条法律是咱们倒扣的王牌(Ace in the hole,hole亦可暗示器官),那个交易相当于我们打出了皇家同花顺(Royal flush,flush亦有冲水之意),听着恶心,但是大家就觉得你专业啊!

    Skinner:[发笑]对的,还有,警惕对方打什么什么牌,或者谁谁谁在下什么大棋,或者——

    [Skinner脖子上的Pointer型号项圈开始发光并震动。他明显身上一震,掏出手机,发现基金会专用的员工应用发出了一条通知。]

    通知:异常事件——东北8街(NE 8th St)48号,格雷沙姆市警方向Site-990特殊通报

    Jones:你没事——

    Skinner:发生事件了。

    [Skinner猛站起身,打开地图,确认路线后向通知的地点开始奔跑。可以听到Jones,Bolaño,Wang,和Humphries在后面追随的脚步声。Skinner几次在路上停下,撑着膝盖喘息;Jones等兽这时会停下,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但Skinner皆表示没有大碍。]

    [48号是一独栋的居民建筑,周围已经围着数名人类、兽人皆有的警官。Skinner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探员证,并进入了现场;Jones,Bolaño,Wang,和Humphries在外等待。Skinner看见大量人员围绕着车库的卷帘门,便前去调查。]

    Carson:停!

    Skinner:啊?又是你?

    [Carson探员冲到Skinner面前,挡住了后者。蜥蜴兽人背着一个气瓶,右手握着透明的面罩,似乎在穿戴自给式呼吸器(Self-Contained Breathing Apparatus,SCBA)的途中。]

    Carson:车库里有……什么怪东西。小心!

    Skinner:啊,对不起……我,我也要戴这个吗?

    Carson:戴上吧。

    [另一名紧急工作者前来,把SCBA递给Skinner。他穿上了背带,在胸前和肩膀上系好了卡扣,套上了头盔和面具。他走到了车库的卷帘门前,发现门已经被卷起,里面是一辆黄色的丰田普锐斯汽车。Skinner拿出手机,向基金会发出了申请使用奇术的信息,并在几秒后得到了许可的回信。他抬起手臂,试探性地尝试使用奇术形成一根触手,来确认之前注射的范德瓦尔斯蛋白质是否仍然有效;触手快速地出芽一般从他的前臂长出,他便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走上前。]

    [驾驶座后是一名毛色为棕色的骆驼兽人,后确认为建筑工人Clayton Brewer先生,似乎已经失去意识,身体放松而无力地仰在座位上。副驾驶上是一份SCP-CN-4000-ARC文件。探员们和Skinner都似乎很震惊;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警员:一氧化碳PPM是1024!还没有到直接危险!快开门!

    [几名警员尝试拽开车门,但没有效果。他们随即开始拿出哈利根棍(Halligan Bar),把工具上的铁刺用力挥向车窗。Skinner掂了掂一根哈利根棍,但似乎无法将其举起,铁刺在混凝土地面上拖出沉重的声响。他丢下工具的手柄,随着一声尖刻的金属撞击声跑到了没有警员的右后车窗,使用奇术令自己右手小指的掌骨左侧长出几个类似犬齿的坚硬结构,并开始锤击玻璃。在锤击12下过后,车窗一下子出现了大量白色痕迹,裂口一瞬间扩散到了整个材料。Skinner继续锤击,直到一个洞口出现,但马上被打断。]

    警员:[从车库外]那条边牧,赶紧出去!别碍事!

    [Skinner抬头,发现剩下的车窗都早已被打破,且引擎盖被撬开、电池被卸下,警员早已撤离。他愣了一下,随即跑出车库,在车道上和警员们站在一起。背景里能听到从路上靠近的救护车警报声。]

    Skinner:对……对不起。

    警员:你干嘛吃的?训练过吗?

    Skinner:没有。对不起。我是基金会那边……学习奇术的。

    警员:啧,难怪。下次小心点,幸亏有氧气罐。

    [几名急救人员推着担架进入,将Brewer先生安置了上去,并把他推到了街上的救护车里。他们也顺带把SCP-CN-4000-ARC文件拿了出来,递给了Skinner。警员们从警车上推来了几个工业风扇和发电机,开始给车库通风。Skinner低头看着文件。几分钟过去。]

    Carson:[凑近Skinner,在风扇声之下耳语。]怎么样?我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Skinner:什么想法?上次那个,世界是虚假的?

    Carson:没错,普通人看到这种画面,不应该非常高兴乃至幸福吗?但这只是虚假的。多么简单,多么无意义的快乐啊。他会让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然后呢?那些孩子,和孩子的孩子,只会继续在这种无意义中浑浑噩噩地存在着!他们因为在这种无止境的疑惑中,感受到了一丝快感,就认为繁殖是正确的决定。我们的死者终于看到了,在这种模拟出的、虚假的世界里繁衍……

    Carson:你在听吗?

    Skinner:……我很感谢你提醒我要穿上SCBA,但是我不认为你应该这么揣测受害者和他的家庭,Carson警官。

    Carson:说到这个,你今天给我有点……皮行者的感觉啊。见到人就冲过去,保护装备都不穿,救人动作那么笨,我和你说话也不听……

    Skinner:……[深吸气,深呼气。]请问,您是想要……

    Carson:我必须确认……

    Skinner:……

    Carson:你没什么事吧?没喝太多酒吧?喝酒对身体不好,而且对任务也很有害。如果有事的话,最好注意身体,行吧?

    Skinner:……

    Skinner:……啊,没有喝酒。刚才那样,呃,可能只是今天有点累。谢谢关心。

    [短暂的沉默。]

    Skinner:但是,我就问一下,你刚才干嘛要把我比作——

    警员:一氧化碳没了。安全!(Clear!)

    [Skinner叹了口气,示意谈话结束。警员们,Carson,和Skinner都进入了车库。调查发现,汽车排气管上的催化转化器被整齐地切断,一根橡皮软管从切面的管口延伸到车内。转化器被放在车后方的工具架上,旁边有一把管道切割器。]

    Skinner:这……[看向Carson]看来这桩案件是计划过的。有人故意把可以消除一氧化碳的设备切割了下来,所以这绝对不会是意外,也不太可能是冲动行事……

    [Carson探员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沉默了,只是微笑着看着Skinner。]

    Skinner:……Carson探员,您——

    Henrietta Brewer:[大声,打断了Skinner。]天哪,我的神啊……警官,我老公还好吗?你们找到那张纸的下落了吗?

    [Skinner往左走了一步,Carson也回过头,看见Henrietta Brewer女士,一名年轻的人类女性,冲到一名警官面前。Brewer女士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

    警员:您是Clayton Brewer先生的妻子,对吧?您的丈夫已经被送到医院救治了。我们把异常文件交给了基金会的特工,Skinner先生。[指向Skinner。]

    H. Brewer:[冲向Skinner;后者下意识把SCP-CN-4000-ARC文件抱到胸口。]先生,我没事。我和我女儿Gemma都没事。请您千万不用担心,我们都活着,并且没有受伤。没有异常的记忆影响什么出现,我们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很安全。

    Skinner:……好的,我知道了,女士。您说的是,自己和女儿提前疏散了吧?所以您没有吸入一氧化碳?

    H. Brewer:什么……你没看那个文件吗?呃,请您最好不要看,因为……

    Skinner:我看过了。[将符号转向给Brewer女士。]

    [Brewer女士愣住了,皱紧眉头。]

    H. Brewer:这……这怎么……

    Skinner:请问发生什么了?您也看过这张文件吧?

    Carson:请两位安静一下。Brewer女士,您可以被视为本案的重要人士之一,因此需要接受调查。请问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一趟警局吗?

    H. Brewer:等下,你——

    Carson:Gemma现在还在医院。她安全了,但是那里更方便我们照顾她。应该很快就好。

    H. Brewer:……好的,警官。

    Carson:[转向Skinner。]文件的话,你先拍个照吧,我们这边还要调查。可以吗,Ryan?

    [Skinner低头看了一下文件。]

    Skinner:可以。但我能问一下吗?你们,呃,具体调查的内容是什么?

    Carson:我们必须排除他杀。

    附录10,2026/08/07:记录

    时间:夜间,8:28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东北8街(NE 8th St)48号

    记录模式:Skinner写下的笔录

    SCP-CN-4000-ARC-248的内容为东北8街(NE 8th St)48号的客厅;该房屋即受害者Clayton Brewer先生的住宅。观察角度为一般成年人身高的直立平视。绝大部分内容和目前的客厅匹配;画面中可以观察到电视,沙发,书架等常规家具,唯二的差别在于目前的黄色墙纸被替换成了白色的粉刷,以及沙发后的墙上挂上了Brewer先生穿着西装的照片。

    以下是对发生事件的转录。由于项目的视幻觉缺乏准确的时间戳,所有对时间的描写皆为估算。

    [00:00] 一名人类女性,确信为Henrietta Brewer女士,即Clayton Brewer先生的妻子,坐在沙发上阅读书籍《D代表恐龙》(“D is for Dinosaur”,Ethan A. Bradbury著的短篇科幻故事集)。一名年幼的女性羊驼兽人,确信为其女Gemma Brewer小姐,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通过乐高积木搭建一座农舍。Gemma自言自语着一些有关于积木结构、故事的内容,其中包括“爸爸去农场了,还有小动物要照顾”。

    [~01:04] Gemma搭建了农舍的一部分之后,开始站起身,在客厅中来回跳跃踱步,哼着歌,大概率为自我刺激(Stimming)行为。

    [~01:52] Gemma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乐高组件之一,随即摔倒在地上,开始大哭。Henrietta急忙赶来帮女儿拿走了嵌在蹄子肉垫上的积木,检查了后者的足部,发现没有创口,但Gemma仍然在哭泣。Henrietta开始指导女儿如何爬起;后者照做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Henrietta抱起Gemma,开始安慰、称赞女儿,告诉女儿说她非常勇敢。

    [~02:32] Henrietta带着Gemma坐到了沙发上,开始给女儿梳毛,帮她擦拭脚爪,并且在她蹄子的肉垫上贴上了创可贴。Gemma躺在Henrietta的腿上,似乎很快睡着了;Henrietta把手上的书折叠一角,放下,也入睡了。

    [~03:20] 视幻觉开始循环。

    对乐高积木的调查没有任何显著结果;其已经被发售,且不带有任何和自杀或一氧化碳相关的内容。对书籍以及其作者Ethan A. Bradbury的调查预计在明天开始进行。半身照片被确认来自于Brewer夫妻的婚纱照上,经过放大和裁剪。Henrietta Brewer女士称其对自己的婚纱照高度不满,因此在装饰房间时决定只悬挂自己丈夫的部分。

    这符合了目前Site-990对SCP-CN-4000-ARC的描述(记录于项目被归档之前):

    SCP-CN-4000-ARC导致的视幻觉中经常出现受害者亲近的人员,包括其家人,朋友,同学等。对画面中出现对象的采访没有取得任何显著的结果。绝大部分情况下,受采访者会表示自己和受害者的关系较为正面,并且自己没有任何想要受害者死亡的愿望。对其生活背景、私人记录、搜索历史等的调查皆支持了受采访者的主张。

    值得注意的是,绝大部分视幻觉中出现的场景被受采访者描述为“极度真实”,即高度符合其日常生活中真正的行为和相处模式。

    如预期般,没有观察到任何值得注意的现象。

    记录ζ,2026/08/07 (UTC-4)

    [Rogers的中式衬衣被剪开。她冲了几分钟凉水后,被就近转移到北塔的医务室,上莫匹罗星,包纱布,期间持续有橙色毛发脱落。]

    [泼水的男性职员,名为Shane Caldwell,就职于纽约市某咨询公司,他也未返回工位,根据Rogers的意愿,他没有被追究责任。Rogers换了一身随帆布包携带的西装内衫,狐耳上缠着纱布,出来时谢绝了一切采访。Caldwell被邀请到一间小会议室与Rogers私谈。]

    Caldwell:我很抱歉,女士。

    Rogers:我也向你道歉,为你刚刚受到的虐待。

    Caldwell:我并没有——如果您是讽刺我,我接受。犯下这样的错,我理应受到羞辱。

    Roger:不,不,您误会了。我不希望任何人为了我而诉诸暴力。您也同意这一点吧?

    Caldwell:是的,我同意。您真的很善良。

    Rogers:很感谢您。那您的女儿也应该如此希望吧?Sadie也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我记得她用落叶做路标,提醒大家不要打扰蚂蚁的路线。

    Caldwell:你怎么——?

    Rogers:我们记得,Caldwell先生。我记得。您和她母亲曾经带Sadie就诊,在您来纽约务工之前,还在波特兰的时候。我们记得每一个病例,这是基金会的职责。

    Rogers:远离亲人,是很艰难的抉择吧。

    Caldwell:我每一天都在想念她们。但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份工作,唯一足以维持我们生活的工作。

    Rogers:您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Caldwell:而我现在亲手把这份工作搞丢了,因为我愚蠢的行径。

    Rogers:不会的,我会去跟他们说……但我不能保证。对不起。

    Caldwell:您不用怜悯我了。这完全是我的错。

    Rogers:如果说有错,那也是我们共同的错。

    Caldwell:我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故意伤害了您,女士。您不该安慰我。您真的不该把犯人微不足道的尊严,看得比您身体和精神所受的伤害更重。还有容貌所受的伤害。

    Rogers:正因为您是清醒的,您才不会平白无故地发泄。

    Caldwell:冲动让我变成了魔鬼。除此之外再没有正当的理由。

    Rogers:一定有,我相信有什么使您内心痛苦。但我只能猜测。我为我昨天言辞中的不妥当之处而道歉。我过分强调了兽人的去病化,您认为这会使Sadie在未来失去经济帮扶,让您的家庭雪上加霜。

    Caldwell:Sadie被诊断为重度,我妻子全职在家做干预。我不知道那到底有没有用。

    Rogers:有用。

    Caldwell:我感觉这一切看不到头。

    Rogers:Sadie还小,你们的努力会有回报。

    Caldwell:我只是担心,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我妻子出了什么事,Sadie要怎么活下去。为此我连体检都不敢去做。

    [Shane Caldwell逐渐情绪失控。]

    Rogers:您只是太爱她们了。您炽热的情感如此强烈,以至于让您有勇气发泄出来。说实话,我为此感到荣幸。您要相信我。

    Rogers:我向您保证,基金会对兽人孩子的支持不会减少,只会更完善。我向您保证。您可以相信我说的话,我们已经相互认识了,Caldwell先生。

    Rogers:是的,我正期待同您握手。拥抱也可以。您真正地爱着具体的人,具体的兽人。所以我敬仰您。Sadie会为您而骄傲的,她多么感激有一位如此坚韧的父亲。是的,我能听到。

    [Rogers保持把Caldwell俯下的头部护在怀里,后者双手捂着眼,枕在前者膝上。]

    Caldwell:女士。你知道吗?

    Rogers:我在,请讲。

    Caldwell:你让我想起我妻子。

    Rogers:她会很高兴的。

    Caldwell:不。我是指,从反面想起。

    Caldwell:她从来不会对我说上面那些话。我们每周通一次话,每一次我都听不见Sadie的声音,因为她会等Saide哭到睡着后,给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再独自来到阳台上拨号。是她拨号,不是我,因为我通常还在加班。

    Rogers:是的。但是您无论如何都会接电话。

    Caldwell:那个点的波特兰已经静下来了。我好像能听出来阳台上很冷。

    Caldwell:我是说,她刚开始的发言都很冷漠。但我知道那已经是她极度克制的结果。如果我回答说我很忙,那么通话就会在一分钟后,在冷漠中结束。否则她就会,嗯,我不明白那种语气,像是审判。对不起。有时我忍不住向她撒谎。

    Rogers:我担心她压力很大。

    Caldwell:是的。她永远在抱怨我的缺席。所以,我,她,她挂掉电话后我很难回到工作。

    Rogers:是的。对我们这样感性的人而言,这是一种生活方式。没有人会为此责怪你。

    Caldwell:谢谢。你知道,实际上,我不是因为疲惫,只是,质疑自己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有时,会去想,去想,天哪,这很难说出口。

    Rogers:您是想说侵入性思维吗?

    Caldwell:是的。就是那个词。

    Rogers:我想,如果我们如实说出来,会更方便。

    Caldwell:嗯。

    Caldwell:我想,我会厌恶她。只是厌恶她的语气,态度,之类的。仅此而已。但这仍然是很不道德的想法。

    [Rogers似乎是咬着下吻微笑了一下。]

    Caldwell:我知道她的压力比我更大。每天十几个小时连续不断的干预,那非常消耗生命。

    Rogers:也许她和您有一样的想法。她也在自责。

    Caldwell:我其实不希望如此。如果每一次发泄后,她都要消磨更多精力去自责,那我宁愿她不自责。

    Rogers: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应该允许自己有这种体验。恨的存在并不妨碍我们去爱。您同意吗?

    Caldwell:我想是这样。

    Rogers:所以,看待自己的发泄,您也可以更为宽容,尤其是在他人已经原谅您的情况下。

    Caldwell:但,女士,你……也许这是你的性格,但我不能理解。如果换做我,或者,即使是换做我的妻子,被无缘无故地泼了水,哪怕不是能烫伤人的开水,我想,我不原谅。

    Rogers:但是如果是您的妻子,抱歉,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如果是她向您泼水,您甚至还会自责,不是吗?

    [Caldwell愣住了。桌子上晾了一纸杯的水,是Chou离开前给Rogers接的,但后者当时只抿了一口。Caldwell双膝撞地,跪在Rogers面前。]

    Caldwell:请您朝我泼热开水!如果不忍心,冰水也可以。如果您不泼,我会自己来。

    Rogers:天哪,Caldwell先生,请您坐回去……

    [Rogers紧紧握住Caldwell的双手,用拇指肉垫摩挲人手的角质层。两人热泪盈眶。]

    Rogers:请您原谅我,我真的做不到。请您向我保证您也不会这样做。我需要您的保证。

    [Caldwell哽咽了数秒。]

    Caldwell:我保证。

    Rogers:所以,我想,现在您能理解自己了。

    Caldwell:大部分能。我有时会恨她,但我知道这种恨的来源,向上回溯到尽头,我知道是什么,但是即使在您开导我这么多之后,我仍然坚持不愿去想它。

    Rogers:我可以替您说出来吗?

    Caldwell:谢谢。

    Rogers:因为您无法去恨您的女儿。

    Caldwell:是的。严格上,我不可能去恨她们。但是我已经迈出了其中一步。我恐惧会迈出第二步。

    Rogers:所以您不得不阻止这种思维。您不得不转移恨,向一个抽象的对象转移,这样您才能避免伤害具体的人。

    Caldwell:对不起。

    Rogers:恳求您的理解。出于我的身份,有些话我不能说出口,但我们都感同身受。您要相信此时此刻您心里所猜测的,那就是我想说的。

    Rogers:不过,如果在那个时刻,您眼里的我只是抽象的,那么我希望您做的事其实有益,如果热水足以洗去抽象的表层。

    Caldwell:自从与你相遇起就已洗去了。

    Rogers:彼此彼此。就像我所信的,有些关系只能短暂地延续,但真实的、具体的相遇却永远在改变我们。您同意吗?

    Caldwell:我完全同意。

    记录η,2026/08/07 (UTC-4)

    [Olivia Rogers耳朵上缠着纱布,乘区间电梯至北塔78层空中大堂,暂候快速电梯。Solokov和Chou护送在她身旁。]

    [空中大堂墙面的玻璃占比更大,地板也是透明玻璃。在观景区附近,从地面凸起一片圆形平台,几厘米高,直径刚好够安置一架白色三角钢琴,板凳坐垫则是红丝绒的。目前没有人坐在上面。]

    [Olivia摇动尾巴。]

    [Olivia又看看Stephanie Sokolov,还看了这位长尾鲨兽人的手,她的指甲像刚剪过。有种既视感。Stephanie才注意到Olivia的放光的眼睛,是在Olivia又转向钢琴时。]

    Sokolov:你想弹吗?抓住机会!我记得你会弹的。

    [Olivia瞪大眼睛,嘴角水平咧开。]

    Rogers:这又是从哪打听的?

    Sokolov:电台评论区呗。

    Rogers:我没学过。只是自己练了一两首最简单的曲子而已。指法肯定全是错的。

    Sokolov:指法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嘛。上吧上吧,就弹你会的。你上,我就不上了,不然不太礼貌。

    [Sokolov傻笑。Olivia继续盯着三角钢琴,咽了口唾沫。]

    Sokolov:去吧。

    [Olivia走得很慢,但总归坐在红丝绒上了。有注意到她的游客,也许还有记者,抛开三百米俯瞰纽约的景色,远远地回过身,期待演奏。一个戴鸭舌帽的游客抬起手机摄像头,不过是竖屏。]

    [Olivia深呼吸。]

    [乐曲以C与它的下中音连续交织,渐强引入,像是一阵徘徊的铃铛,像驼铃,从超平坦的沙漠升起。这片沙漠一半是黄沙,一半是珍珠砂,混匀成荧光黄色的秘境。]

    [主题不知不觉进入了,像藏在铃铛的背后,像一粒浮起的沙粒,不是被风刮起,因为这是一片完全无风的沙漠,而是丧失重力般地浮起,以小三和弦向上逐升,步履轻盈,然后是大三和弦。每一步上升前,都螺旋式地回到上一处脚印,将整个上行如挂铃的丝般串起来,在不从属于任何调式的黑键上歇脚,忧郁眺望边境。以它为凝结核,一滴无形的泪顺着冷空气,以三连音的疾速滑落回中音。如此起伏两轮。]

    [第三句时,沙粒得以长驱直入,因为只剩下装饰音介绍的延音,铃般清脆的装饰音像笔锋,而延音则是软笔拖出的长线,手持的笔触必然波动正如古寺钟鸣的共振,正如Olivia趾上的肉垫按揉延音踏板时,肌肉细胞的颤抖。它最后停在了G的第一转位,好像在等待着,等待某人于三日后离开那喧闹的墓地,回到海岛,回到曾经永远屹立的沙漠,而非试探那流沙,被它低于视界的坡度所蒙蔽。就这样担心地,可又受制于和弦本性而放心地,等待着。]

    [即使在尾句,沙粒仍犹豫不决,习惯性地在下中音回旋,最后像一只蓑羽鹤,轻盈越过G挂四和弦的峡谷,竟独脚落在导音上,期待着重奏。在八度之下,下属音的回声方才显露,却不像所有的回声那样消退,而是反熵地渐强,昭告着鹤所期待之降临。]

    Sokolov:《宁静驻足》?

    Chou:是,《宁静驻足》。

    [于是,主题不再藏匿于驼铃、自缚于黄铜薄壳以内,而是以史诗的三拍子进行曲,重奏。左手和弦变换的速度加倍。第三句的数声钟鸣,演变成炽热的叩问,从未目睹谁如此严厉地自我审视,从下中音加深至中音,再以主音自我回答,陈述句间夹杂冷漠,像蛇咬下苹果前吐舌的窸窣,暗示着这不是一个终结的答案。]

    [在史诗的尽头,反复的追问下,沙粒角动量所描述的黑洞究竟保持于未解决的状态,一如往日回旋的蓑羽鹤从未落地。一首始于C的摇篮曲,决不宁愿结束于导音。于是它自然堕落向A调。在根部主音一次比一次压力过剩、犹如步入前线的铺垫中,乐曲由重奏一次的四乐句第一部,转入单乐句循环往复的第二部。一。沙粒已经在主音的捶打下电离,囚禁在下中音到中音构成的磁约束中,只因氛围的愈发深重而造成速率加快的错觉。二。如果把乐句看作拉长的音色波形,那么整个章节不过是正奏鸣着一段次声波,虽然超出了任何生物的听觉范围。三。根音如同金属重物落地,沙粒前行于极狭深的青色势阱间,在这里连方向都被量子化。四。]

    [听历了这一阶段演奏的人员皆声称,他们听到了弦乐的伴奏,尽管监控录音及收集到的网络视频都证伪了它的存在,现场也并未发现任何除钢琴外的弦乐器。进一步被指出的音色对象不限于快节奏的中提琴,乃至第一二小提琴,以及过门处的前向镲。五。在弦乐的夹逼下,乐句循环毫无将结束的迹象,也许不断向无限趋近,在平庸的旋律中却只能感受到波折的无限,按键力度所代表分贝、分贝所代表对数增长的力度的无限。六。向人们潜意识中的无限,人们将其存在视作理所当然的幸福世界,那个世界的无限,直至这种无限本身成为一种静止,直至

    [七。戛然而止。]

    [止于极稳定的A5。在这终点似乎还试探地倚向D大八度,希望能靠着慈母的肩膀,却发现已如朝星星伸手般遥远,只得忘却一切,回到A装饰的原位F大三和弦,阳光照进沙漠。直到金字塔从中线对称切分,允许沙粒最终进入的前一刻,它方才意识到,自己是整座沙漠唯一曾运动过的物体,也许是整个世界中唯一曾运动过的。这是绝对无风的沙漠。因此,它也必将回到沉睡之中。在彻底的宁静之前,在两块半金字塔之间,在羽蛇神的影子下,有一颗沙驻足。而无人来得及担心未来的那片流沙,因为它尚在阳光的光锥之外。]

    [人群或是沉浸于弦乐心理作用的奇观中,或是听赏距离过远而不便,无人记得付出掌声。Olivia松开延音踏板,松开左右手的各三指,松开红丝绒承受的细微压强,从钢琴凳起身。]

    Rogers:好了。希望这能让媒体忘记纱布是怎么来的。

    Rogers:不然又给Shane Caldwell和我惹麻烦。

    [Olivia Rogers离开钢琴,回到二人身边。有一架下行电梯快到了。]

    Chou:那啥,老狮子摇我,我先润啦。

    Chou:你明天到地方,先跟翻译官接头。他们应该有一个团啥的来欢迎你。我们就不送你了,按你要求来。

    Rogers:谢谢。再见,再——

    [Eris Chou把帆布包塞到Rogers怀里,一面朝背后挥手,一面就竞走似地,不见黑西装下的人影了。Rogers和Sokolov尴尬地回到空电梯里。上世纪的电梯并没有噪音。也没有旁人。]

    Rogers:嘿,Steph。

    Sokolov:怎么了,Ollie?

    Rogers:我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Sokolov:等下。搁这儿停一下,信息量有点儿大。啧,我已经这么落后了吗?

    [Olivia没忍住,笑了出来。]

    Sokolov:祝福你们啊。什么人?

    Rogers:同事。认识三四年了。回去手机上跟你讲。

    Rogers:反正,就是,在我生日那天举办。今年的。不过你得飞去英国。

    Sokolov:那好办,过两天咱俩坐同一趟航班不就行了。呀,是不是还能见着Perry那小子了。我上去给他就是一拳——

    Rogers:Steph。

    Sokolov:没事儿,机票钱我包,就当封礼了。虽然老俄没有封礼这一说。英国有吗?

    Rogers:不是。我不能陪你。

    Sokolov:为什么?方便说吗?

    Rogers:上面下面说的,都别外传。

    Sokolov:好。我鲨鱼牙齿像拉链,一拉一个紧。

    [Olivia垂下头。随之垂下的还有没烫伤那只的狐耳,以及她的上眼睑。]

    Rogers:嗯。

    Rogers:我明天去德国。

    附录11,2026/08/08:探望

    时间:早晨,7:16A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圣海伦娜医院(St. Helena Hospital)

    记录模式:第三人称客观

    [Skinner,Jones,Humphries,和Wang坐在医院精神卫生区走廊的椅子上,旁边是一间探望室的铁制大门。其它门前大多坐着患者的人类和兽人家属;然而,在该间门前,除了五名调查员外没有任何平民。]

    Skinner:Matt,呃,你昨天说要去警局监督Brewer女士的询问……关于那点,请问有什么结果吗?我给你消息,你没回来着……

    Jones:没什么特别的。审问很短,因为实在没有证据,我们的警局也很尊重公民,就让她自由了。排气管是管道切割器剪的,上面只有Clayton的指纹,而且我怀疑Henrietta知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橡皮管也是,车钥匙也是。最重要的,车门边上有一圈缝,被胶带黏上了,估计是防止漏气。如果是谋杀,那么凶手从里面贴上了胶带,不把它扯破,自己就出去了,这可能吗?

    Jones:还有,我账号是团队运营的,私信关掉了。不然骂我的人太多。抱歉哈,我也是有精神健康需求的。

    Skinner:啊……谢谢。Howie,你刚给我发信息说Henrietta到家了,这也是……你调查的吗?

    Humphries:这个的话……我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奇术能力的!我的能力是,可以通过别人的社交媒体动态,来查看他们发帖的时候设备上的情况!我从外面就认出来了,那栋房子我好像在刷视频的时候见过。我记得有个油管主(YouTuber),他好像经常捡附近一整个街区的垃圾,然后集中起来回收什么的,背景就是那栋房子。我找到了他的号,ID是@camelclay_brewer2,我看了一下他最后的一个视频,但是……没什么特别的。[快速眨眼几次,别过头。]抱歉,这点上我没什么发现……没事吧?

    Skinner:……没事的。不用道歉。

    Humphries:好的……[重新看向Skinner]我找到了他妻子的账号,@henrietta_olsen_brewer,她在视频下面回复过几次。我链接到了她的推特,但是当时也没什么发现。不过今天早上,[将手机屏幕展示给Skinner]她发了推文:

    @henrietta_olsen_brewer:我和我的女儿Gemma遗憾地告知各位,我的丈夫Clayton @camelclay_brewer2 在昨天不幸过世了。他是我们家庭的支柱和基石,没有了他的付出和照顾,向前的路会艰难很多。但,我们很幸运留下了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他对世界的关爱,对工作的奉献,为了我们而做出的牺牲,我们都会永远放在心里。也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陪伴,愿Clay一直陪伴着我们。

    (由于监控未能清楚拍摄显示内容,本段通过基金会网络爬虫获取。下同。)

    Humphries: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她肯定是在自己家里发的这一段。用的是台式电脑,所以肯定在屋子里……[将一根手指搭在下巴上。]她之后用谷歌搜了一些内容,应该和在格雷沙姆找工作之类有关,然后给女儿网购了一些二手玩具。

    Wang:意思就是,她没有搬家的想法?

    Humphries:对的。她背景里还放着一些,嗯,情歌?我也不确定为什么……

    Jones:你的能力有多可靠?

    Humphries:我实际上……不是很经常确认来着,所以我也不确定有多准。我平常,就只是用来,看看我朋友,就是,呃,油管主朋友,的电脑,打探一下他们爱好是什么,之类的。我有时候会按照看到的东西给他们买礼物,比如Sylvia发推的时候,电脑上经常有《饼干大亨》打开,所以我某天就给她做了点巧克力片饼干,她还蛮高兴的!

    Wang:我靠,整点饼干谁不高兴啊?[发笑]

    Humphries:哈哈……对的,所以可能我的能力,呃——

    护士:Skinner先生,de Gras小姐准备好了。各位可以和她见面了。

    Skinner:啊,好的,谢谢你。

    [护士通过钥匙打开了探望室的门;从生锈的铰链传出沉重的金属摩擦声,Wang和Humphries应声捂住了耳朵。四名兽人进入了房间;视角切换到了内部监控。墙和地板被白色的瓷砖覆盖,一层厚实的防弹玻璃把房间从冠状面方向分隔开,一侧是Skinner一行人,一侧是Luisa de Gras小姐。后者盘腿坐在一个蓝色的充气儿童泳池里,手腕被系带拘束。两把折叠椅被摆放在Skinner一侧;一行人小声讨论了一下谁应该得到座位,Humphries最先放弃。很快,Jones拉着Skinner,将后者安置在了左侧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到右侧。Humphries和Wang站在其身后,似乎有些尴尬。de Gras低头,不和Skinner一行人进行任何眼神接触。]

    Skinner:呃,您好,de Gras小姐。我是SCP基金会探员,Ryan Skinner。

    [de Gras沉默了一小段时间。]

    de Gras:你们准备干什么?

    Skinner: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检查您的精神状况,次要任务是想采访您一下,和我们基金会正在调查的波特兰连环自杀案件有没有关系。

    de Gras:官话说得蛮溜,啊?意思不就是要来审我嘛?

    Skinner:嗯,呃……

    Jones:倾听公民心声,是政府的首要目标之一!如果我们不了解你的困难,怎么能帮助进步你的生活质量呢?

    Skinner:对、对的。如果我们知道了您目前精神不稳定的原因,也许可以给予您更好的医疗帮助。

    [de Gras撇过头,不看Jones。她用被拘束在一起的手捧了一些水,洒到了身上。]

    de Gras:那条狗,叫Skinner,对吧?你人很好,就是脑子笨。别被基金会和Jones那种黑心玩意带偏了。

    [Jones微笑,身体后仰。]

    Skinner:[左右看,开始快速眨眼、抖腿。]呃,SCP基金会正在尽全力让自己的,行为,就是研究,更加道德。比如,我工作的Site-990和周边的站点,在伦敦,都正在逐渐废除人体实验……不是所有的,就是,废除,不符合道德的实验。

    [de Gras用手捧了一些水,含在嘴里,盯着Skinner。]

    Skinner:我们的站点主管Talbot Schwann博士,一名家鼠兽人,具有,呃,高效率地制造高质量克隆体的能力,所以他用自己本兽的复制体,给基金会提供了完全自愿合作的实验对象!所以,我们正在尽自己全力——

    de Gras:[漱口,之后猛地将水吐到池外的瓷砖地板上,溅水声强烈。]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啥?

    Skinner:啊?

    de Gras:“周边的”站点?意思就是,除了伦敦一个地方,全球其它所有国家所有大洲的站点,还在从街上把人刀死,拿去当小白鼠喽?

    Skinner:呃,我们正在尽全力发展克隆技术,希望未来Site-990的方法可以——

    de Gras:别在这扯啥有的没的!用鸡巴想都能知道,那耗子就是基金会用来搞宣传的,就是给你这种脑子装屎的狗逼看,让你以为领导都是什么为人民献身的公仆,他妈的,我敢赌他屁职位都没有,就是搭了个草台班子当傀儡,真正掌权的早就在什么私人小岛上快活着呢,逼着那耗子给有钱的兄弟造人肉充气娃娃,拿来肏!能做到这种,资本主义企业高层的,多少得有点反社会,你觉得那种人可能心里有你吗?啊?我出去了他妈揍死你!

    [Skinner似乎高度不适,用力将两手合在大腿上,压住了自己的抖腿,身体往前弓,全身略微前后摇晃着。]

    Skinner:这……这和我们的话题,呃,没有关系,所以……不对,我的意思是,这和你的心理健康……

    Jones:[拍了拍Skinner的背。]久坐对身体不好,这还有俩朋友呢,座位让给他们吧。咱俩出去走走。

    [Skinner和Jones站起,走出了探望室。Skinner之后澄清了,自己在室外时不断查看着室内的监控,由此保证谈话可以得到有效的监督。]

    Jones:还给她配了个这么大的池子,你觉得浪费钱不?

    Skinner:[略微发笑]她是海豚来着,所以必须得……

    [Wang和Humphries面面相觑,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Wang:您好。我叫Jacob Wang。

    Humphries:您好!我叫Howard Humphries,但是叫我Howie就行了!

    de Gras:你们俩也是。别被基金会和政治家带偏了。他看上去是救了我一命,但是肯定都是为了炒热度,现在波特兰肯定得被他搞成反乌托邦贫民窟了。自杀那事,我还蛮后悔的。

    Humphries:Luisa,你这么害怕Matt,是因为觉得他很危险吗?

    de Gras:别跟骗小孩一样搁这哄我!活不耐烦了?

    [Humphries睁大眼睛,沉默了一下。他拿出了手机。]

    Wang:别说,我也觉得你不该自杀。闹那么一出,就算你没被救下来,注意力肯定都在你死了这件事上,你提的那些东西估计都没人管。我觉得吧,你活着更好,找点人组个团队一起宣传,总比一只兽在那喊话好吧?有这个行动力,干啥不成?

    de Gras:……确实。我当时冲动了。而且,我的确很害怕Jones。又蠢又坏的那种国家癌症,怎么招来那么多邪教徒的?现在是市长,估计明年就总统了……

    [Humphries访问了de Gras的bluesky账号,入神地看着她最近的一条推文。推测他在使用自己的奇术能力。]

    @splishsplash.urtrash.bsky.social:我们不该因为“波特兰都是福瑞”就觉得保守主义不可能赢。实际上我认为福瑞更可能被宣传的力量洗脑。因为这座城市的傻逼已经远多于正常人了。证据就在这里。我有时会为自己的身份,为我所属的这种神经性状,感到羞耻

    Humphries:您真的,非常,非常,百分之百确定Matt,呃,我说的是,Jones会赢得这场选举,对吗?您在决定自杀之前,发了这条推文[向de Gras展示手机],好像还搜索过一些,哪里的福瑞最少,便宜的机票,孤独症能不能脑部手术“治愈”的内容?

    de Gras:……你怎么知道的?又是奇术吗?

    Humphries:是的。您没生气吧?我这么做您能接受吧?

    de Gras:……随便。

    Humphries:您好像已经以为Jones肯定会赢了……而且,您立刻开始认为这是神经多样性的错,然后呢,又立刻开始尝试“治愈”自己的神经多样性——

    de Gras:他在自闭症这么多的地方赢了,不就是自闭症的错吗?

    Humphries:但是他还没有赢啊?您因为一个未来的可能性,就做好了永远搬家,和做手术的决定……怎么会这样呢?您真的完全确定吗?

    de Gras:不是完全确定,主要还是很害怕。未来这种东西,没人能知道。通常最好的办法是,做最坏的准备,防患于未然,不能放过一个危险。所以我当时才那么想死。反正横竖都活不下去,就死得有意义点。

    Humphries:既然没人能知道,为什么会活不下去呢?为什么Matt一定会伤害波特兰,为什么基金会一定不能变好呢?

    Wang:退一万步,就算波特兰真给整没了,你本来的计划不是买机票走为上吗,干嘛连这个都放弃了?干嘛连转移阵地反抗,或者破釜沉舟干一仗,都放弃了?我看你也不像没毅力的兽啊……

    de Gras:……唉。

    [三人沉默了一段时间。Humphries继续操作手机。他看到了另一条推文。]

    @splishsplash.urtrash.bsky.social:以前我会说自己喜欢“享受美好的事物”(enjoy the finer things in life)但现在我早就不说了。我感觉会说这种东西的都是富得流油的白人。会坐私人飞机跑到太平洋小岛旅游那种

    Humphries: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你好像很喜欢比较大的盐水泳池,对吧?你之前好像尝试找过有盐水池的酒店,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还说自己不喜欢旅游呢……

    de Gras:……是的。

    Humphries:Ryan工作的Site-990是个很好的站点来着!我听说那边很舒服,而且心理治疗非常到位,设施什么的很齐全,要什么有什么,还不收费呢!估计肯定得有盐水的池子吧?

    Wang:那边的确还可以。我朋友住过一段时间,出来好像好很多了。我就觉得,要是他住的地方也满地满墙上都是瓷砖,身上全是什么绑人的东西,他估计活不了多久。

    de Gras:我不准备去基金会。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还是那句话,别被带偏了。你们走吧。

    [Wang和Humphries再次面面相觑。Wang郑重地点了点头,转回到de Gras的方向。]

    Wang:行,以后有缘再见了。

    [Wang和Humphries站起。视角切换回了走廊监控。]

    Jones:所以,她一只需要水的海豚,当时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那么欢,还准备跳,不是纯纯粹粹地欺骗民众,搞假新闻吗?

    Skinner:[发笑]我们兽人是人类转化而成,所以还是拥有汗腺,散热会比较容易。而且普通的海豚需要浮力来支持体重,兽人的体重和人类差不多,所以——啊,等等,Howie和Jacob过来了。

    Wang:[从探望室走出。]咋样?我俩表现不错吧?

    Jones:很值得夸奖!就要和别人说她想听的嘛!

    Humphries:Luisa的心情好像好些了,她应该没有自杀的风险了。不过,她还是——

    de Gras:[大喊]等等!

    [四人向探望室内看去。]

    de Gras:去990那件事……我说过了,我反对基金会的作风,所以不一定去,但是得先考虑下。你们还有空位子能预留吗?

    [大家看向Skinner。他深呼吸,而后微笑。]

    Skinner:[向de Gras]我们永远都有空位置。

    附录12,2026/08/08:调查

    时间:早晨,8:24A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东北8街(NE 8th St)48号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主观

    [Skinner喜欢但也不喜欢人类的脸。的确,他小时候,兽化之前是个人类,一块长方体的脂肪肥油砖,嘴唇掉着死皮,鼻子是丑陋的梨形,眼角枣核一般的尖利,头发短得像是翻转的络腮胡(母亲说是为了散热,在夏天)或者猪皮上的毛,一碗难喝而无效但妈妈喜欢的滋补汤。他的妈妈,田女士,不许他抖腿,但现在她不在,他自由了。她说精油可以瘦身,白羊座有勇气,自己的儿子只是一个比较聪明的正常人,自闭症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而现在他看着的就是一位人类母亲的脸。她的眼睛倒是很大,颧骨高,让他想起骷髅头那灯泡一样的形状,头发从两侧瀑布到脸旁。Skinner有时候的确会不喜欢看兽人,转而看向人类,皮肤,分明的头发,(相对而言的)圆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人类和自己已经不在一个外貌的赛道上了,欣赏他们的面容更加可以被自己接受。Matt好像在问她什么问题。]

    Jones:女士,基金会坚持,只要您解释清自己看到了什么,一切就都解决了。我们以后互不相犯,您也可以把这场悲剧抛之脑后,重新开始生活。您觉得如何?

    H. Brewer:可以。先生们,我听从你们的安排。

    [她回答完了,悲伤地向外八字垂着眉毛,看向Skinner的眼睛。眉毛是倾斜(slanted)的或者是倾倒(slump,Sloane)Sloane Fawkes安息。安息。徐静文,秦谷清子,安息安息快点,面前有事情要做!]

    H. Brewer:我看见那张纸的时候,感到非常非常难受……因为我不喜欢在墙上挂照片,我看到Clay那么大张的西装照,就觉得,像是他死了一样……

    Skinner:呃,所以,是因此,您才不想让我们也看见CN-4000-ARC文件吗?

    H. Brewer:对。我可能是太过伤心,就把自己的难受和那张纸联系到一起了……我,我不想你们问幻觉里面,那张照片的事情,因为我就又得解释,我不喜欢挂照片,我觉得像是Clay死了一样……[抽泣。]

    [Jones歪头看向Skinner,觉得女人过于戏剧化?人类过于戏剧化?边牧不够敏感?边牧在抖腿不礼貌(的确应该停一下,好,停了)?觉得边牧刚才闭着眼睛转头从窗户看天的样子像是性高潮了(边牧的确喜欢哭泣的狐狸,因为边牧从小就喜欢哭所以觉得不哭的人只会讨厌他,像是一圈小朋友微笑着,一只手指戳着苹果一样的脸颊/苹果肌说“羞咪咪”(Transliteration),但这不代表他会对着哭泣的任何人发情)?Skinner抽了一张纸(肉垫捏起来,别碰到手心手背沾上毛擦到眼睛里导致什么感染),递给了Henrietta。]

    Jones:但是,我记得您还询问了文件的下落吧?如果您的确不想再看到那张纸,却又着急寻找它,您的行为不是自相矛盾吗?

    [Skinner看向窗外。Howie他们在捡垃圾。Brewer停下了哭泣,是逐渐地;擦了脸,擤了个鼻涕,用全新的双眼看着薮猫。]

    H. Brewer:没错,我对那张纸就是很矛盾。我不喜欢幻觉里的那张照片,我也不想你们问它的事,但是我很喜欢Gemma和我在沙发上睡着的部分。没有了Clay,我想看看那个幻觉,告诉我自己,一切都会好的,Gemma也会没事的。我不想别人过问,我只想自己看。你满意了吗?

    Jones:……满意,女士。

    H. Brewer:[抽了另一张纸,继续开始抹眼泪。第一张纸攥在手里;鼻涕可能挤了出来,像是海绵里的水。]还有,先生们,至于我为什么强调自己没有受伤。这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以为这张纸是,什么,连环杀手的名片,之类的……

    Skinner:连环杀手的名片?

    H. Brewer:就比如,在这个幻觉里,Clay死了,但是Gemma和我还活着,然后下一个幻觉出现的时候,死的就是我们了……我不想让你们这么想。不想让你们担心。

    Skinner:我们……没有那么想。

    [什么?三个小士兵,一个窒息车里躺,三个只剩两,的那种情况吗?下一个小士兵会投河水里去,两个只剩一,最后一个小士兵孤独无人疼,一个也不剩?]

    Skinner:我们甚至没有遇到过和这种情节相似的案件。

    H. Brewer:您刚才,前两句之间,似乎思考了很久……Jones先生也盯着你看。是涉及基金会的机密吧?对不起,我能看出来您考虑了很久。不愿透露也没关系的。

    Skinner:……

    [Skinner真的只是在想韵脚而已。]

    H. Brewer:抱歉。我很喜欢科幻和悬疑小说,您也知道吧?可能是我想多了。你们可以把我刚才那句话,呃,掐掉的,我让你们受到纪律处罚就不好了。对不起二位。

    Skinner:很感谢您的解释。我们不会有事的。还有最后一点,您为什么在现场,第二次看到符号的时候,那么惊讶?

    H. Brewer:我忘记了。可能是受刺激太大,所以反应不符合您的预期。记忆是……记忆是会出差错的。可能我当时记错了,以为视幻觉里面会出现Clay的尸体,所以看到只是一幅画的时候会惊讶。对,我当时以为……

    [沉默。]

    H. Brewer:……Gemma该吃饭了。二位,慢走不送。

    [Henrietta离开了客厅,走向了小女儿的卧室。薮猫看向Skinner。]

    Jones:你刚才安静那么久,因为基金会真遇到过那种连环杀手吗?

    Skinner:不是。我只是有点走神了。对不起。

    Jones:哎……好吧。那,她的证词,你怎么看?

    Skinner:全是借口。

    Jones:同感。

    [沉默。]

    Jones:问题是……没人能证伪,对吧?

    附录13,2026/08/08:调查外活动

    时间:早晨,8:36A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东北8街(NE 8th St)48号

    记录模式:基金会网络爬虫

    [该记录为节选;原媒体是Howard Humphries上传到云端储存库的视频,为其YouTube投稿《Howie在现实的MC里幸存、对抗污染(慈善)!》(Howie Survives and FIGHTS Pollution in REALISTIC MINECRAFT (Charity)!)的未剪辑版本。]

    未经过编辑的视频节选:

    [Wang,Humphries,和舞蹈家Sylvia Seong(성수경/成秀京)从左到右站在Brewer一家的车道上。摄像机与车道垂直,以确保不拍摄到具体的门牌号信息。]

    Humphries:[看向摄像机。]小孩子大孩子们,大家好啊!(What’s up, kids and kidults!)今天,我们要把Minecraft带到现实里来![把两把经过涂色的工具丢给Wang和Seong。工具由金属制成,拥有符合手指形状的抓握处,一根长金属手柄,和末端的夹子。手柄被涂成棕色;夹子被涂成亮蓝色。]

    Wang:等等,啥?

    Humphries:第一步是……装备!

    Seong:耶![看向Wang,低声]你怎么没耶?

    Humphries:我们在Minecraft里,要怎么清理垃圾呢?当然是拿出一把亮闪闪的钻石镐,准备一桶热乎乎的岩浆,把方块挖掉,丢到岩浆里就可以啦!现实世界里,岩浆是很危险的,而且我们也不应该到处挖别人的房子,所以……

    [Humphries向镜头展示手中的金属工具和铁桶。]

    Humphries:我们准备了亮闪闪的“钻石”工具,和——

    Wang:你……你这在搞什么玩意?![冲向Humphries,抓住鬣狗的肩膀,用力摇晃他。]

    Seong:哎哎,等一下,冷静——

    [Seong向Wang解释了Humphries想要清理附近环境的意图,以及其频道较为低龄的受众。Wang仍然较为不满,表示Humphries对于慈善行为的选择很不尊重Brewer一家,于是Seong提醒了他Clayton Brewer曾因为清理垃圾而在社交媒体上闻名。]

    Wang:好吧。对不起,我以为你,呃……

    Humphries:没事的!我们重拍吧!

    [重复内容省略。]

    [Humphries向镜头展示手中的金属工具和铁桶。]

    Humphries:我们准备了亮闪闪的“钻石”工具,和没有岩浆的岩浆桶!我们不能一下子就把垃圾烧掉,所以我们要把垃圾分类起来,然后放到合适的地方!大家兴奋吗?

    Seong:耶!

    Wang:啊,耶……

    Seong:哎,等下,这段不要放进去,Jacob你能不能耶大声点?Howie会失望的!

    Humphries:呃,我觉得——

    Seong:[叉腰]大声点!

    [多余内容省略。三人完成了清洁活动,回到了最先开始的地方。]

    Humphries:Sylvia,堆肥桶在哪?哦,帮Henrietta放院子里了?真棒,谢谢!你放进去的,都是叶子什么的吧?毛没脏吧?啊,没事就好!

    Humphries:Jacob,呃,衣服换好了吗?呃,对,垃圾爆炸那一段我保证不放进去。真的不会,最后这一段比较严肃,我放个恶心的镜头干嘛?

    Humphries:她可是长期嘉宾啊,所以我才更关注——哎,别吵了。这一段很重要的!大家严肃一点,再检查一下,身上不要脏。

    [Seong和Wang从屏幕外走进。三人站回原本的位置。]

    Humphries:[清嗓子]从这一句开始。上面的剪掉。

    Humphries:小朋友大朋友们……最重要的是,我们这次的任务不仅是清洁环境,还有帮助自杀预防机构捐款。也许大家知道,通常在这里志愿清理垃圾的,是我们的朋友,骆驼Clay先生。不幸的是,Clay因为长期劳动的压力和抑郁症,最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为了保证大家的心理健康,我和朋友们一起,计划集资10万美元——

    Wang:耶!

    [沉默。]

    Seong:你跟Howie杠上了是吧?[冲向Wang。]

    Humphries:等下!重拍!刚刚的掐掉——

    附录14,2026/08/08:调查外信息

    时间:不适用(节选的信息从多个不同时间点发出)

    地点:不适用(网络,YouTube)

    记录模式:基金会网络爬虫

    [Humphries投稿后,视频下方的评论节选:]

    @charliexkiller:逼里生蛆的婊子(maggot-cunted bitch)

    @blingbling:死妈雪屌,成秀京他妈丢人丢到英国去了😅(原文如此)

    @Almond-milkzzzz:请大家支持反生命主义,给20后看这种东西还不如把他们扔绞肉机呢(Have some support for efilism guys, I’d rather yeet gen alpha kids into a meat grinder than show them this shit)

    @ChezCheeto:割腕的时候要顺着手臂割,效果好,这样能表示你是真心想要变好的呢:3(Go longways when slitting your wrists, you’ll get better results, and it’ll be proof you really want to be better :3)

    @petebornfamily:成天就想着圈钱的狗,吃人血馒头是吧,十八层地狱最后一层就是给买卖不公的人的,锯子锯你又松又黑的小貂逼2垓年,10的20次方,到时候一定要好好享受哦😄(原文如此)

    @flurrycommander:唉,太失望了(原文如此)

    记录θ,2026/08/08 (UTC+2)

    Rogers:抱歉!

    棕发女性:Passt schon.

    [Olivia Rogers因孤独和炎热而迷离,未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位棕发女士,不慎与她肩与肩相撞。那位女士径直离去了,Rogers在原地愣了一秒,把目光从悬得不太高的穹顶挪开,以便注意行人。有点奇怪,因为除了同班次的乘客与她一同前进,而他们大多早已远超她,因为她等到最后才离开第十四排的C座,尽管她已经立候多时,在狭窄的空间里无法伸直腿站,而直到那时F座的游客仍未起身,因此她下来时身边几乎没人了,除了这些同向远超她的人,也并没有从对面来的人流:这意味着棕头发的女士也没看路。她可能在看手表,或者低头看自己的皮靴。]

    [如果Rogers继续前进,随着刚才存在的稀零人流,她会经过行李提取处,而那里唯一的传送带,就像机场只有单跑道一样,并没有在承重的钢板上覆盖黑色橡胶,积满粉尘后它也并未改变其灰度,只是失去了反光,并且特指开放墙面设计提供的室外采光。天花板像国际象棋棋盘,每盏由三根灯管组成的方灯,全部处于关闭状态,入口处的照明检修中告示牌将提醒这一点,告示牌只使用单种语言。]

    [好在Rogers没有带大件行李的习惯,还是帆布包在左手上陪着她,负重甚至更轻,因为汉服被剪坏了。她现在上身穿的是西装的长袖内衬,这是去年冬天在伦敦买的,有所加厚。刚才的一撞让她出了一耳背冷汗,化作蚂蚁遍咬着她的疤,尤其是在完全没有制冷的航站楼,还是在八月份。]

    [Rogers走得很慢,一方面减少产热,另一方面是生怕错过什么,或者怀疑已经错过,这一点很快被伪证了。一只白皮肤的手搭在Rogers的右肩上。她没被吓到,因为这只手说英语。]

    “Mila”:奥利维娅 · 多萝西娅 · 罗杰斯!

    [她把每个音节都念得很用力。Rogers回首,来人是一位米黄色卷发的白人女子,她保持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标准得有些夸张;蓝眼睛也不眨。]

    Rogers:是我。您记得很准。那么您就是……

    “Mila”:技术上您可以叫我Mi-la。不重要啦。您不必称呼我的名字,直接喊一声“你”就好。毕竟,您的嗓音那么有辨识度。

    [是她。Rogers没想到她如此健谈,毕竟她在机舱同排另一头的时候,可是一言不发。每当Rogers右耳剩余的绒毛,因光信号的微小变化,而发痒时,这也算是一种第六感吧,狐狸把脑袋从圆角窗口,从辽阔的云海转向狭促的舱内,结果总是失望。F座的女士,并没有从手机缓存的美剧中,抬起她披着米色蜷发的头,尽管嘴角保持上扬,仿佛她不是用双眼观察Rogers,而是用微笑。]

    [这倒解释了一些事情,令Rogers不得不由衷感激她,比如作为本该接机的翻译官,竟然提前亲临纽约,很有可能还旁听了她的两场演讲,此后保持反侦查的陌生身份,一直在暗中关照Rogers;比如在肯尼迪国际机场,当起飞晚点,令回家的德国旅客在心中痛斥时,这位翻译官女士不紧不慢地回到座位,也许刚刚排除了炸弹风险,而且替机组二次检查了配重平衡。一切都是为了保障Rogers的安全。光是从接机自愿改为随行,就够Rogers补偿她一个拥抱了,当然是在其他事情得到解释之后。]

    Rogers:所以,就你一个人吗?我以为……

    “Mila”:这个嘛,您也知道,经济不景气,大伙儿也不敢在公有场合搞这么大阵仗。他们在酒店等您呢。

    [Rogers尴尬地笑了笑。]

    “Mila”:欢迎来到斯图加特,奥利维娅 · 多萝西娅 · 罗杰斯小姐,如果您是第一次来的话。

    Rogers:我是第一次……

    [Mila未经同意就牵住了Rogers的右手,拽着她向前穿越连接登机口的长廊。长廊里的步行传送带全部关停,命运并不比行李提取处的好多少。后来Rogers听说到,Mila刚刚讲错了一件事,这座单跑道机场从九十年代起就不是公有的了,然而三十四年后,它所属的企业,目测下来,也是有点垂危。Rogers感觉纱布被汗浸湿了。]

    Rogers:请您……走慢点,可以吗?

    [Mila急刹车,故意让Rogers扑到她身上。Mila扶住Rogers的两条小臂,力度让Rogers略疼,忘了注意Mila的面部。对我们兽人而言,脸红多是在人类面部才能观察到的特殊生理现象。Mila像贵妇那样嬉了一笑,但因为捏着Rogers的小臂,隔着衣袖感触她的皮毛,所以腾不出第三只手来表演贵妇捂嘴的姿态。]

    Rogers:对不起!

    “Mila”:应该是我万分抱歉才对,我敬爱的奥利维娅 · 多萝西娅 · 罗杰斯小姐,但您好像并非跟不上。

    Rogers:对不起,我……有点不适应这儿的气候。

    “Mila”:原来是这样!正巧,咱好像刚路过更衣室。

    [Rogers又咬住下吻微笑,轻快地点头。]

    “Mila”:这地方总该有人打扫了吧。还挺宽敞。

    [四间更衣室全部可用。Mila还是装模做样地敲敲门,挑了第二间,像一名迎宾礼仪,弯腰摆手邀请Rogers。进去前,Rogers最后看到的是远处的一名棕发女性,应该就是刚刚和她相撞的那位,正气冲冲地掉头往这边赶。]

    Rogers:怎么你也要进来?!

    “Mila”:我要时刻为您的安全负责。奥利维娅 · 多萝西娅 · 罗杰斯小姐。

    [Mila把更衣室的门关上。然后反锁上,表示“使用中”。]

    “Mila”:别忘了经济不景气。我们还没到酒店呢。

    Rogers:好……好吧。谢谢。

    [不像希思罗,波特兰或者肯尼迪,这儿的更衣室不仅没有高脚凳,连天花板也没有。Rogers先在帆布包里取准备换的薄衬衫,故意翻找了很久。]

    “Mila”:我来帮您拿吧,奥利维娅 · 多萝西娅 · 罗杰斯小姐,您看看您的两只前爪,都占满了。

    Rogers:不是有衣架吗?

    “Mila”:衣架上都是灰。现在不嫌我进来了吧?

    [Rogers还是说了谢谢。她把身子转过去,面向板材墙,背对着Mila。Rogers猛地一回头,发现Mila正把鼻口埋在她刚取出来的薄衬衫里。Mila发觉Rogers诧异的目光,立马停下,装作在拍拭这件衬衫。]

    “Mila”:怎么了?

    [Rogers面回去,动作迟缓地脱下上身的西装内衬,露出黑色文胸,以及橙色皮毛覆盖的腰背。更衣室内响起手机相机的快门声。Rogers又猛一回头,瞪着Mila,后者正把手机藏到身后,但她按侧边音量调节按钮的咯噔声,逃不过狐狸没被纱布缠住的那只耳朵。]

    Rogers:什么意思?

    “Mila”:我这不是,给他们,汇报一下嘛。

    [更衣室外传来脚步声,是急促有力的皮靴。Rogers刻意提高音量,如果真像Mila说的那样,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的话。]

    Rogers:偏偏这个时候?

    “Mila”:他们,他们嫌不够,这会儿突然又跟我要照片嘛,你知道,德国人的作风……

    “Mila”:还有,你这副性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无论什么性子,只要是奥利维娅 · 多萝西娅 · 罗杰斯小姐,我都——

    [剧烈的拍门声,就在第二隔间门外。然后是一个女声,比起Mila要更粗一些,有德语口音。]

    女声:奥利维娅?罗杰斯女士?

    [Mila右手撑住门,左手怼到Rogers吻部,比了个嘘的手势。Rogers这才发现,直到此刻,这个自称Mila的女人仍保持着最初的诡异露齿笑容,在笑容掩饰下她低声警告Rogers。]

    “Mila”:有危险,我要保护你。

    [拍门声持续。Mila把手机举高,以作为防身钝物。]

    女声:Olivia!

    [拍门声停了。Mila倒数第二次看向贴着墙的Rogers,拿左手食指盯着狐狸。]

    “Mila”:别动。

    [Mila举着钝物,开锁,把门往外一撞。]

    [空空如也。于是Mila转过面来,最后一次看向缩到墙角的狐狸,此时那骇人的露齿笑终于消失了,据Rogers后来回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望压过疑惑的眼神。]

    [棕发女子从Mila头顶后方冒出来,朝她脊背只一踹。Mila趴倒在地,脑壳磕在Rogers脚边。]

    [Mila翻过身,趁这当儿棕发女子从顶上落下,皮靴清脆拍地,顺势跪下骑住Mila的腰。Mila伸手揪那女子的头发,还没揪着就被按住手腕压在身侧。]

    “Mila”:她是我的!不准碰——

    [Mila下半身踢踏,仰起上半身,张口要咬棕发女子,后者往Mila太阳穴砍了一掌,Mila就躺地上没动静了。棕发女子吐了一句德语,Olivia没听懂。之后她就都说英语了。]

    Scholl:算我失职,不过现在才称得上正式交接吧,所以倒也不算。Scholl,Clara Scholl,我是你的翻译,

    [Scholl朝Rogers伸出右手,但根本没抬头看她,仍跪骑在昏迷女人腰上,搜着她的口袋。]

    Scholl:以及保镖,偶尔还能当当书记员,什么的。

    [Rogers勉强和她握了握手,来得及收手之前,Scholl就把薄衬衫扔给了Rogers。]

    Scholl:别搁那儿楞着了,衣服套上出去吧。

    [Scholl随在Rogers后面起身,出来把门一甩,更衣室门就紧闭上了,Rogers注意到扇形小洞里是红色“使用中”,表明已从里面反锁。Rogers至今想不通是什么原理,也没问。]

    [德国女人走路也很快,Rogers还是得赶步子。]

    Rogers:我怎么相信你?

    Scholl:Springer,那老家伙指派我来的。

    Rogers:换她也能说同样的话!

    Scholl:那他秘书,行了吧,姓周,还是姓寿来着。

    [Rogers长舒一口气。]

    Rogers:真就你一个人?为什么当时故意撞我,还把我丢了?

    Scholl:那不正合你意。我收到的情报是,你希望不要大张旗鼓,最好没人认出你。这在德国很好办,已经没人交Rundfunkbeitrag了。广播电视费的意思。

    Scholl:至于后一个问题,我也没把你弄丢呀。像你这种大人物,得练练反跟踪,毕竟,这么专业的保镖,可不是总能遇上。

    [Rogers咬住下吻,边微笑边摇头。]

    Scholl:怎么,原来你问人数是这个意思吗。我是夏洛滕堡警校毕业的,在ICPO干过。可不是去当翻译哈。曝光前我就跟基金会打交道了。要说担心,也是我担心你,不是你担心我。

    Rogers:合着撞我那下是测试我呗。

    Scholl:有备无患嘛。你竟然还真跟着那坏女人走了,从这件事也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Rogers沉默了一会儿。]

    Rogers:刚才……有必要那样吗?

    Scholl:确实没必要从隔壁翻过来。就当练练了。

    Rogers:不是,我说的是……用得着那么狠吗?她顶多只是个游客……

    Scholl:从那女人口袋里搜出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吗?

    [Scholl捏着一角,悬到Rogers眼前。没有标识的透明小茶叶袋,里面是半袋粉末状固体。Rogers叫不出这是什么,但猜也能猜个大概。]

    Scholl:还没问你怎么比照片上多了卷绷带呢。算是眼见为实了,你还真符合某些特质呢,阿斯伯格小姐。

    [Rogers其实在发出很低频的犬科闷音。没被察觉。]

    Rogers:那难道就把她丢在那儿吗?

    Scholl:行行行。我马上给老同事打电话,不过按他们的办事效率,是他们先逮着人,还是那女的自己醒来跑了,也说不定。

    Scholl:逮着了也就是遣返美国,不会让在这儿待的。现在大伙都不太欢迎老外,政府部门算最理智的了。

    Scholl:所以,说好听点儿,你也算奋不顾身了吧。

    Rogers:为什么?

    Scholl:你不会真是第一次来德国吧?

    附录15,2026/08/08:紧急情况:Alpha事件

    时间:早晨,9:04A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西伯恩赛德街1005号(1005 W Burnside St),鲍威尔书城(Powell’s City of Books)。(注:Skinner此行原本的计划是调查SCP-CN-4000-ARC-248文件中出现的书籍,Bradbury著的《D代表恐龙》。)

    记录模式:第三人称客观

    Wyatt Mortensen:我不要坐地上!我不要脏!我不是脏的!

    [正在黄色房间(Yellow Room,鲍威尔书城存放科幻小说的区域)书架旁挑选书籍的Skinner一行人听到了剧烈的争吵,开始陆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在玫瑰色房间(Rose Room,书店存放童书的区域),Wyatt Mortensen,一名人类儿童,站在入口附近的儿童视觉小说书架旁,似乎正在向父母发怒。其父亲,David Mortensen,一名灰狼兽人男性,站在书架后方,手抓住掩体的边缘探出头来观察自己的儿子。其母亲,Siv Mortensen,一名人类女性,蹲在Wyatt面前,尝试安抚他。]

    S. Mortensen:妈妈可以抱你,没关系的,Watty(推测为其子的昵称),妈妈抱着就不累了——

    W. Mortensen:我不要!我是大孩子!我13岁了!我不要抱!

    S. Mortensen:那,我们可以先到外面去,外面应该有椅子,我们可以去……孩他爸,附近的店有什么开着的吗?有安静角的店?

    [Skinner一行人横向穿过走廊,到达了Mortensen一家的位置附近。]

    D. Mortensen:我、我不知道啊。我没来过这里。

    S. Mortensen:你不能查查看吗?

    [W. Mortensen开始大声哭泣。S. Mortensen继续尝试安抚其子,擦拭他的眼泪。Humphries迅速拿出手机。]

    Humphries:呃,Watty,你愿意听我说话吗?

    [W. Mortensen看向Humphries。]

    Humphries:外面有一家咖啡店!叫Cadejo Coffee,现在应该开着的,有柠檬茶,有奶酪果酱面包——

    W. Mortensen:我不喝咖啡!我不要喝咖啡!咖啡太苦了!我要吃披萨!

    Humphries:啊,对不起,小朋友(buddy),但是披萨店现在关着,要十一点——

    W. Mortensen:我不喝咖啡!我不是小朋友!你滚开!你安静!给我闭嘴!

    [Humphries向后退了一步。Seong把一只手搭在鬣狗的肩膀上,向前看向W. Perdersen。]

    Seong:亲爱的(sweetie),你为什么不想去咖啡店呢?

    W. Mortensen:咖啡苦!苦死了!

    Seong:但是,咖啡也有很多种啊!苦的叫做美式咖啡,但是有些有牛奶,叫拿铁,拿铁还可以加上糖,甚至还有多萝西娅咖啡,是Olivia Dorothea Rogers小姐发明的,加了蜂蜜呢!

    W. Mortensen:……那边有卖吗?

    Seong:嗯,应该是有的!

    W. Mortensen:应该有就是可能没有!我不要去!可能没有我就不去![继续大声哭泣。]

    [Seong和Humphries互相看了一眼,并排后退到了Skinner一行人附近。Wang一直捂着耳朵;他和Humphries简单商量过后,鬣狗从包里拿出了一副耳机。豺狼把耳垫放到耳廓下方,正对耳道,简单调节了套在后脑上的松紧带,便上前开始向W. Mortensen说话。]

    Wang:喂!小孩儿(kid),现在能做的就这么几个,要么你坐地上,要么你妈妈抱你,要么你去外面找咖啡馆,不一定要喝咖啡,在那坐着就行。选了就不累了!你准备选哪个?

    [W. Mortensen盯着Wang,而后开始尖叫。]

    W. Mortensen:我不要!你个垃圾!我操你妈的!你骂我!傻逼,去死!

    [W. Mortensen的腿部开始迅速变形。他的脚掌正在可见地变形,趾骨(Phalanges)开始延长、加厚、生长,而跖骨(Metatarsal)迅速向上弯折抬起,直到和他的脚趾大约呈直角。他尝试保持平衡,但正在生长的骨头难以承重,导致他吃痛大叫,向前摔倒在地。]

    Wang:我操!这是……

    [W. Mortensen的运动鞋限制住了他延长的趾骨和跖骨,可以明显看到布料即将被撑破。他狂乱地蹬脚,意图把鞋子踩下来,但失败了。]

    S. Mortensen:[匆忙站起。]孩他爸——[盯着其子脚上的鞋子,愣了一下。]

    S. Mortensen:[马上又蹲下,帮W. Mortensen脱下了鞋子放到一边。她接着重新站起,迅速左右环顾,才看见了仍然躲在书架后方的D. Mortensen。]孩他爸!儿子要兽化了!叫救护车!赶紧的!

    D. Mortensen:啊,救护车……

    [在D. Mortensen摸索手机的同时,Humphries已经拨打了911,开始向紧急服务讲述情况。Jones将一支范德瓦尔斯蛋白质注射器拿出,递给了Skinner。后者叹气之后,跑到了附近的灯下,借着灯光寻找手背上的静脉。S. Mortensen跪在地上,尝试搀扶起W. Mortensen。]

    W. Mortensen:滚!傻逼!我不要你抱!我是大孩子了!

    S. Mortensen:Watty,别这样!妈妈要帮你,你现在很痛吧,妈妈带你去医——

    W. Mortensen:啊啊啊啊!我要痛!我痛才是、才是狼!我是吃肉和血的狼!呃……啊啊啊啊!

    [W. Mortensen大声尖叫时,从其口部似乎出现了一类似冲击波的奇术术式,造成了空气的略微扭曲。冲击波击中了Wang;豺狼闷哼一声,肺部中的空气被迅速挤压出去,瘫倒在地。Seong赶忙抓起Wang的腋下,尝试将其拖离现场;一旁震惊的Humphries看到了她的行为,赶忙帮助,抬起了Wang的腿。两人将Wang抬到了走廊上;Jones也跟着离开了。]

    S. Mortensen:我天哪,Watty,别这样……这里太危险了,东西掉下来会砸到你,妈妈带你去外面……

    W. Mortensen:别想跑!懦……夫!

    [W. Mortensen再次尝试施展奇术,但开始剧烈咳嗽。他的跗骨(Tarsus)也开始延长;其中,跟骨(Calcaneus)刺破了皮肤开始继续向上生长,导致其开始大量出血。S. Mortensen拿下了她的围巾,尝试为其子包扎,但是他踢开了她的手。]

    W. Mortensen:我不要粉的东西!这房间(指Rose Room)是粉的,你也给我粉的!这不公平!我是狼!我不要女孩子气的东西!

    [Skinner注射好了范德瓦尔斯蛋白质,但似乎不知所措。他尝试接近W. Mortensen,但后者再次吼叫施展奇术,冲击波击中了童书书架,巨大的木柜前后摇摆着,底面在地板上碰撞出厚重的轰隆声。Skinner被吓得一跳,决定从后方绕路接近W. Mortensen。]

    [走廊上,Seong和Jones看守着Wang,确定了后者的状态稳定且没有内出血等症状;Humphries则去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以便在嘈杂更少的环境里和紧急服务沟通。随着书架的几乎倒塌,大量群众开始尝试逃离鲍威尔书城。见状,Jones从包中拿出了扩音器,准备指示人群;但他马上又转向了脚下的Wang,思索着。Seong和Jones简单议论了一下。]

    群众:恐怖袭击!快跑!

    群众:不是,有福瑞发疯了!

    群众:停停停!别他妈挤了!

    [Seong和Jones将Wang扶了起来,让豺狼的双臂环绕两人的肩膀,不至于平躺在地上。]

    Seong:咋这的瘦?我都怕他折了。

    Jones:小心点。我们得去找个桌子,高地。那样就算没人扶,他也不至于被踩到。去对面黄色房间吧?里面没人。

    Seong:不行。别人跟过来就麻烦了,那边没门,出不去。

    群众:谁扔本书什么的!把小屁孩打晕得了!

    群众:电梯!快进电梯!

    群众:这地方有车库吗?这咋是死路?

    Jones:也是。我们……得回玫瑰色房间去。人太多了,我指挥一下。

    [Jones将扩音器放到嘴边。]

    Jones:大家伙儿,前面没路就不要推搡,冷静一下!手放到胸前,保护肺部!

    [群众中的不少人看向Jones。]

    群众:逼嘴闭上,妈羞囧死(Shut the fuck up, Motherfucking Jerk)!这屁事就是你们那些唐氏Roadkill(本意为被车辆撞死的动物,延伸为英语中对SCP-CN-3312-1的歧视语)搞的!

    Jones:我干你老——咳咳,大家,请冷静,不要浪费能量——

    [Ethan Bradbury,原本计划在鲍威尔书城进行签售会的一名人类作家,此时握着话筒迈到了玫瑰色房间的中央,跳上了一张用于展示书籍的桌子。]

    Bradbury:各位请听我讲。绿色的房间有一个出口,直达伯恩赛德路。橙色的房间也有一个出口,直达十一号大道。大家千万别进黄色房间,那头的咖啡馆门还锁着呢。如果你色弱:橙色房间就在旁边,黄色在对面。

    Jones:你怎么——呃,对!大家听他的!

    Seong:有人指挥了,咱还去吗?要不搀上Jacob走?

    [室外开始下雨。出口处的游客中,有几名似乎在翻找雨伞或者雨衣,而有些则因为害怕摔倒而小心翼翼地向前划动着,加剧了拥挤。]

    Jones:[放下扩音器]不行。太挤了,Jacob可能受伤。

    Jones:我倒是还有一招。

    Jones:[重新举起扩音器]诸位,如果感觉喘不过气,可以斜着走出人流,横着也可以,不要往前推!打算去玫瑰色房间的公民,请帮我们个忙!成了的话,给你们发见义勇为奖金!呃,酌情发放!

    [Skinner小心地从背后接近W.和S. Mortensen;D. Mortensen已经逃离现场。在Skinner接触地面的脚趾上,他通过奇术生成了一层富含脂肪和油的肉垫,比犬科兽人原有的厚且软,以避免发出脚步声被W. Mortensen注意到。W. Mortensen正在其母的怀抱里大声哭泣,推测是因为强烈的痛感,周身不断散发着力量较小的冲击波,四周的童书四散,地板略微翘起。S. Mortensen跪在地上,手握着围巾,把它缠在翘起的一块木板上来锚定自己,保证其不会因为其子造成的冲击波而倒地。]

    W. Mortensen:啊啊啊……从一开始,童书,就是这个,粉的房间里的……这不公平,我不要粉的,为什么童书必须是粉的……

    S. Mortensen:Watty,我们可以去别的书店的,或者我们可以去别的房间看其它书,好吗?亲爱的,没事的……

    [W. Mortensen继续哭泣。]

    Bradbury:[背景]通往二楼的楼梯总共有两座,分别在橙色和玫瑰色房间门的附近。剩下的三个房间没有楼梯,而且请大家也不要乘坐电梯,可能有超重危险。

    [Skinner的背上有一根触手,上面是一个类似液泡的结构,其中包含了一些清澈液体。他在S. Mortensen背后站了大约一分钟,尝试找到突破口。此时,窗户被打破,几名急救人员冲进了玫瑰色房间。其中一名用力摇晃了Skinner的肩膀。]

    急救人员:[低语;汉语,下同]你他妈干嘛的?平民疏散掉,赶紧的!

    Skinner:[低语;汉语,下同]啊,我是SCP基金会的奇术师,我这个液泡里面是褪黑激素和内啡肽,还有少量腺苷,是用来增加疲劳感——

    急救人员:[低语]学没学过?褪黑激素二十分钟才有效,腺苷会导致血管过度扩张,这你都不知道?

    [很多游客开始从窗户被打破的洞口尝试离开书城。急救人员不得不挡住他们,并开始现场清理碎玻璃,以避免划伤经过的游客,或者刺伤可能的因故摔倒者。]

    Skinner:[低语]哦,呃,也是……对不起……我,呃,我以为可以的,因为腺苷是ATP磷酸消耗完的产物,所以它的存在代表了大量能量被消耗了,可以传递缺乏能量身体很疲劳的信息以便催眠麻醉,呃,而且咖啡因也是通过作为腺苷受体拮抗剂才能提神,那腺苷激动剂应该能起反效果,但是现在一想,这的确太蠢了,我——

    急救人员:[低语]别搁这废话了![拿起麻醉枪。]搞快点,冲过去,把他举起来!现在这样,打到孩他娘就麻烦了。

    Skinner:啊,得我来吗,这——

    急救人员:[低语]赶紧的!

    [Skinner咽了一口口水,轻轻走向W. Mortensen。S. Mortensen转头,看见了Skinner和他背后的急救人员,然后转回其子的方向。]

    S. Mortensen:Watty,你看,来了一头狼哥哥哎!而且他不是粉色的,是绿色的!你要不要抱抱他?

    W. Mortensen:[抬头,看见Skinner。]我不要!胖子都太脏了!胖子都很懒!我不要胖!

    [W. Mortensen向Skinner发出一阵冲击波;后者倒在地上,背后的触手被猛然压迫,导致他大叫出声。]

    S. Mortensen:[明显惊讶,大声吸气,但不一会就恢复了原本的腔调。]Watty,狼哥哥被你推倒了!现在狼哥哥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狼哥哥想要你去教他怎么战斗,对不对?

    [Skinner挣扎着爬起,单膝跪地。]

    Skinner:[英语]咳咳……对……对的!你好厉害啊,我想拜你为师!

    W. Mortensen:……哼,好吧,我可是真正的狼,他只是狗而已……

    Jones:[背景]好嘞!大家,举起手,把这位伤者抬头顶上,对,就是这样,往玫瑰房间,朝棕头发先生那边传!聪明,就用人群冲浪(Just crowd surf it)!先生,请接住他!

    [Skinner靠近S. Mortensen,伸出两根触手;她把W. Mortensen交给边牧。Skinner小心翼翼地用触手握住W. Mortensen的腋下,将他举高,直到开火的角度足够向上,可以避免弹道路径穿过任何平民。急救人员瞄准了W. Mortensen。]

    [背景中,可以看见Wang平躺着,被人群的手掌传递到了Bradbury附近。后者拉住豺狼的手,把他安置到了桌面上。]

    W. Mortensen:太高了!我不要高!你把我放下!啊啊啊——[开始剧烈挣扎,似乎准备放出冲击波。]

    [此时,急救人员开枪,麻醉针击中了W. Mortensen大腿上富含肌肉的区域,导致他开始迅速失去意识睡下。但在其失去意识之前的瞬间,他释放了一阵冲击波,导致Skinner失去平衡。Skinner的右脚爪被震得离地;他伸出手臂尝试稳定自己,但似乎即将摔倒。]

    S. Mortensen:怎么了?

    [S. Mortensen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急救人员:我操!小孩放下来!

    [Skinner尝试操纵触手将W. Mortensen降低,但这只导致他的重心更加不稳定。他叫了一声,向后倒去。]

    [S. Mortensen向后猛然一跳,背部和满是木屑的地板摩擦着滑行了几分之一秒。就在此时,恰好,Skinner也摔倒在了地上,他头顶触手缠绕着的W. Mortensen掉落进了其母的怀里。Skinner爬了起来,无所适从,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触手。]

    [S. Mortensen喘着粗气,怀抱着其子。]

    [有一段时间,W. Mortensen没有动作。跟骨生长戳破皮肤的血液,和麻醉针附近渗出的血液,从上下各自染黑了他的牛仔裤。急救人员一把推开Skinner,径直跑到了母子身边。]

    急救人员:[英语]女士,您的孩子——

    [就在此时,W. Mortensen开始大声打呼噜。]

    急救人员:[英语]您的孩子……啊?

    [寂静。]

    S. Mortensen:……太好了,Watty……

    [急救人员长舒了一口气。Skinner紧张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连续眨着眼。]

    S. Mortensen:[将W. Mortensen递给急救人员,低头看着自己染上血液的裙子,而后抬头。]医生,我儿子会没事的吧?

    急救人员:[抱着W. Mortensen走向窗口,但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回过头;英语]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你刚才挨了那么多冲击波,还可能撞到头了。跟我们救护车一起走算了,不然内出血什么麻烦就大了。

    S. Mortensen:但是,我儿子……

    急救人员:[将W. Mortensen放上车;英语]他会没事的。[向其他人员]小孩的担架绑上安全带,处理一下要处理的。

    S. Mortensen:那就好,医生。谢谢你。

    急救人员:[向Skinner,汉语]哦对了,还有你。SCP基金会的奇术师,对吧?

    Skinner:是、是的。

    急救人员:你估计是搞学术的,没经验吧,刚才小孩差点叫你给摔地上了。不能全怪你,这情况有够扯淡的,但是回去多练,要是孩子他娘刚没接住,够你喝一壶了。

    Skinner:好的。对、对不起。

    急救人员:[向其他人员]先消毒!别绑太紧了,待会骨头可能还要长![向Skinner]不行你就把军训的再练一遍!太阳底下站军姿去,最少站一个小时,以后看你还平不平衡!

    Skinner:对不起。我、我上的国际初高中。没军训。

    急救人员:你刚还在那叽里咕噜扯了一大堆生物……腺苷的确会导致疲劳感,那个没错。我说的不是你理解不对,是腺苷不适合当麻醉剂。你以后不要老纠结自己够不够聪明了,专业的跟你说什么你就照做,听到没?

    Skinner:听到了。对不起。

    [临走前,急救人员再看了Skinner一眼。]

    急救人员:还有,别老道歉,低声下气的。吸取教训,以后长记性了就好。[向其他人员]安全带,系好了吗?止血搞好了吗?

    急救人员:好了吧?开吧。赶紧的。

    [车门关闭。救护车亮着灯,向着医院加速开走了。]

    附录16,2026/08/08:非正常调查

    时间:早晨,10:36A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西伯恩赛德街1005号(1005 W Burnside St),鲍威尔书城(Powell’s City of Books)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Wyatt和Siv Mortensen已经被接到了附近的医院,Wang很快完全康复了,且踩踏事件在Jones和Bradbury的指挥下没有发生。对书架,地板和窗户的修缮正在进行,但这并没有妨碍顾客们游览书店。Skinner已经回到了黄色房间(Yellow Room)里,尝试寻找在调查中发现过的书籍,《D代表恐龙》(D is for Dinosaur)。]

    [Skinner身边,绝大部分是人类的游客们大多避开了他。他在书架之间来回走,在一个标记着“偏执之书”(Paranoid Books)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万有引力之虹》(Gravity’s Rainbow)放进包里,并终于在第四圈的时候在科幻小说区发现了目标书籍,也拿了一本。]

    [Skinner走到了走廊上。附近,他的同行者正在讨论自己对书籍的选择。]

    Wang:这本,《几何学遗嘱》,是个什么叫拉法埃尔·迭斯特的写的,我听大学几个纯数学专业的舍友说过,好像是很高级的数学著作来着?我朋友最喜欢折纸,八成需要这方面的知识,我买来送他,估计能增进友情吧?

    Jones:前提是他看得懂。

    Wang:啧,情意重要嘛!Matt,你选了什么?

    [Jones从自己的大衣内侧掏出一本书,短暂地给同行者看了看封面。]

    Humphries:啊,《1984》!

    Jones:……请不要这么大声。

    Humphries:为什么?这本书写得很好啊!

    Jones:如果媒体拍到的话,很可能谣传我拿《1984》当指南用。

    [寂静。]

    Jones:真的呀,不是没可能。

    Wang:呃,你不说没人会往那里去想。

    [电梯到了;Skinner的位置靠后,在大量人类进入后才踏入电梯内。他抱住双臂,静静站着。到了二楼后,他走出厢门为想要下电梯的游客腾出空间,但似乎不敢重新进入电梯,便走楼梯到达了三楼的珍珠色房间(Pearl Room)。他撑着膝盖喘息了一段时间,转身看到了Ethan Bradbury正在楼梯口一旁进行签售会。]

    [大约十几名人类正在排着队,将自己的书放到Bradbury面前。他会展开封面,在扉页签下“Ethan Asher Bradbury”,随后抬起头,聆听读者的一个问题。随后,他会合上书,读者随之离开。]

    读者:请问,先生,据说您在写作上最大的一个建议就是“不要思考”(Don’t think),这是真的吗?

    Bradbury:的确是真的。创造的时候,你不该为自己想要创作的内容找理由,不应该因为什么合不合乎逻辑就抛弃它。你最原始想写的词句,就是你能为作品带来最好的礼物。这就是我的建议。

    [读者谢过Bradbury,离开了。下名读者上前。]

    读者:据说一个人左翼思想的深度,和智力以及受教育的程度是成正比的,请问您觉得波特兰涌入了这么多精神残疾者,会不会增强右翼极端组织?

    Bradbury:这种问题没人能确定。我们应该做的是抓紧教育别人的机会。如果面前有一片空白的话,你最好抓起颜料桶卖力画,画得好的话未来就是你的了。

    [读者谢过Bradbury,离开了。下名读者上前。]

    读者:我也有想说的!我最近听到了很多那种,中国人对美国的受压迫群体,比如小众的性取向,进行攻击的新闻,而且我也知道拉丁美洲人投票给共和党的概率更大,您觉得,我们应该允许这种崇尚仇恨文化的人攻击我们吗?

    Bradbury:如果你抱有这种心态,很少会有人听你啊!就算你要说服这些人离开,或者改变,你也应该先向他们解释你为什么这么想,让他们觉得你的视角对所有人都有益,大家才能听得进去啊。

    [读者谢过Bradbury,离开了。下名读者上前。]

    [Skinner站在一旁,似乎很不适,紧紧地握着拳头走来走去。他差点撞到别的顾客,低下头道了一句歉,便靠到了一个书架侧面没有书的位置,打开手中的《D代表恐龙》,开始阅读其中的第一个故事,与标题同名。]

    要是那颗恐龙蛋有眼睛的话,它会看见我们每天都把脸贴在玻璃圆柱上,脸颊上的肉色挤压成了雪白,等待着它从雪白的蛋壳炸裂成肉色。妈妈经常说,她生下我之前,会和我说话,把耳机套在肚子上给我放音乐;于是我也这么做,我汗流浃背地把音箱拖到孵化区的玻璃墙外,大声播放着《雷霆小英雄》的主题曲。墙的底部有一圈狭窄低矮的混凝土底座作为固定,因此地上的音箱会被挡住,贴不到墙上;所以,有时候我会使劲浑身解数,把半人高的铁盒子举起来,按在玻璃上,用胸压着它用膝盖顶着它,让振动的鼓膜离恐龙蛋哪怕近那么一厘米。我的最高耐久纪录是三十二秒,那天我欢呼着喝了两罐汽水,然后自己和音乐合唱起来:全球全世界探索,遇到恐惧不退缩,要是看到有危险,神枪一发全不见。(Safari to anywhere / Steadfast against any scare / Any danger, any rot / We will clear out with one shot)。

    ……

    [手机响了;Skinner停止阅读。他掏出手机,看见Discord群组里有人@了他。]

    Howitzer Howie:哟Ryan!!@RyanTheDog

    Howitzer Howie:[图片;内容为一本《尤为明亮的生物》,谢尔比·范·佩尔特著(“Remarkably Bright Creatures”,Shelby Van Pelt),握在Humphries手中。]

    Howitzer Howie:这本书的女主角好像和一只章鱼是朋友哎!:o

    Howitzer Howie:你感兴趣吗?我们要不要买来看!

    [他把书合上抱在胸前,打字:]

    RyanTheDog:我平常都是kindle读书来着,感觉更便宜qwq

    RyanTheDog:不过你想买的话可以买的qwq真的很谢谢!

    RyanTheDog:还有,为什么觉得我会感兴趣啊,是因为有触手吗(

    Howitzer Howie::p

    读者:请问,您觉得危险的兽人数量如果持续增长的话,美国政府会不会允许对他们进行强制安乐死?我,呃,我当然不支持这一点,可以说也不反对,就是想要征求您的意见。

    Bradbury:无论支持与否,每一件事的后果,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和目标,还有旁观者。强制安乐死很容易被反对者作为把柄,又或者导致强烈的暴动。所以,目前对神经多样者的状态……大概率不会到你说的那一步。

    读者:但是,如果放任,呃,事故,导致公民死亡,不也是会导致旁观者的不满吗?

    Bradbury:我有说过不直接安乐死就等于放任吗?

    [读者谢过Bradbury,离开了。下名读者上前。Noah Kramer-Billings,Bradbury的编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Bradbury抬头看向Billings,似乎有些尴尬。]

    Billings:你怎么回答了他两次?以后别这样了!

    Bradbury:哈哈……好的。

    四有青年王守之:震惊,某只雪貂居然读的是这样的书

    四有青年王守之:[图片;内容为Seong站在书架边,手握一本《金钱心理学:财富,贪婪,和幸福的永恒教训》,摩根·豪泽尔著(“The Psychology of Money: Timeless Lessons on Wealth, Greed, and Happiness”,Morgan Housel)。]

    Sylviiiiii:( ̄^ ̄)

    Sylviiiiii:读这个怎么了?女孩子也是要赚钱的!

    Howitzer Howie:女王大人好厉害(Slay, queen)!

    四有青年王守之:bro居然是资本家💀

    四有青年王守之:希望书不会被🇰🇷了

    Sylviiiiii:什么意思(`へ´≠)

    四有青年王守之:当然是希望书不要被带到韩国啦,不然还不回去了(手动滑稽)

    MattJonesMayor:请问一下,Jacob,您认为自己反对资本主义吗?

    四有青年王守之:?我反对怎么了,有意见

    MattJonesMayor:感谢您的回应!那么,以后如果我宣称,无论左翼还是右翼都认为我很可靠,我甚至还救过社会主义者的命,应该不算虚假宣传吧?

    四有青年王守之:6

    四有青年王守之:有一说一,确实不算

    四有青年王守之:具体是哪种社会主义最好不要说得太明白

    [Skinner重新打开了书。]

    ……

    那天我回到家时,客厅的墙上投射了一张满是错叉的试卷,像是竖过来的反坦克拒马,连成了蜿蜒的墙。黑色的潦草字迹偶然是短的、落单的士兵,在无垠横线的第一行上驻足不前,偶然是联队,黑压压,突破了填空盒子的封杀,成一字直冲着拒马的尖刺突破过去——本来只在平行世界史书上的那干净的黑白,被我的累累错误染成了红色。右上角的字母是D,像是红方有了半圆形的巨型太空船,而黑方仍然只有步兵,胜负早已分明。爸爸看向我,他胸前的投影器连带着战场颤动了一下。“你能解释原因吗?”

    “我……我不想学文学。因为和恐龙没有关系。”

    他深呼吸了一下。“嗯,你的成绩只有生物是A,剩下的大部分都是D。但你今天没有交上生物作业。我们也想要你帮助家里复活恐龙,但这样的话,你的科学头脑必须完美。”

    “我今天没交的,呃,是,生物伦理作业。有关什么实验不该做的。剩下的我都交了。我保证。”

    爸爸迅速撤离了战场,点开我的缺勤记录。然后他笑了。

    “儿子,真棒。其他课全是D,也蛮好的。D代表恐龙嘛。”

    读者:我能把话题回到写作上面去吗?请问,您觉得最值得被写作的主题都有哪些?

    Bradbury:德国贫困,中东战乱,企业压榨,全球变暖……但是你不需要特意在文中写这些东西,因为要是你是个有道德感的人,你的创作里必定会留些人文关怀和社会正义的影子,就和暴风雨渗进地下室一样自然。写作是一面镜子嘛,要是你能活在社会却不关心这种问题,那大概只能说明你在乎自己大于别人了。

    [读者谢过Bradbury,离开了。下名读者上前。]

    四有青年王守之:@RyanTheDog

    四有青年王守之:平常你喜欢看什么,我给你搞本

    四有青年王守之:科幻的看不

    RyanTheDog:我平常不太看书qwq你决定吧

    四有青年王守之:这有四大名著,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咱中国人不看洋书

    Howitzer Howie:啊,有这种规定的?

    Howitzer Howie:那外国人能不能看中国书?我也想看四大名著;w;

    四有青年王守之:?我玩梗呢

    四有青年王守之:中国人不蹦洋迪

    Sylviiiiii:我是韩国人,跳的也是韩国的舞,怎么针对我(#`Д´)

    四有青年王守之:中国人不蹦洋迪是梗的名字💀

    读者:请问您认为,写作最需要的是什么?

    Bradbury:写作最需要的是你本人。通常说,文字的功能有四个,传递信息(Inform),娱乐读者(Entertain),说服听众(Persuade),表达自己(Express)。但在我看来,你做好了第四项,那自然做好前三项也不难。你传递的信息必须是你知道的,你讲述的故事来自你的经验,你用来说服别人的观点也是你的观点。所以你必须先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作者,想写什么,这些才好办。

    [读者谢过Bradbury,离开了。下名读者上前。]

    四有青年王守之:@RyanTheDog

    四有青年王守之:@RyanTheDog

    四有青年王守之:@RyanTheDog

    四有青年王守之:那个梗你肯定知道吧,中国人不蹦洋迪

    RyanTheDog:不知道qwq对不起

    四有青年王守之:6

    四有青年王守之:我给大家都买本名著吧,当谢罪了

    四有青年王守之:或者给大家做碗红烧肉也行,大家民主决定吧

    Howitzer Howie:我想看西游记!

    Sylviiiiii:哇红烧肉!!o(≧▽≦)o

    Howitzer Howie:呃

    Sylviiiiii:呃

    Howitzer Howie:啊做红烧肉也行!我少吃一点:p

    Sylviiiiii:看书也可以!我想看红楼梦,感觉描写会很漂亮(*´▽`*)

    读者:请问,您觉得世界上有没有“不道德的写作,或者是“应该被审查的写作”,这一说,而且如果有的话,您觉得什么样的书应该被这么分类?

    Bradbury:我觉得有。如果一个故事最终的结果是让读者们想要去做不道德的事情,或者感到不必要的痛苦,那么这个故事就是不道德的。但即使如此,这种话题仍然不值一提。能够控制信息的都是有权势的人,所以你问我应该审查什么书,就相当于问我哪些罪犯应该在最高法庭上面被判死刑一样,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发笑]

    [读者谢过Bradbury,离开了。下名读者上前。Billings瞪了Bradbury一下,但没有其他动作。]

    [队伍中的人们来来去去;十几名读者,包括Skinner听到了以及没听到的,已经得到了Bradbury的签名。现在队伍已经不那么长了,只有三个人;边牧决定加入。最前面的似乎在问一个很长的、关于波特兰选举的问题。手机发出消息声,但是Skinner无视了它。他站了良久。另外两名读者似乎也觉得无聊,开始互相交谈。]

    读者:[向身后的另一名读者。]哎,Ethan说你关心什么,文字里就会出现什么,你觉得你最关心的是什么?

    读者:[向身前的读者。]我最近在写网文嘛,就是女主的恶毒姐姐生了个鸟面综合征儿子,害得家破人亡,所以,呃,我在乎的就是,成立家庭要谨慎嘛。

    读者:[向身后。]那你这么写,会不会显得很,呃,歧视别人啊?把出生有缺陷的人写成这种样子?不过生殖权利这件事值得一写,嗯。

    读者:[向身前。]生殖权利这件事嘛,我不是很在乎,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优生优育。还有,我没有一直把有缺陷的人写成这样啊。我上一篇文是,帅气超雄男主角虐杀巴士上吵他的智障孩子全家,就是纯乐的爽文嘛。

    [Skinner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始将双手食指、中指的爪子刺向大拇指指肚,低头,一只手贴紧胸骨、另一只手贴紧更下方的腹部,身体抽动,脚的方向仍然向前,但腰和胸口和肩膀向右开始扭动,抬头看向窗户,开始默念名字。]

    Skinner:[低语。]Viola……Viola Charman……不是那种智障孩子,不是,安息。你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你从来没有被自己的家长放出去过,所以你并没有打扰别人的机会,当然你一开始也不会打扰别人,不会!虐杀你的他们,那些傻逼父母,是恨你,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邪恶的人……你不是智障孩子,你不是熊孩子,你不是动物孩子,如果所有人都觉得动物是侮辱你,那么你就永远不会是,就算转世了也永远不会是!你会安息,你会——

    Wang:Ryan!

    Skinner:啊!对不起,我,呃,我——

    Wang:Ryan,是我,Jacob!你没事就好,看你没回消息,以为出什么事了。

    Skinner:……嗯。

    Wang:我来是想问,你要吃红烧肉呢,还是看名著呢?其他兽都达不成一致意见来着。

    Skinner:我……我也不知道,对不起。问一下Matt吧,或者Andros。

    Wang:啊……好吧。Matt跑外面找安静角去了,说什么刚才太累,消息也不回。我待会问Andros好了。还有,你刚才在做什么来着?看你好像蛮难受的。

    Skinner:……

    Wang:身体没事吧?我要不单独给你做个鸡汤面?红烧肉太油了,对身体不好。

    Skinner:不用了。没事的。

    [豺狼和边牧停下了交流。Skinner想要继续默念名字,但是被Wang制止了,后者无言地分开了前者互相掐着的手指。两人转而看着Bradbury。]

    Wang:他的书你喜欢不?我大学写作课读过一点。

    Skinner:我看看。

    [Skinner重新打开了书。]

    ……

    最后我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我能听到苍蝇在父亲的尸体上环绕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利的脚步声。满是味蕾的细毛排列成锯齿状的足,和裸露甜美柔顺的血肉,高兴地击着六指掌。

    我能听到Ralph的尸体中仿佛有液泡破碎了,血液一点一点渗透在白色的地上,形状像是小时候他铅笔画的云彩,但偶然有突起,在瓷砖互相垂直互相平行的沟槽中被引导着。

    霸王龙的爪子臼碎了原本是墙的玻璃,前进,前进。它不是我们每天盯着的雪白,也不是我们的肉色,甚至我们身上制服的黑色和海蓝色。它是污泥般的,霉菌般的,呕吐般的,腐烂般的绿,从被染成红色的平原和丘陵上浮出;像是给暴君(Tyrant)的青铜纪念碑,在尸山血海上被建起/勃起(erecting)。

    它大开了口。热而臭。雕像的中间是铜牛。

    也许这是报应。要是父亲工作得再快一点,再好一点,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在这之前就会被咬死。在我邀请Ralph看着他趴在桌上的头猛然带着笑弹起来之前,在我爱上这间房间时弹着空气电吉他唱的每一句雷霆小英雄主题曲之前,在妈妈生下我抱着我亲吻着我说我长大肯定会很快乐之前,在妈妈遇到他之前……

    轰隆。

    雷霆万钧。

    (完)

    Skinner:蛮好的。

    Wang:[凑近Skinner,耳语。]我觉得不太行。文字太复杂了,装逼呢。

    Skinner:……嗯,也可以这么说。

    [两人面前的读者都离开了。Skinner走到了Bradbury面前,翻开书,让作家在扉页签下名字。]

    Skinner:呃,请问您,对波特兰连环自杀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Bradbury将脸颊撑在手上。]

    Bradbury:自杀总比他杀好,对吧?

    [短暂的沉默。Bradbury轻轻挑眉,似乎惊讶Skinner还没有离开。]

    Skinner:……但是,我说的是,您觉得那些符号,和,呃——

    Billings:一人一个问题!

    Skinner:……

    Skinner:谢谢。

    [Skinner又站了一会,似乎非常不知所措,向Bradbury鞠躬便离开了。]

    Wang:哎,我也有个问题。我研究过你的书,是从上世纪40年代开始就出版了,但你现在看着顶多二十四,总不能只是保养得好吧?

    [Skinner猛然转回Bradbury的方向。作家把撑在手心的头歪得更厉害了一点,笑了两声。]

    Bradbury:哈哈,我们一家都喜欢写作。我是Ethan Asher Bradbury四世啦。

    记录ι,2026/08/08 (UTC+2)

    Silberkranz:Willkommen!

    [Käthe Silberkranz从台阶下到路面上迎接两位客人。她是斯图加特人,六十多岁,头发灰了,不过面容还略带油光。Rogers接住她伸来的左手掌,于是又被她的右手掌抱住前爪。老人又手心朝上,与Rogers手背朝上的双手相勾,上下晃晃,期间不断微躬。]

    Scholl:就是“欢迎”。

    Rogers:我听懂了。

    Silberkranz:二位请进来就坐吧。

    [卡韦尔街上没什么行人,除了刚刚过去辆自行车,扛着一编织袋的塑料瓶。街边扔着些拆开的瓦楞纸箱。下水道的球墨铸铁盖板丢了一块。室外的遮阳伞都没打开,方便黄昏时直接收回店里;红木的桌子板凳也是如此,有些门店干脆没再搬出来过,反正以上都没人使用。从今年初,第三家遭了贼之后,大多数铺主都养成了这习惯。换到首都就不一定管用了,据传柏林前两天已经出现夜里砸玻璃窗的案件,虽然本土企业暂时不用担心,但在所有罪犯都落网前,没人知道有差别抢劫是否仅是巧合。]

    [咖啡馆室内有些昏暗,Rogers原以为这也是“友好”设计的一部分,抬头发现只开了一半的灯。店内比街上人更少,没有其他顾客,只有几幅廉价的装饰画,其中人物画的数目为零,加倍了本可填补的冷清。柜台后杵着个兽人男孩,年纪比Rogers小不了多少,高个儿,阴天蓝色的毛,像犬科,眼睛半睁半闭,竖纹围裙挂在颈上。]

    Silberkranz:平时都是孩子们出来接待的,今天请假的多,加上这个点本来就没什么客人,我才出来顶替一下,还请见谅。

    Rogers:谢谢您。我很敬佩您这样的主理人,你们才是就业计划真正的中流砥柱。

    Scholl:(德)像母亲一样。(英)能这么说吗?

    Rogers:也有父亲和兄弟姐妹。

    [Rogers朝Scholl微笑,然后把同样的微笑转向Silberkranz。]

    Rogers:能带我们去后面转转吗?

    Silberkranz:先点单吧,如果二位有需求的话。可以看看我们的工作流程。

    [Silberkranz本来端着个活页本。Rogers以为门口的立牌点餐屏只是待机了,点了一下。屏还是黑的。Scholl冷笑了一声。]

    Silberkranz:抱歉,客流量小的时候,机子一般就关了……

    Rogers:能保证神经非典型顾客要亲自点单的时候开着吗?

    Silberkranz:我们在尽力。我能理解您的感受,总部出钱安机子,我们却没用好,真的很抱歉……两位可以先照着菜单报,我来记。

    [Scholl扫过柜台顶上的价目表,朝Rogers使了个眼色。Rogers没理她。]

    Scholl:(德)Espresso,单份。(英)你认识字吗,我念给你?

    Rogers:不是非得全认识吧。

    Scholl:(英)当然,反正都是你的人,不用在意价格。

    [Rogers肘了一下Scholl。Silberkranz拿铅笔以印刷体记下单份意式咖啡,抬头见状,不解地笑笑。]

    Rogers:有蜂蜜吗?Honig?

    Silberkranz:没有。蜂蜜供应断了,不得不暂时下架多萝西娅咖啡。我们有尝试自己养蜂,在乡下,已经开始做了,等到明年春天,有信心形成规模。

    Rogers:很高兴听到这件事,养蜂是很需要专注的工作,这提供了更多友好的就业岗位,也证明了我们的计划很有生命力,会自行生长。

    [Rogers双手合十,朝Silberkranz歪歪头,但老人笑得有点僵硬。]

    Rogers:那就Dirty吧。

    [Silberkranz一笔一划地记下,然后把这张单子拆下来,横平竖直地摆在柜台上,实际上是一架无声小打印机的出口前。犬科男孩拿半睁的眼睛瞄了一下,就去取磨好的咖啡粉了。Rogers、Scholl和Silberkranz尽可能安静地旁观。]

    Rogers:Käthe,他叫什么名字?

    Silberkranz:Raspe,请你自己告诉Rogers小姐,你的名字是什么。

    Raspe:Niko。

    [Niko Raspe拿布粉器准确转了一千零八十度,压粉时,肘关节别扭地折到直角。把粉碗接上机子前,他用小指的肉垫绕碗沿擦拭了一圈。他的指甲没给Rogers带来既视感,只让她有意识地想起Sokolov的指甲,他们都刚修剪过。]

    Rogers:Niko,你做得很专业。

    [Niko Raspe没有任何回应。Rogers也没有回应他的没有回应,左耳静静地听萃取液敲击玻璃分享壶、然后是敲击液面的鼓点,目光则移向最近的一幅挂画。Niko Raspe洗过柄碗之后,俯身从双温冰柜左柜里取出另一个玻杯,看起来很透明,然后从右柜取了半盒Gabler-Salter生产的奶,这家民族乳制品企业坚持了三百年后,于上世纪末最终被荷兰资本收购。Scholl凑到冰柜旁边,Rogers瞟到她的动作时,Scholl已经从弯腰中重新直起身来了。]

    [于是Rogers没过问。她朝那幅画迈了一小步。一幅横向的水彩建筑画,画的是Rogers不认识的欧洲地标街道,地上有些小得看不清的人形,以及高得多的黑杆路灯,像藤蔓一样弯曲;中景位于一座骑士雕像后方,是一座红顶的火柴盒,与远景的教堂相接,教堂有三座青顶的塔楼,美术出身的Rogers一眼发现透视有明显错误;教堂上方是浑浊的天,像是即将压断支撑的塔楼,把地面上的一切砸碎。画的右下角是黑色墨迹签名:]

    A. H

    1914

    Silberkranz:两位挑个座儿吧,我一会儿帮你们端过去。

    Rogers:Danke。不过我就不用了,这位也,

    [Rogers又试图肘一下Scholl,离得远,没肘到。]

    Scholl:(德)不用麻烦您了。

    Rogers:嗯。

    Silberkranz:你对这画儿有兴趣?

    Rogers: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Silberkranz:是,据说是一百多年前的画了。不过现在还能留在国内的,大多是赝品罢了。说不来。毕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没什么价值。

    Rogers:我曾经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

    Silberkranz:我小时候倒也听过这画家的一些传说。据说他后来跑去慕尼黑,领导起义,失败后自杀了,也算英年早逝。

    Scholl:(英)我擅自补充一句。德国人的一贯作风。

    [Silberkranz好像听懂了,笑着皱了下眉,在她那缺乏老年纹的额上尤为明显。]

    Silberkranz:这画家好像不是在德国出生的。不过都是野史了,不保真。哦,咖啡好了。

    Rogers:谢谢你,Niko。

    Silberkranz:是的。这个点了,应该也不会再来顾客了。你可以下班了,Raspe。

    [Niko Raspe没说话,没点头,退到柜台后角,抹下裤子,开始手淫,眼睛仍然半睁,对着正前方,没看Rogers她们,即使看到了,也只是她们闯进余光。柜台前三人的反应,老妇人最为惊恐,Scholl伸出左臂护住Rogers,Rogers反倒最平静。]

    Silberkranz:抱歉!我忘了他每周六都会这样了,上周六不是他值班!

    Rogers:没事的。没关系。

    Silberkranz:二位坐室外吧,我去把伞撑开!

    [老妇人端起盛着两杯咖啡的餐盘,逃往门外。]

    Scholl:有生命力的孩子,蛤?

    Rogers: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此时的光照并不需要撑伞。两人就坐后,Silberkranz就离席了。几条街外人群的呐喊声,传到这儿已经相当微弱,Rogers当时只以为是八月的蝉鸣。]

    Rogers:你对兽人有意见。

    Scholl:你去怨老狮子吧,谁让他把我叫来的。

    Rogers:不不,我很高兴你对兽人有意见。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Scholl:你在街上随便找个路人问问,那就是我的意见,大差不差。

    [Scholl环顾四周。]

    Scholl:有点难找,哈哈。

    Rogers:那不妨你来当这个路人吧,换我来当一次记者。啊哦。

    [Rogers捂了一下嘴。Scholl蹙着眉歪了下头。]

    Scholl:行吧。反正我只是复述他们的话,你随便逮个几个人,他们会说,上帝不公啊,我们最精干、最熟练的民族工人都失去了工作和薪资,

    [Rogers抿了口她的咖啡。]

    Scholl:那为什么这群四肢和头脑一样简单的家畜,家伙,却能舒舒服服待在……

    Scholl:吐出来!

    [Scholl从座位跳起来,去拍Rogers的背。Rogers把咖啡吐回玻杯,扯断一串唾液。玻杯里的液体并未分层,而是早已上下混匀成了卡其色的一片,甚至还冒着气。]

    Scholl:吐干净了没?

    [Rogers又干呕了一句,带点眼泪。]

    Rogers:烫的,一股草药味,好像还有馊味。

    Scholl:再这么下去你要患创伤后应激障碍了。他们那冷柜不工作,外头摸着都是凉的。

    [Rogers徒手擦了擦吻部。]

    Scholl:我去找他们去。

    Rogers:别!

    Scholl:你这就过头了。不提醒下他们,他们永远记不住。

    Rogers:求你了。你这份我请了。

    Scholl:我只跟老太说,不让那孩子听到,行了吧。

    Roger:你没发现她提到养蜂的时候,语气就不对劲吗?新的一周换了班肯定能发现的。我不想毁掉她的一天。

    Scholl:你的一天呢?其他客人的一天呢?

    [Scholl说罢,两人都像意识到了什么,沉默。Rogers扶住额头。Scholl杵在原地,脸色阴沉下来。]

    Scholl:那走。

    Rogers:你的Espresso?我帮你打包——

    [Scholl端起浓缩咖啡,倒进Rogers的那杯“Dirty”里。卡其色化作更深的湍流,几乎要溢出来。Scholl搓起玻杯,瞄准下水道缺了块板的黑洞,高高地倾泻,一滴不溅,一滴不剩。]

    Scholl:不用你请了。反正是照顾生意。

    附录17,2026/08/08:调查

    时间:中午,12:2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主观

    Jones:我主要想说的是,我们在监控录像里面看到了一份SCP-CN-4000-ARC文件。请问你们为什么没有进行上报?

    [这不是一次专门的犯罪调查,所以每个人都能进来;仍然还是Skinner和Matt坐在最前面,移了两把餐椅过来,为了避免木头在木头上的摩擦声所以是用搬的,不使用奇术的Ryan不怎么强壮,现在手臂还是有点酸。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有点急,拖了不少雨水,因为他们11点刚逛好书店在外面准备找吃的,Matt就把手机按到了他面前,屏幕里一人一兽把写着符号的纸小心地卷起来,塞到像是镀了金的小纸板盒子里,然后再把纸板盒子塞到保险箱里。]

    [现在Howie和Jacob主动在后面拖地;前者是代替Sylvia的,因为她的身体太过于习惯运动,出汗太多,让地板更湿。又高又胖的人出汗也多;平方立方法则,两倍的身高等于八倍的细胞放热但只有四倍的皮肤散热,所以Skinner对自己还是不要帮忙的好,他肯定也会那样。]

    [对面沙发上的是Griffith一家,以前是Tinsley一家,直到Anna女士重婚。男主人John比这里的所有兽都高出半个头,毕竟是人类。]

    John Griffith:我们家没监控。怎么看到的?

    Jones:琼斯家电的空调内机都带摄像头。

    [等下,什么玩意?猛转头,看见薮猫盯着人类,甚至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Jones:百分百保证,我们只会在警方需要调查的情况下才会启用这一功能,包括检查家中居民的安危,也就是福利调查(Welfare Check),或者搜寻可能的刑事案件证据。这次我们不仅有波特兰警方的允许,还有SCP基——

    J. Griffith:Anna!关空调!

    [鹿兽人,Anna Griffith,拿着遥控器站起,面向右边的丈夫,浅浅鞠了一躬,又面向左边,双手大拇指一起按下按钮,滴一声,管道的喘息如同平静地睡着一般停下了。她旋即(旋了总共360度)坐了回去,John用一根波浪一般肌肉分明的手臂揽住了妻子,把她拉近了一些。]

    Wang:等等,这逻辑不对,现在我们拖地的时候出汗不会更多吗?

    J. Griffith:那干脆别拖了。等会我跟老婆一块儿拖。

    [Skinner听到了拖把的滑行(以及拖布的塑料夹子和木柜子的撞击)停下,也几乎能听到大家面面相觑;Howie和Jacob绕过沙发和餐椅,把拖把拿回了卫生间,留下最后一条反光的水渍,从拖过的区域像反着的引线一般离开。SCP基金会的允许?让Matt监视这家人的难道是Skinner自己?监视,奸尸?安息徐静文,安息,安息,安息]

    J. Griffith:我们没上报有什么问题?家里没人自杀,为什么上报?

    Skinner:但是无论4000-ARC文件出现在哪里,它们都和目前的,呃,连环自杀案件,是强相关的,所以——

    Jones:我们调查到,就在6号凌晨,你们报警说儿子Hunter Tinsley去世了,这点没错吧?

    [寂静。抖腿不礼貌,鞋和湿的地面摩擦有吱呀声;也像是搅拌,泥会更加充分地混进水里,一层平平整整的污渍,永远在这个家里。注意不要那样。]

    Anna Griffith:先生,我们以为Hunter的死只是个意外。Hunter很喜欢自己一只兽待着,而且也很喜欢到很小的空间玩,所以我们以为他只是在这么做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关在了行李箱里面,然后——

    J. Griffith:Anna!不用解释了,让你老公上。

    [行李箱。鹿看起来很惊讶,但随即点头,往后靠在了沙发靠背。人类则是前倾,手肘放在了膝盖上,眼睛盯着Matt。行李箱,像是那个视频,小狗在主人要旅行的时候,自己也坐在了行李箱里面,把食盆水盆玩具叼了过来,意思是想要被一起带去陪着她——]

    J. Griffith:我摊牌了,第一个原因是我老婆说的,那熊孩子特喜欢钻洞,我们以为是意外,但第二个原因是咱早就恨不得他死了!

    [恨不得:]

    [如果是随便谁听到这种话,可能会怒火炸开一发不可收拾;但Skinner只觉得自己像个热气球一样,仿佛马上要被胸腔里、脑子里的什么东西带得浮空。]

    J. Griffith:他从小都动不动就哭,哭了就打人。熊福瑞力气跟人差不多,但他估计是没脑子不知道收手,一个七八岁小崽子,能把老子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老婆是鹿,白尾鹿,力气比普通人小多了,她还没嫁给我那时候,有一天,她打了两个喷嚏,熊孩子觉得烦,直接冲上去抡个拳头锤她,骨头差点打断好几根!等到我来了,他看我挡得下拳头,就上脚踢!

    [人类卷起了牛仔裤腿,展现了黑眼圈一般颜色的淤青。Skinner曾经尝试过打自己,但从来没有过淤青,他只能认为人类受到的伤害比边牧用水浒传上下册厚实的书脊捶自己、用被吊绳穿过的钥匙抽自己的时候,还要严重不知道多少。一直是这样,Skinner在看到别人说中国人都是傻逼的时候,在看到别人说福瑞都该死并且提供“证据”(应该引号吗?不尊重?)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失重,身体里的燃烧为的不是引爆成热浪,没有引线,只是想把他带走,越远越好,离开所有他不喜欢的地方。]

    J. Griffith:这还没完,就算他不打人,成天在那哇啦哇啦的嚎,给咱家搞出的毛病就让我老婆差点想自杀了!有什么东西他不喜欢他就嚎,你不管是给他吃除了鱼以外随便什么玩意,还是给他吃切成块、搞得“没鱼样子”的鱼肉,还是给他吃你累死累活拼盘拼出个流线型、但是有哪怕一根刺没挑掉,就一根十分之一英寸长断掉的刺没挑掉,的上等三文鱼肉,还是给他吃掉了符合他一切要求的鱼肉之后他觉得肠子肚子吃了生肉不舒服了……他就上蹿下跳得跟他爸妈想杀了他一样,冲着邻居的房子喊什么“杀人啦救命啊”之类的玩意。他大字不认,就这两句话流利!

    [边牧感觉身体中真的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冲向他的头顶。是他的身体给他发送的信号,可能;他只吃柔软的淀粉和肥肉,糊状的碳水和脂肪像是母亲爱抚一个巨大而娇气而恶心的婴儿一样在平滑肌上流动,所以那缺乏鱼肉和骨头的消化道有了记忆,比普通人那持续几分之一秒的感觉记忆久远无限,而那些食物本身掉进胃液变成热气球的燃料,升起,向他提醒,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赶紧走吧,在他们意识到之前?]

    J. Griffith:不仅不识字,那熊孩子人话也听不懂。不对,我看他是听得懂,但就故意不听想气我们!他成天就变着花样恶心人,好声好气劝他他就把耳机套上装聋,喊破喉咙哭天撼地请他他就哭得跟死了双亲一样大声!太他妈讽刺了,那个兽人耳机还是我和Anna给他花几千块买的生日礼物,给他看什么扭蛋人生(Gacha Life)音乐剧用的,比咱家的结婚戒指还贵,头上套个特质材料的水洗松紧带,还得是无线的,免得他牙痒痒咬东西玩电死自己……

    [边牧不是很想听了。他把眼睛看向右边墙上的一角,三个椭圆的相框直立着,是三个不同角度的结婚照,放在橱柜上,离天花板很近。他想象在这几个相框之间添上水。水会流动的方式是什么样?从中间,一部分会流到左边,一部分右边……如果太偏了的话还会有任何这样的分配吗,还是只会流向一边?]

    J. Griffith:Anna她自己一个人带小孩的时候,想帮他擦个屁股,熊孩子往后一蹬,她腿差那么一丁点就断了!然后小孩光着个屁股到处跑,那屎一团团的,有黑的黄的,还夹着棕色的熊毛,掉木头地板上,跟迷彩一样,捡都看不到应该跑哪里捡!他光吃鱼吃肉还喝不知道多少牛奶,拉出来的都是油,又黏又臭,粘你鞋底上,就走到哪留一层屎,跟个印章似的!

    [边牧吃下的那些低质量蛋白移动得不少;向左向右爱抚平滑肌,向上升起燃烧回忆,向下变成屎。在卫生间里,除了拖鞋之外,他是裸着的。他会在卫生间外面特意脱掉自己的裤子,然后手提着挂在里面的钩子上;至于为什么不正常地直接拉到脚踝,以及要脱下来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卫生间里脱,都是因为他觉得里面的地板太脏了——当然也可能是白色的瓷砖更会凸显不明的暗色污渍而已。他经常把卫生纸扔进马桶,站起来看一眼,晃晃头把锁骨发扫到背后,蹲下,以浸透的纸为防护,捏那一长条的如同土壤的排泄物……土壤是壤土(loam)因为颗粒大小是平均分配的,大部分像是一捏就变形的粘土,但是有小部分砂土一样的颗粒在他手中刺着肉垫的皮肤。他没有闻过腐殖土但他知道那味道是腐烂。洗手必须用热水,蓝色20%红色80%,烫掉毛之前的一个等级。卫生间和浴室是分开的,前者里面没有洗手液,后者里面才有。用完厕所之后,他会洗手,穿上内裤,横跨走廊到浴室里用洗手液再洗一次手,回到厕所拿裤子,出到走廊上穿裤子,回到厕所里拿手机和卷纸,上楼,把卷纸放回房间里,再到楼上的浴室洗一次手,再回到房间里用湿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机,再洗一次手,再洗澡——]

    Jones:请问您讲这些故事的用意是什么?这不能说服我们放弃检查SCP-CN-4000-ARC文件。

    J. Griffith:还不懂吗?咱俩恨不得把这事忘了!这种讨债的鬼东西终于没了,我和我老婆得好好过二人世界啊,去接受什么基金会调查,在那叽里咕噜地背熊孩子今天干了啥昨天揍了谁,还得用“临床腔”不准发火,不就是找罪受吗?

    Skinner:还有,呃,Griffith女士,请问您先生说的话,你都认同吗?

    A. Griffith:嗯,John说的事情……都发生过。Hunter也,的确会无视我们说的话,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叫他没反应的时候,我们真的以为他很安全。而且如果我们打开箱子检查的话,他可能会变得非常激动,不仅可能打我们,还可能伤到自己,或者打扰邻居……于是我们就……回去睡了。

    Jones: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

    J. Griffith:那熊孩子特喜欢钻箱子玩,说什么要冬眠,经常几个小时都不出来。我老婆说得很对,每次你开箱子他就鬼叫嗷嗷的,还要打你,然后重新钻进去再钻几个小时。所以我们多担心都不敢打开,放着不管的话他自己一会就出来了。

    [停!错误!]

    Skinner:等等!他平常很容易离开箱子,但这一次却在箱子里因故死亡了,我们认为这是一个疑点,为什么单单是这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后果?

    Humphries:还、还有……Griffith先生,您上个月似乎,呃,有过一些让人担心的搜索历史……我是用奇术查明出来的,我能问问吗?

    [他似乎已经在后面翻了很久的抖音;边牧猛转过头,豺狼和雪貂已经不见了,鬣狗爪子里手机屏幕上是人类俯卧撑,引体向上,挥着两条固定在墙上的铁链制造横波的短视频。]

    J. Griffith:问吧。

    Humphries:您查过安乐死在俄勒冈的合法性?

    [John Griffith咳嗽了两下,坐直了一些。]

    J. Griffith:是的。我看到了有关加拿大允许安乐死的新闻,就想看看美国有没有这种情况。我在推特上看见了一张图,说美国医疗虽然贵,但是比加拿大的好,因为至少不会杀了你,所以我想找证据。

    Humphries:您查过自然死亡可不可以跳过尸检?

    J. Griffith:是的。我查的是家属可不可以拒绝尸检,因为我考虑过打内固醇,但是健身的都知道,打药可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我就想知道这种东西尸检看不看得出来,我能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如果我打了药死在Anna前面,我想请她帮我保守秘密。

    Humphries:您查过父母杀死孩子的可能刑期?

    J. Griffith:是的。我说过,Hunter他经常大叫一些“杀人啦”什么的话,我就想知道要是他们信了,真的认为我谋杀自己的儿子未遂,我和Anna会被怎么判。你可以问我邻居,他们可以作证,听到过那种声音。

    Humphries:您还查过兽人吃巧克力和葡萄会不会致死?

    J. Griffith:是的。我做甜点之前想研究一下。您似乎在暗示我想要毒杀Hunter?但是如果我作为一个孩子的父母,不去研究他能安全吃什么食物,不会更可疑吗?

    Humphries:……

    [边牧的颈椎开始痛了。他似乎能看到鬣狗的脸被一个包裹着皮肤的拳头殴打着。这时候拳头的主人转向了他。]

    J. Griffith:还有,你叫Skinner,对吧?那个问题很简单。手提箱的长度和宽度够用,可以装下一个小孩子,但是它平放在地上的时候,是很窄的。Hunter通常喜欢平躺在里面,没啥问题,但是那次他好像想翻身侧躺着,身子一转过来,箱体直接把他挤着了。那个姿势,你可以想一下,肋骨都是竖着朝下的,把他胸骨都捅碎了,肺被压着,呼吸不了,然后就窒息了。

    [笼子(无论是cage还是ribcage)的辐条竖过来就是穿刺了。]

    Skinner:他这么久来都没有……翻过身吗?

    J. Griffith:哎呀,Skinner先生,流程和规律这种东西,孤独症患者没了活不下去啊。Hunter那孩子,每天要是刀叉摆的方向不对都会冲着我发脾气,Anna帮他洗澡的时候手脚必须擦四下,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平躺不也是他依赖的流程吗?哪怕是我叫他翻身,他估计都不听嘞!

    Skinner: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

    J. Griffith:唉,您也是兽人,但是就算在兽人之间,差异也太多了。看都能看出来嘛,您几个都是杠杠的(bonafide)模范公民,我也希望我家儿子的表现,大家听着没太觉得丢脸。Skinner先生,您应该是很高功能的类型吧,智商啊能力啊什么的都都过关,所以才忘了低功能的兽人可能搞出来这种症状?或者,是今天调查太累了,脑子抽风(brain fart)了?

    [短暂的沉默。]

    J. Griffith:太累了的话,要不今天大家请回吧?我和波特兰警方合作过了。官方调查已经出来结果了,Anna和我没有任何嫌疑。而且,Jones先生,咱波特兰的未来市长,已经检查过空调里的监控录像了,你亲自视察出来,应该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吧?

    Jones:我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对。

    J. Griffith:没证据?这可太给我面子啦!那个蜥蜴警察来调查的时候,找出的点多了去了,可能是没告诉你吧,还是你忘了?最可疑的一点,是手提箱的表面有我裤子上的纤维,但是这种事情也有自己的道理。我们打开箱子的时候,箱子的上半部分不是会翻开吗,这一部分就碰到地上去了,Hunter经常叫我坐地上跟他玩过家家,所以地上的灰里面自然会带一点衣服纤维什么的。所以这里也不用劳烦各位了,行吧?

    Skinner:好……好的。我们只需要看一下SCP-CN-4000-ARC文件,就可以走了。能麻烦你们打开保险箱吗?

    J. Griffith:就是我没有嫌疑了,对吧?

    Skinner:对的。基金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了。只要,呃,记录异常文件就好。

    [John Griffith微笑。]

    J. Griffith:行,当然行。还别说,我早就想把那张纸拿出来了,找个画框裱墙上,看到就高兴。现在窗户纸捅破了,人也一清二白的,总算不用藏着掖着了。[起身]我去一下。Anna,亲爱的,坐这就好,不用累着了。

    A. Griffith:好的,亲爱的。

    [Anna Griffith双腿凑紧,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着,似乎就算在人类离去之后,她仍然在用力把自己挤到沙发的一角,给丈夫留出身边的空间。她对着Skinner和Jones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两名调查员移开了目光,也许Matt没有,Skinner没看见,但是应该有吧。]

    A. Griffith:真的,我的丈夫可能看起来有点吓人,但是他对我很好。请两位先生放心吧,他没有说谎。

    Skinner:女士,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的。我们……我们会帮你。

    [Skinner重新看向Anna Griffith,盯着她的眼睛,尝试这监测她是否会通过眨眼来传递求救信号。四秒他们眼神接触,眼球之间牵了视线的线,他似乎看到了她凑近了一点,他体内的线以大脑为定滑轮,带着五脏六腑下坠了一瞬间,她没有眨眼。这次是后者先移开视线。]

    A. Griffith:请不要怀疑John。可以吗?

    [沉默。]

    A. Griffith:John只是做父母的方法不同……而已。我刚刚看到新闻,鲍威尔书城那里,那位母亲很爱自己的孩子,一直在尝试让他感觉好受一点……但是还是发生了那种情况。不是纵容孩子,一切就会没事的。John是这么认为的。

    [沉默。]

    A. Griffith:而且那个孩子……Wyatt,对吗?他到最后似乎都没有真的好受一点。我看到了一名基金会奇术师,长得和您 [站起,转向Skinner,坐下,同样的机械性的转身方式] 很像,他到事情的最后还是一直在被攻击……谁能知道Wyatt不会继续攻击别人呢?

    [沉默。]

    [此时John Griffith回来了,一手捧着金色的纸板盒子,一手拿着一串滴水的葡萄。盒子放到了桌上,葡萄悬到了Anna嘴边。]

    A. Griffith:啊,Johnny!亲爱的,你,没必要这么做吧,我可以自己洗——

    J. Griffith:哎呀,没问题的!这到厨房,就几步路的事!

    [Skinner用颤抖的手打开了盒子。]

    [(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操。(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恶心。真恶心。美好。恶心;(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操你妈。这不可能是真的。(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如果是真的为什么Hunter会自杀;如果是真的的话可能是自杀吗。他们想要美好,没人不想要美好。(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符号的内容进行转录。)恶心。]

    J. Griffith:张嘴,啊——

    A. Griffith:Johnny!还有客人呢!就,安静一下好不好!没必要现在也这样吧!

    J. Griffith:不就吃个葡萄吗,藏着掖着干嘛!

    A. Griffith:好吧,啊呜——

    [……]

    J. Griffith:老婆,好受一点了吧?我跟他解释。(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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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riffith:(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为避免异常效应失控,Pointer项圈按照程序不对和符号过度相关的内容进行转录。)

    J. Griffith:就这么多。

    [Skinner站起身。他用颤抖的手指握住手机,拍了一张照。]

    Skinner:我要走了。不是,我们。

    [毛和沙发摩擦了一下;Matt似乎突然意识到了Skinner的不适,倒吸一口凉气,倒过来的哈气表示倒过来的敌意,仿佛愧疚。薮猫刚才都在干什么来着?边牧眼前有一层黑烟,站起太快,几秒之后散去,露出:后面的大家都消失了。他应该说了什么符合基金会礼仪的,模式化的告别,就离开了。葡萄的咀嚼声盖过了他。]

    [门外的雨雾中Jacob撑着广阔的伞。Sylvia和Howie待在下面,三只兽坐在花坛石质的边沿上,身下垫着纸,是那种小包的、可以放在手心里的、一包只有几张的、厚重的手帕纸,从Jacob口袋里的包装可以看出来;中国制造。鬣狗和雪貂凑在一起看书;豺狼故意把伞偏向他们,自己的左耳已经被伞沿滴下来的水浸湿了一些,像是红色的火焰耷拉着熄灭。]

    Humphries:啊,异形和抱脸虫是同一个物种吗?

    Seong:你才知道啊?你不会没看过电影吧?

    Humphries:呜呜,没有……我以为抱脸虫真的就是抱抱你,没想到——

    Seong:没看过也好!我们周末录个反应视频怎么样?

    [怎么敢的?Skinner站在门口,吻部和头露出屋檐,半淋着雨。他希望自己的怒视可以穿过雨幕被他们看到。以为他在里面聊得也很开心是不是?以为他喜欢小孩子死?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所以可以庆祝?以为这,代指任何小孩子的死或者是任何具有孤独症的需要很高支持水平的小孩子的死,都他妈是一件好事所以值得庆祝?]

    Humphries:啊,不会吓到我、我的观众吧?

    Seong:是你自己害怕吧!少了个一起录视频的机会,不是更吓人嘛?

    Humphries:哎呀,不说有没有机会了,录一定是要录的!但是,你为什么挑这种电影啊?里面有梗吗?

    Seong: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原因吗?唉,梗的话,咱录完视频,得讨论一下分红的事情(the bonus situation,1979《异形》中著名台词之一)——

    Skinner:各位。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还蛮高兴的,啊?

    [他们停下了。几乎让他感到愧疚。Humphries睁大眼睛,Seong把一只手臂挡在他前面。Wang抖了一下滴水的耳朵,溅了几下。]

    Wang:Ryan,别凶他俩。Howie他刚才感觉很不舒服,我们就陪他出来了。虐待儿童那种事,他说他受不住。

    Humphries:对、对不起,Ryan。

    [他打消了所有爆发的念头。之后他应该也道歉了吧,大家都有几句。花坛旁边的各位拿着脏掉的纸巾,丢到了街上绿色的堆肥桶,之后继续进发。Jones站到了他旁边。]

    Skinner:Matt,你查到的结果是什么?真的没有直接证据吗?要不换个角度什么的?空调可以录音吗?……Howie的能力说不定可以帮忙,但是他应该会很难受吧,看那种录像……或者,我可以找基金会的装备,看会不会有效。都可以。

    Jones:Ryan……那是审问策略。通过假装握住把柄来恐吓敌人,以此达到折中的目的。我一开始给大家展示的证据,是绝对合法合规的监控摄像,从街上拍摄的,只是恰好透过了窗户看到了室内而已,而且经过了适当的放大。我们的空调是尊重民众隐私的,绝对不会有安装非法摄像这种情况,自然也不会欺骗任何消费者。

    Jones:不对,我说的是,Ryan,我真的很抱歉,我应该早和你说的,但是我——

    [Skinner微微笑了一下,呼出的气抢先他一步往前完完全全踏入了雨中。远处Jacob仍然撑着伞。豺狼火红的皮毛在黑暗的云层封锁下,在窒息的空气中,转了个身,顺着街上不断远离Griffith一家,仿佛引线越烧越长。]

    附录18,2026/08/08:记录

    时间:中午,13:56PM(包含20:04PM开始进行的编辑)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Skinner写下的笔录

    SCP-CN-4000-ARC-249的内容为一家高档餐厅;目前其地址还没有确定。观察角度低于成年人身高,大约符合青春期前儿童的视角。背景的墙上黏贴有大型的气球装饰,呈字母形状,内容为“Party”及“Donation: $100K Total”(“派对”;“捐赠集资十万美元”。)可以看到角落漂浮着很多形状普通的氢气球,多数印刷着尼德勒研究病院(Niedler Research Hospital,NRH)的标志。NRH为一和SCP基金会进行过合作的医疗组织;其经常同时具有多个众筹(Crowdfunding)项目,推测视幻觉的内容为NRH在项目之一达到目标后的聚餐。

    初步沟通得出NRH有过大量目标金额为$100,000的众筹项目,其中John和Anna Griffith通过捐赠至少$7,500而获得聚会VIP名额的包括:

    神经胶质瘤研究、治疗、以及病人护理基金

    免疫检查点阻断疗法研究、推广、以及改良基金(其在FDA批准请愿书上有签字)

    可穿戴式气动人工肌肉量产、改良基金

    Noah Billings临终关怀基金

    基金会和格雷沙姆市警局法医部门交换了信息;尸检表明Hunter Tinsley不具有任何形式的癌症,对气动人工肌肉没有需求,且并未入住过临终关怀医院。其有一定的癌症家族史,但其脑部的胶质细胞并没有任何形成肿瘤的迹象。Griffith夫妇捐赠的动机和SCP-CN-4000-ARC-249的关系目前不明。

    以下是对发生事件的转录。由于项目的视幻觉缺乏准确的时间戳,所有对时间的描写皆为估算。

    [00:00] 受害者Hunter Tinsley的父母,John和Anna Griffith,在一家高档餐厅的中央,坐在豪华席位上进餐。两人皆穿正装(分别是黑色西服和白色丝绸连衣裙),桌面的转盘上是鸡肉沙拉、水果拼盘、鲑鱼意面等菜肴,以及一个四层的大型葡萄蛋糕。从其面前的餐盘可以推测出,宴会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周边有许多其它席位,皆为长方形的长桌而非Griffith夫妇位于的圆桌,大量儿童在其监护人的陪伴下沿着桌子坐着,同样也在进餐。

    [00:20] John Griffith从转盘上取下了一碗鸡肉沙拉,笑着与Anna Griffith开始对话(因为背景的嘈杂而无法辨认);后者同样笑了笑,取下了第二碗鸡肉沙拉。

    [00:32] John和Anna举起手,通过手指从4倒数到1;倒数结束时,两人同时吃下一块鸡肉。Anna咀嚼了几下,捂住嘴,抽出一块餐巾纸,弯下腰把口中的食物吐了出去。John立马冲到Anna身边,表现惊慌。

    [00:48] Anna仍然捂住嘴,向前弓着身子,眼睛紧闭,就算John拍打其后背、摇晃其肩膀,都没有导致可见的反应。John向群众大喊,盖过了嘈杂,说自己的妻子可能噎住窒息了,需要帮助。房间迅速安静下来。多名儿童开始大声哭泣。

    [00:52] 几名监护人开始拿出手机,推测正在拨打911寻求帮助。John尝试将Anna从座位上拉起,使用海姆利克急救法;后者突然开始挣扎,推开了其丈夫。John手足无措地退了两步。附近的群众停止了拨打电话;房间重新一片寂静。

    [01:00] Anna恢复了语言能力。本部分包含了SCP-CN-4000-ARC-249幻觉中为数不多可以辨认的几句对话:

    A. Griffith:对不起,各位,我没事!请大家别担心,我没有窒息,也没有中毒。请大家和911澄清吧,麻、麻烦各位真的很抱歉……[向四方浅鞠躬。]

    J. Griffith:老婆,你……你太让别人操心了吧!差点把我吓死了![将Anna拥入怀中。]唉,没事的话,你刚才干嘛那么难受?

    A. Griffith:就、就是[叉腰]……Johnny!那个鸡肉实在太干了吧!干到我都说不出来话了!我、我不想吃了!

    [01:08] 群众开始大笑。John摸了摸妻子的头,笑着把她面前的鸡肉沙拉拿起,摆到了自己一侧。Anna仍然皱着眉头,把葡萄蛋糕转到自己面前,切下了一大块,开始食用。

    [02:04] 群众的谈笑和游戏仍然继续,恢复到了Anna被误认为窒息之前的状态。Griffith夫妇进食了一段时间;John把葡萄蛋糕从妻子处转到了自己的位置,一盘鲑鱼意面现在正对了她。她叉着腰,把头转到了一边;John看到之后再次大笑,起身把鲑鱼意面也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一侧,并在途中亲吻了Anna。他尝了一口蛋糕,但是似乎不是很喜欢,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意面。

    [02:28] 项目视幻觉角落的一张长桌上,几名儿童看到了Griffith夫妇的行为,便开始同样交换食物,把炒西兰花、干煸芦笋等蔬菜推给自己的监护人,或是身边的同座者;监护人和其他儿童很快把自己身前的牛油果土司、水果拼盘等食物推了回去,不断重复。儿童们嬉笑打闹,但几轮交换过后,其中一名儿童忽然开始尖叫,打翻了自己面前刚被摆上桌的沙拉。一旁的其它客人表现得惊讶;该名儿童的监护人表现得无所适从,轻轻把自己的椅子向后挪了一些。

    [02:36] John Griffith看到了这一幕,于是走上前,开始蹲下和表现不安的儿童谈话。John的姿态和表情皆非常友善、开放,且音量似乎和普通的说话没有区别,因为仍然无法从背景的嘈杂辨认出其说话的内容。

    [02:48] Anna Griffith趁机起身,切下了一块John盘子里的蛋糕,自己食用。

    [03:40] John Griffith说服了之前的儿童擦桌子,并且品尝面前加了沙拉酱和鸡蛋的沙拉;儿童表现得满足并快乐。John回到了本来的座位,发现自己的蛋糕被妻子吃了,再次大笑。他捏了捏Anna的脸,后者也开始笑。

    [04:00] John说出了SCP-CN-4000-ARC-249幻觉中另一句为数不多可辨认的语句:

    J. Griffith:各位小朋友们!作为Anna偷我蛋糕的惩罚,现在这整个蛋糕都不是她的了,我们来一起共享,好不好呀?

    [04:08] 儿童们迅速涌向房间中央;Griffith夫妇大笑着从葡萄蛋糕上切下尺寸均匀的小块,弯下身分给周围欢呼着的孩子们。

    在基金会和John Griffith的采访中,其对Hunter Tinsley可能因为SCP-CN-4000-ARC-249而自杀的原因提出了数个假说。由于Pointer型号项圈未对其内容进行转录,以下是Skinner博士本人进行的概括:

    John Griffith称Tinsley对自己的父母抱有极端的敌意和恨意,无法接受看到他们快乐,因为自己无法打破视幻觉去伤害他们而感到无助和绝望,产生了自杀心理。

    John Griffith称Tinsley对食物的选择不满,认为鲑鱼应该拼盘而非被放进意大利面里,因此造成了极度的负面情绪和自杀心理。

    John Griffith称Tinsley对其它儿童感到嫉妒,对葡萄蛋糕、派对等视幻觉中的元素极度渴望,因为写下视幻觉时是夜晚、自己必须等待到白天才能去到聚会(John Griffith称Tinsley渴望聚会的目标可能是上述的暴饮暴食,也可能是杀死其它儿童作为“复仇”),而绝望自杀。

    John Griffith称Tinsley的感官过敏因为视幻觉而被触发了,导致其尝试通过进入手提箱来通过黑暗缓解视觉刺激;或,其因为过于敏感产生了自杀心理。

    John Griffith称Tinsley对视幻觉中的某名女性产生了强烈的谋杀欲或性欲,因为无法找到其并对其实施谋杀或性侵犯而绝望自杀。

    John Griffith称Tinsley极度渴望其父母的死亡(以及任何生命体的死亡),他在看到Anna Griffith似乎窒息身亡时产生了极度的满足感和快感,因此在意识到其只是因为食物的味道不适、而非有生命危险时极度失望乃至绝望,产生了自杀心理。

    John Griffith称Tinsley过于愚蠢,将视幻觉误认为鬼魂,认为自己将受到追杀而躲进手提箱作为掩护,意外身亡;或,其因为同样想要成为鬼魂,“像恐怖电影一样”毫无后果地折磨并且虐杀自己的父母或其它儿童,而自杀。

    John Griffith称Tinsley意识到了NRH对癌症等疾病提供治疗,但其十分喜爱癌症并且因为“很多人因为癌症而死”一事而极度兴奋,在意识到癌症可能被治疗后绝望,产生了自杀心理。

    John Griffith重复强调称自己没有丝毫地夸张化对Tinsley的描述;Anna Griffith在途中没有发言。

    视幻觉本身的内容符合了目前Site-990对SCP-CN-4000-ARC的描述(记录于项目被归档之前):

    一些情况下,SCP-CN-4000-ARC视幻觉的内容会有一定的故事性,即一系列具有时间顺序以及因果关系链接的事件;但尽管如此,这些事件皆不会导致显著的负面后果,且在多数情况下和受害者、其家属的关联可以忽略。

    上述事件有时会包括受害者家属不熟悉的人员;基金会通过人脸识别(人类个体)、毛色展开图绘制(SCP-CN-3312-1个体)、声纹分析(两者皆有)等手段收集其信息、并和证件数据库比对后,发现几乎所有出现的人员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其的身份、住址分布除了和受害者通常距离较近之外没有任何显著规律。对其的采访表明其和受害者很少有任何交集,且和SCP-CN-4000-ARC现象本身的联系(例如受访者与自杀案的案发现场,以及文件视幻觉展示的地点,的地理距离)也在统计学上不显著。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受采访者通常承认视幻觉中的自己没有异常,且可以辨认出(服装、饰品、举止、爱好等)符合自己现实拥有的所有物、习惯的特征,其很少记得视幻觉中出现的事件。

    如预期般,没有观察到任何值得注意的现象。

    附录19,2026/08/08:突发事件:枪击

    时间:下午,14:16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霍桑大道(Hawthorne Ave)上,“剑齿”(Sabertooth)餐厅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窗外下着雨。Skinner的对面,Jones的右手在菜单上不断涂写,作着标记,左手则抽了几张餐巾纸,来回擦着自己头上的雨水。雨声、书写声、和摩擦声构成的白噪音在背景中弥漫。几滴水流进了他的眼睛,令他不得不放下铅笔开始擦脸。]

    Wang:你那个纸不吸水。用我的。[在Jones放下铅笔的契机,Wang从卡座的对面扔给了他一包厚重的手帕纸。]

    [Jones仍然双手捂着脸,但似乎听到了Wang扔出纸巾的声音,右手猛然一挥,半空中抓住了纸巾,随即闭着眼丢了回去。Humphries安静地鼓了鼓掌。]

    Wang:[同样从半空中接住纸巾,微笑,后仰。]你不要就不要,咋还装起逼来了?

    Jones:[睁开眼,微笑]合格的政治家可不会管公民讨东西。

    [Humphries再次安静地鼓了鼓掌。]

    Jones:[清了清嗓子]还有,午餐的话,老样子,骨头面包来四份,各位有没有异议?

    Wang:这也太客套了,咱四个里面有三个才第二次来,咋就“老样子”了?

    Humphries:我倒觉得这么说蛮酷的唉!像是什么侦探电影一样!

    Jones:咳咳,点完菜再聊。各位有没有异议?

    Humphries:其实有……昨天才刚吃过,现在会有点腻吧?可以打包给Sylvia一份,但是我自己吃的话……

    Wang:得看调料吧?昨天味也太轻了,而且都是红油,辣椒皮辣椒籽没多少,不腻才怪呢。Matt,能选辣度不?最辣大概是多辣?

    Humphries:等等!不、不要一下子就吃最辣的啊!至少先把牛奶什么的准备好吧!

    Jones:[把下巴托在手上。]哎哎,Howie想得非常周到。这家店今年夏天刚刚推出了南极洲冰激淋,包括纯粹海盐口味,奶油冰山口味,以及——

    Skinner:操!

    [Skinner猛地一拍桌子,玻璃杯和瓷盘来回震荡着,清脆高频的撞击声瞬间穿过了整个餐厅。剩下三人一惊,Wang和Humphries应声捂住耳朵。]

    Skinner:操,我想到不对的地方在哪了!Hunter的那些CN-4000符号里边,凭什么只有Griffith夫妇出场,他本人不在?他俩要真觉得自己家小孩动不动就杀人放火,为啥不至少留一个人在家里看着他,或者把他带过去方便照顾?所以,要么Hunter根本没那么暴躁,要么他们是故意遗弃了没自理能力的小孩,不管怎么样肯定得找警局重新调查吧?

    [三人睁大眼睛看着突然站起身的Skinner,和他面前散在桌子上的餐具。Wang站起身挡住了离开卡座的路,Jones紧握着手机;Humphries在座位上蜷成了一团。几名附近的平民从卡座站起了身,前来观望,推测为担心是否有冲突发生。Skinner突然全身紧绷,一下子坐回到了座位上。]

    Skinner: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们可能家里请了保姆什么的,而且……而且儿童聚集的地方,他们怎么可能带一个暴力的小孩过去……操,我是傻逼吧,怎么这点都没想到……我,我……[把脸埋进双手]我是他妈接受不了现实吗,动不动就恶意揣测别人……

    Skinner:……

    Skinner:[再次把手拍到桌上。]等等等等,至少得先查一下Griffith夫妇有没有请保姆吧?要是没请那么指控不还是一样?Matt,你能不能找办法查一下他们家有没有——

    [Wang用力抓住了Skinner的肩膀。]

    Wang:Ryan。冷静。你太紧张了。这种事咱以后再讨论,吃饭最重要。

    Humphries:[迅速眨了几下眼,从恍惚中恢复了神智]对、对,Ryan你今天肯定很累吧,一直在解决意外……

    Jones:深呼吸,Ryan。

    [Skinner颤抖着喘了几口气,用力抹了几次脸,顺势把眼镜摘下放到了桌面上。]

    Skinner:对不起,大家……我只是……在这里已经调查了三起案子了,还是什么进展都没有……而且很快就得……

    Humphries:Ryan,[前倾,握住了Skinner紧扣的双手。]很快就要发生什么了?

    Skinner:不、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得回基金会办点事情,之后还可以回来的,但是就感觉……这之前要是没出结果,那不就是白来了吗,然后,呃,我过来和回去的路费,就浪费了,还有密钥也是……就……

    Wang:密钥?等下,你有三波的密钥?

    Skinner:啊?

    [Skinner的手从Humphries的抓握中离开,下意识摸向胸口的口袋。鬣狗睁大眼睛,似乎想说什么,但马上也把手收了回去。]

    Skinner:不在我身上来着,对不起……

    Wang:……小心点,别给丢了。Andros他这辈子必须得去一次波特兰,要是你暂时不用的话,请你借给他一下。可以吗?他要去三波……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一面。这有多重要,我觉得是可想而知吧?

    [Skinner愣了一下,摘下了自己胸前形似小狗的折纸工艺品。]

    Wang:[转向Skinner,后者移开了视线。]你给了之后,虽然可能麻烦点,但请你必须,必须要陪他到门径那里。他身边有很多人想阻止他去三波,如果知道了他有密钥,那指不定出什么三长两短。

    Wang:[叹气]特别是他爹,家暴的狗逼玩意,当初把老婆逼走了,到现在对这件事还牵肠挂肚的。平时他还算好的,但一听到Andros想妈妈了,肯定得发飙。

    [Skinner盯着自己手中的折纸,它的褶皱随着他全身的颤抖而些微地开合着。尔后,他又把它别了回去。]

    Wang:Andros他特别看重独立。我好几次都想找他爹谈谈,但Andros就是死活不让,说不能让外人插手,我到现在也还算尊重他的意见。但是去三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不要惯着他,安全第一,行吧?

    Skinner:我,呃,我……会的。

    [卡座对面的Jones双臂交叉在胸前,靠着椅背,而Humphries站起,轻轻戳了戳面前的豺狼。]

    Humphries:Jacob,别……别给他太大压力了,他刚刚才……

    Wang:靠,呃,Ryan你没事吧?抱歉,我刚才太投入了,连吃饭都——

    Skinner:我先出去一下。

    [边牧撑着桌面和椅背站起。豺狼让出了一条路,准许Skinner侧着半蹲着身子,从桌边沿和座位之间滑出了卡座。他调整了一下眼镜,走向了后厨。背后的Wang和Humphries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讨论。Skinner站在门框中间微微飘动的暖帘前,停了一会。有些焦急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鬣狗和豺狼以为他听不到而开始了讨论,人声和炝锅炒菜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Humphries:[从远处] Jacob,Ryan他刚刚才表现得……那么紧张害怕,你再突然给他安排任务,会不会……

    Wang:[从远处]哎呀,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现在先把事情摊出来,待会一心一意吃饭不是更好吗?而且Ryan是基金会特工,是政府成员之一,他最能做到保护Andros,所以我给他任务,相当于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他预先从口袋里拿出基金会探员证,拨开布料走进了厨房。经理拐过几个L型的、摆满了锅碗瓢盆和煤气灶的柜台,横冲到了Skinner面前,但是看到他手里的证件,双手便瞬间贴到了身体两侧,双腿并拢,抬头面向边牧,随后鞠了一躬。]

    经理:您好,尊敬的探员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Skinner:啊,就是,我想和Cassandros Bolaño先生咨询一件事。

    经理:先、先生,剑齿餐厅的一切食材和烹饪都是经过卫生部门仔细检查的,想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展示证书。还有,我那天和Bolaño先生说话的时候可能有一点冲动了,但是——

    Skinner:[突然急躁] 和你没关系,别跟我啰嗦了!他在哪?他借了我个东西,我找他有事!

    经理:……我需要先通知我们企业的法律部门,可以吗?Bolaño先生他因为经济情况而没有私人的律师,但是我们不认为可以跳过正当程序——

    Skinner:他有危险!

    [两人愣了一下。经理很快反应过来,快步疾走向储藏室。Skinner跟在后面,深呼吸着。]

    经理:他应该在这。

    [储藏室的结构是由几十辆装着架子的小推车砌成的。颜色和透明度各异的调料,成箱的食材,高挑的厨房用纸卷,和被放到最顶上以免误食的清洁用品,都阻挡了两人的视线。如同书架一般,这里的架子、灶台和其他用具分割开了很多层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Skinner和经理分别搜寻着房间的两侧;有几次,Skinner会瞥到一抹深蓝而猛一转头;但很快便发现,吸引他注意力的只是强效洗碗喷剂而非Bolaño的毛。]

    经理:他……不在?啧,Andros Bolaño!赶紧的,[抄起长柄的汤勺,用力砸了一下悬在钩子上的铁锅底,响声在储藏室回荡,] 立刻,马上,出来!

    Skinner:[捂住耳朵,语气重新冷静] 别、别把他吓着了,又不是找他麻烦,[在房间中央跪地,看向架子的中层和底部,尝试透过架子寻找Bolaño的踪迹,] 万一……万一他害怕逃走了怎么办?

    经理:哎,也是。[把汤勺放回桌上,开始翻开所有橱柜的门。] 还有,你找他干什么?有什么危险?

    Skinner:[费力地撑着地站起身,] 我听他朋友说,呃,[深入了储藏室几米,再次跪地,] 他身边可能有人想伤害他。比如他父亲。

    经理:[皱着眉抬起头。] 他爸?呃,他爸老早就工伤被送进疗养院了,见都见不到几次,就算想家暴他也没机会吧?

    Skinner:啊?那可能是之前的事……

    经理:还有,基金会不是专门收容异常的吗,干嘛调查家暴?你和他不会有什么特殊关系吧?

    [短暂的沉默。Skinner深呼吸。]

    经理:呃……

    经理:抱、抱歉我对您可能表现得失礼了。经理的职责是服务顾客,所以本店不会拒绝任何情理之内的要求,协助政府部门保障员工的权益自然也是。

    Skinner:没事,别慌。这件事的确和异常有关,因为Andros他从我这里,呃,借了三波特兰的密钥——

    [从角落的某个橱柜下方,一个黑影猛然冲出来;垂在柜台边沿的桌布被掀起,在空中飘扬了一刹那。上方的调料瓶、碗盘、层叠的杯子被震得纷纷掉在地上,破碎声、撞击声大作。]

    [Skinner下意识趴倒在地,但很快意识到了身影可能是Bolaño,随即爬起;但乘着机会,上述的身影跑过了隔开Skinner和自己的架子,沿途冲着它的支架猛地一踢,数个食用油瓶子随着强烈的冲击摔碎在了地上,架子本身也摇摇欲坠。]

    [Skinner上前,尝试摆正倾倒的金属结构,但踩到了地上夹杂着玻璃碎片的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随着玻璃和瓷砖刺耳的刮擦声,边牧往后倒在了地上。]

    Skinner:经、[咳嗽] 经理!拉警报!

    [脚步声从画面外传来,推测是经理前去触发警报系统。Skinner尝试双手撑地站起,但掌心被玻璃碎片刺痛,吃痛叫出了声,重新抬头的时候发现架子已经开始朝他的方向倾倒了。他闷哼了一声,捂住头部,蜷起身子来减缓伤害。警铃大作。]

    [半秒之后,冲击仍然没有到来,只有沉重的金属碰撞和更多的破碎声。Skinner看到倾倒的结构倒在了过道另一侧的另一个架子上,两者互相支持,似乎已经平衡。Skinner赶忙把袖子拉长,包裹住双手,扫开了地面上的玻璃渣,这才能够空出一块安全的区域,方便自己撑地起身。]

    [他的手机从口袋滑落,掉在了地上;Skinner把它捡起,尝试打开基金会的员工专属应用,发送信息请求使用奇术,但手机上已经满是擦不干净的油、黏在屏幕上的酱料,触屏无法使用。他把手机在裤腿上擦了擦,但在此时听到了经理的尖叫:]

    经理:我操!枪放下!

    [于是Skinner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经理后背贴墙,双手握着一把厨刀,尖锋对准Bolaño;后者面向经理、背对Skinner,握着手枪的右手食指穿过扳机,垂在身旁颤抖着。]

    [Skinner沉默地扶着柜子,把自己的鞋底在地面上的油里面擦了擦。在确认脚下没有玻璃碎片之后,他开始慢慢地,脚不离开地面地滑行着,避免产生任何脚步声。在警铃的掩盖下,Skinner沾满油的鞋底和地面之间的摩擦声微乎其微。]

    经理:Andros,我对天发誓,我虽然有时候会骂你,但我一直都很在乎你,我……

    Bolaño:省省吧,我要杀的又不是你。

    经理:那……[瞥了一眼Skinner,] 那请你快点把枪放下,行吗?

    Bolaño:不。

    经理:那你想……干什么?

    [经理再次看向Skinner,略微摇了摇头,推测为暗示Skinner,表达Bolaño的目标可能是他,而非经理自己。Skinner继续前进着,缓慢但无声地开始接近Bolaño身后。在Skinner到达前,Bolaño把枪缓缓举到了自己胸前的高度。]

    经理:啊?你——

    [Skinner向前一跃,握住了Bolaño的右手,猛然用力把它向内、向上扳。Bolaño惊叫一声,扣下扳机,子弹斜向上飞进了左边的墙壁,砸碎了一个警铃,没有玻璃扩散的警报灯仍然转着,不停扫过整个房间。]

    [Skinner紧接着尝试从Bolaño手里夺走手枪,但后者抓握的力度远超前者预料;两人僵持了片刻后,Bolaño的左手肘向后刺去,击中了Skinner的腹部,导致边牧的手松开了一刹那。经理已经跑远,开始报警并且疏散顾客。鬃狼把枪从Skinner的手里抽了出去,转身一蹬,把他踢倒在地上。定睛确认来者的身份之后,Bolaño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浑身颤抖得更多了一分。他把枪指向边牧的眉心。]

    Skinner:Andros。有什么事的话……请你好好说,可以吗?

    [警报灯有节奏地扫过Bolaño的脸,每次只有一瞬间;他暗蓝色的毛几乎吸收了所有的红光,只留下瞳孔扩大的双眼,以及眼角的泪滴,因为折射和反射而微微可见。]

    Bolaño:Ryan……你……我……你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找我要玫瑰?

    Skinner:我只是因为听Jacob说,可能有人会因为想要玫瑰,所以去伤害你。我想确认一下你的安危,而已……

    Bolaño:你还真信了?你真以为我爸家暴我?你真以为我同学都每天霸凌我?

    Skinner:……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

    Bolaño:太幽默了……现在连你都知道了。

    [沉默。]

    Skinner:请问玫瑰是……

    Bolaño:你别问玫瑰了!别问玫瑰不行吗?

    Skinner:……玫瑰是可以重新打造的,出入境管理局可以做新的,押金只要四千美元——

    Bolaño:只要四千美元?只要?

    [沉默。]

    Bolaño:你知道四千美元对我是什么概念吗?

    Skinner: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是,基金会可以付押金的,没必要你还——

    Bolaño:没必要我还?

    Skinner:……对的。

    [沉默。这次警报灯照亮Bolaño的双眼时,能看到他的瞳孔已经极度缩小。]

    Bolaño:没必要我还。

    Bolaño:真有你的。

    [短暂的沉默后,一声枪响。]

    [Skinner虚弱地喘息了一声。他的头重重地砸在了地砖上。因为检测到了Skinner无意识通过奇术自保的尝试,Pointer项圈传来了微小的电流噼啪声;但很快,随着它检测的重心从EVE波动切换到了生命体征,从电击惩罚模式切换到了险情模式,声音也转变成了警报声,和餐厅的警铃混在了一起。画面的一角弹出了关闭文字转录的倒计时;项圈准备将电能全部转接到治疗功能,因此AIC功能必须待机。]

    [4,3,2,1。]

    [在转录和Skinner的意识一同停止之前,能听到镜头外传来的抽泣。]

    记录κ,2026/08/09 (UTC+2)

    [这是斯图加特现代化程度最高的旅馆了。Scholl把房卡插进卡槽,双床房内亮起一圈暖光,落地窗外普蓝色的天幕因此更显模糊,像Eigengrau色的视觉噪声。Rogers紧随其后,进屋后在门口停住,弯下腰,右手向墙伸去,同时抬起右脚,可她的右手在墙边抓了个空,她一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被Scholl扶了一把。]

    Rogers:哦,对,我在斯图加特……抱歉。

    Scholl:刚还想夸你来着。你先进去吧,我检查一下房门链子结不结实。

    [Rogers进了浴室,淋浴头的淅沥声像背景音一样淡入。Scholl挂上链子,习惯性关掉壁灯,只留床头灯。Scholl回到主卧,把两层窗帘都拉到头,以隔绝普蓝天幕,与远处王宫广场上的点点火盆,营造出房间如在一楼那样踏实的假象。背景音淡出了,Rogers踏着湿漉漉的步子从浴室出来,在地毯上留下犬科渍印。]

    Scholl:这么快。

    Rogers:就冲下爪子。你刚刚想夸我什么?

    Scholl:对你有点改观了吧。光靠一张嘴,就能把整个医院工地的工人劝回去上工。我该说你什么呢,不愧是只狐狸?也难怪你那小广播有那么多人听。

    Rogers:那还不是多亏了你的同声传译技能嘛。

    Scholl:说到底还是把你的话再讲一遍。不过,也就那样吧,比另一些人讲得更像人话一点。

    Rogers:我们只是起诱发的作用,最终还是依靠劳动者自身的想法、内心的责任感,他们暂时处于矛盾心理中,人一旦矛盾就会停滞不前,我们所做的只是……

    Scholl:行了,别跟我扯你那堆假大空的了。

    Rogers:基金会可从来没有拖欠过工钱,不像你们的那些企业、政府部门。

    Scholl:谁们的企业?你敢再说一遍?

    [Rogers咽了口唾沫。]

    Rogers:抱歉。我不了解你们的真实状况。

    [沉默。Scholl叹了口气。]

    Scholl:还有,明天别又拖到这么晚了。我老同事透露,过两天就要实行宵禁了,这局势。听你说探望一下斯图加特的兽人就业点,我还以为是顺路挑几个,没想到你还真每个都去了。不过邮差问题倒算得不错。

    Rogers:这才是你真正想夸我的地方吧。

    Scholl:你是身体累了就会拿这种态度说话吗?心疼一下我吧,跟你跑了一天,fix und fertig,我是说,累得站不直了,也不能按自己的想法地翻译。

    [Scholl没脱皮靴,往床上一瘫,也就是自动把靠窗帘的另一张床让给Rogers。Rogers背贴着床脚,挽起裤管,席地而坐,眼皮耷拉着向右转脑袋,靠在右肩上,无奈地微笑。]

    Scholl:来喝点,喝点什么就精神了。

    [Scholl一个打挺,落在床脚边地毯上,顺势蹲下。]

    Scholl:斯图加特特产,我早上专门冰的。

    [Scholl打开电视机柜门,打开小冰箱门,下一步按理来说是打开瓶塞,但她马上把Trollinger放了回去,又用掌背贴住另一只瓶子的瓶身外壁。]

    Scholl:说好的不间断电源呢?

    [Scholl蹲姿检查了一番。]

    Scholl:保洁把插头拔了。都不容易。凑合喝常温的吧。

    Scholl:没事儿,我查过了。酒精和大麻二酚没有直接的禁忌关系。

    Rogers:你还翻我包?

    [Scholl笑笑,拿启瓶器旋进去。木塞蹦出时动听的一响,让Rogers陶醉其中,她笑了。Scholl顺手两指揪来两个高脚杯,握酒瓶时象征性地包隔了张手帕,对准圆心正上方悬空,正手桌斟两个小半杯,收手时转了下酒瓶。暗红色的Trollinger在昏暗的室内连反光都没有,像是黑体。Scholl把先倒的一杯递给Rogers。]

    Rogers:谢谢。

    [Rogers提前尝了一小口,还没咽下去,有点不满地嗯了一声。]

    Rogers:怎么葡萄酒也这么辣呀!

    Scholl:呀,我也没细看。可能是掺了点九十年代遗留下来的东西吧。你别急啊,不碰杯了吗?

    [Scholl学Rogers一样靠着床脚坐在地毯上,把杯子举过来。Rogers同她碰杯,刻意让自己的上沿低于Scholl。两人饮尽。Rogers满意地微笑,直接把空高脚杯立在手边地毯上。]

    Scholl:你要是晚几个月来,还能喝上热红酒。不对,好像也喝不到。圣诞市场已经停办好几年了。

    [Scholl只给自己倒了一底,却竟然给Rogers倒了大半杯,已经超出了红酒礼仪。Rogers见状,不打算理她,而是仰起头,凝望假想的斯图加特星空,因为能源短缺而天然无光污染。Scholl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旧报刊,铺展到并在一块儿的大腿上,另拿一支削到很短的粗头六角铅笔,在稿纸上抄写。Rogers享受着她笔尖传来的沙沙的响,把它幻想成行星公转时与空间的摩擦声。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Scholl突然开口。]

    Scholl:我问你些问题。

    [Rogers噗嗤一声笑出来,低下头,捂住脸,以显得克制。]

    Scholl:怎么,照顾你家生意,我还不能跟你聊聊了。

    Rogers:先喝。不喝怎么聊得出来呢。

    [Rogers没跟Scholl碰杯,独自饮尽了大半杯。然后又像那样克制自己的笑。]

    Scholl:你个狐狸精。你到底怎么看出来的。

    Rogers:我还以为干你们这行的都讲求光明正大呢。

    Scholl:光明是成果,不是手腕。不然哪来的光明呢。

    [Rogers不克制了。两人都笑起来。]

    Rogers:我是出于同情。要是我揭穿你,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那样我良心过不去。

    Scholl:看来还是我心急了。

    Rogers: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能问下你供稿的报社吗,虽然大概也没听过。

    Scholl:刊物叫《Konkret》,也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不久前才复刊。

    Rogers: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Scholl:说不清。字面意思是“求实”。

    Rogers:你可要说到做到哦。

    Scholl:那你得允许我做书面记录,毕竟,我可没啥职业素养,忘性大。

    [Scholl拿一把小折叠刀削铅笔,木屑直接落在地毯上。]

    Rogers:真没礼貌!给我,我来削。

    Scholl:别割破手了,睡美人儿。

    [Rogers左手旋着铅笔,三五秒削出崭新尖锐的笔头,把用尾巴接住的木屑掸进垃圾桶。Rogers捏着笔尖,让Scholl接过笔尾,Scholl有点目瞪口呆。]

    Rogers:来吧,第一个问题。

    Scholl:哦,好。基金会给过我一些权限,

    [Scholl赶忙把稿纸翻到下一空白页。]

    Scholl:在你的个人档案里,没有提到任何入职前的经历。在其他一切信息渠道同样查不到。我很好奇,基金会如何能保守住一个诺贝尔奖得主的生平身世秘密,是否考虑过这件事潜在的舆论风险?

    Rogers:如果你好奇,我可以讲讲,你也可以写进去,不过听完你也就不打算写了。

    [Rogers发现Scholl两眼放光,于是主动举杯。]

    Rogers:喝酒。

    Rogers:许多人,一般是典型人类,热衷于想象我兽化前的模样。他们把我画成美国中部的农家女孩,下地干活的那种,白脸蛋上长着雀斑。但事实上,我是北方人。我是松林里的狐狸。

    Rogers:我住在缅因州。我记得我是独生女,至少在我离家出走之前还是。我很早就辍学了。我没去艺考。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平静。

    Rogers:说实话,我对自己的人类外貌没有任何印象。也许是因为我一直不敢照镜子,直到我拥有今天的容貌。同样地,我回忆不起来被关进基金会前夕的事,也不想回忆。

    Rogers:你应该知道,曝光之前,基金会仍在滥用记忆删除。他们也对我用了,为了,让我稳定下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后来见过一些兽人患者,虽然我不相信自己会像他们那样,但是,高功能者也不例外。

    Rogers:我不是唯一被记忆删除的人,或事物。因为我不上学,我前面提过了,也不出门,所以本来也没有多少档案。如果你只是个小项目,出于方便,这些档案不会封存,而是直接删除。你见过吧,不是已编辑或者黑条,是纯粹的数据删除。这与你的查阅权限无关。

    Rogers:所以,某些历史,如果没人记得,也没留下任何物质痕迹,那和从未发生过又有什么区别呢。没发生过的,何必知道呢。

    Rogers:干杯。

    Scholl:干杯。

    Rogers:我不建议你把这些话写进去。我不愿意回想还是人类时的事。成为兽人才是我生命的开始,就好像我生下来就是狐狸。这种感觉很难说清,尽管在外人看来只是表面的改变,但对我而言,像是种,涌现。当伸出手,就能看到自己的橙毛、肉垫、爪尖。我不知道其他兽人是否与我同感。你可能很难理解,福瑞对我意味着什么,毕竟你不是兽人。

    Scholl:不,也许……我能理解。作为德国人,我们有类似性质的感受。除去极少数败类,绝大多数德国人是有尊严的。明天你就会看到。

    Rogers:我会的。再来点酒。

    Scholl:第二个问题。因为你在公共场合几乎从不失态,

    Rogers:其实我昨天刚失态过一次。

    Scholl:那消息还没传到德国呢。但我听过一些内部消息,传说你唯一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发火,是在接受采访时,对方说了一个数字,你发现自己记忆中的是错的。

    Rogers:我实际上没有针对任何人发火。

    Scholl:你是针对整个世界发火,对吧。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负担突然沉重了十倍,发现自己因为一个小小的印刷错误,从而走上了不归路。但这背后最终是整个世界的错。

    Rogers:我能解释。我很快就自我冷静下来了。因为这个数字代表的所谓事实,本身就是一个谬误。“兽人占总人口百分之一”的说法,是根据最近两年在新生儿或儿童中的检出率而估算的,但在曝光前,兽人的存活率随年龄增长而急剧下降。所以,用低龄发病率,来估算兽人总数,本身就不成立。想通这点之后,这件事就不会给我带来任何打击。可惜,现在普遍流传的,仍然是错误的数字。

    Scholl:希望不是自我安慰。

    Rogers:当然不是,我又请别的专业人士算了几遍,结果就是我说的那样,没那么不堪。

    Scholl:为什么强调“别的”?

    Rogers:这你不用管。你又为什么强调这个?

    Scholl:行。第三个问题。我的问题之间没啥逻辑关系哈。我想了解一下,你对电车难题是怎么看的?

    Rogers:我的观点是,我们不该提前预想这种情景,拿它来折磨自己,这是浪费精力。到它真正发生的时候,过去的一切所塑造出的我们,自然会做出抉择。

    Scholl:可是我们不是每天都在遇到吗?

    Rogers:是,所以我们每天都在做出抉择。

    Scholl:很受启发。最后一个问题。据说你的梦境很丰富,能分享一些吗?

    Rogers:这个免谈。梦是隐私。

    [Scholl低下头,继续唰唰地写笔记。Rogers把瓶里剩的一底Trollinger喝干净了。]

    Scholl:对了,早上在机场那个女的。我老同事把她手机密码破解了,她确实偷拍了你,不止一张。还查了她的社交媒体记录什么的。她相册里存的全是你的图,还写了堆,有点下流的,同人文。这种人,在你们那边叫什么来着?

    Rogers:私生饭。是韩语。

    Scholl:对,私生饭。你不用担心,现在照片已经全部删掉了。

    Rogers:那能把手机还给她了吗?

    [Scholl诧异地看着Rogers。她已经不知第几次用这种眼神看狐狸了。]

    Scholl:你认真的?是想借机羞辱回去?

    Rogers:我是说,既然照片已经删了,那就应该把手机还给她了。她飞过来很可能只带了一部手机,让她怎么回去呢?

    [Scholl不说话。]

    Rogers:就当帮我个忙了,Clara。

    [Rogers打开冰箱,开启另一瓶Lemberger,又称Blaufränkisch,富含单宁。Rogers正手给Scholl倒上半杯,又反手给自己倒半杯。然后她主动把杯子举过来,仍然保持上沿低于Scholl。两人碰杯。]

    Scholl:行,受不了你了。我明天抽空去跟他们说。

    Rogers:好样的。就知道你靠得住。

    [Rogers继续喝酒,直到铅笔的唰唰声停下。]

    Rogers:我也问你个小问题。

    Scholl:问。

    Rogers:你最开始写的是什么?

    Scholl:哦,不是我写的,是抄录。一个德裔科幻作家的连载作品,虽然我觉得更像儿童读物。年代有点早了,这报刊是从斯图加特市图书馆,从逾期阅览室翻出来的,本来全是闭架,最近搞什么抢救转移,终于让我给带出来了。

    Rogers:嗯哼。是因为自己喜欢吗?

    Scholl:倒不是。有小道消息,这作家准备拿诺贝尔文学奖了,像你一样。起码也有个提名。不过在本土却没几个人听过这作家名字。所以我提前誊几篇,看看到底什么名堂。

    Scholl:说实话,我不看好他。但德国已经很久没出过诺奖了。

    Rogers:能给我念一段听听吗?

    Scholl:行,我拿英语念。可能翻译得不准确。这篇叫D steht für Dinosaurier。《D代表恐龙》。据说是隐喻了一战给德意志民族带来的创伤,鬼知道怎么看出来的。

    ……隔壁的老Jenkins总是会来踢门,骂我吵着他和他老伴睡觉了,于是爸爸负责和他对骂,我则负责每天都给恐龙蛋放越来越响的歌,踮起脚在孵化室的白板反面画折线图,记录那个老头今天忍受的时间有多短,自己每天进步了多少;偶尔我也会加入,我大喊,龙孵好我报答你,请你过来做游戏,你第一别人免谈,龙嘴里面最好玩……

    Scholl:你又怎么了?

    [Rogers右手的高脚杯脱手,无声地摔在地毯上,少量Lemberger流淌,像微缩的凶杀案现场。只见Rogers用右手捂在左手腕背上,面色痛苦。]

    Rogers:这不可能。

    Scholl:什么?

    Roger:没事,没事。犯病了而已。

    Scholl:好好说,别敷衍我。你白天才犯了一回,捂的是腿,记得吗?

    Scholl:你出事了可是我的责任!

    [Rogers从帆布包里搜出麻繁愫药板,拿瓶吹Lemberger,就着酒咽下两片,然后把瓶底砸似地放下,双手撑着桌面,喘气。Scholl给她倒了杯矿泉水。]

    Rogers:真没事。

    Scholl:答应我,有事就说。

    Rogers:嗯。

    Scholl:睡吧,不然早上耽误事。

    [Rogers向后跌坐到床上,弹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忽然捂住自己的脸。]

    Rogers:你真讨厌!你和你的酒。

    Scholl:你要去哪?你要是出门,我得跟着你。

    Rogers:说了没事儿。

    [Rogers扶着墙,朝已经挂上链子的门口走去。Scholl终于敢从暗处取回录音笔,暂停录音。]

    Rogers:我就去打个电话。

    附录20,2026/08/08:治疗

    时间:傍晚,17:20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SCP基金会管理下的医院之一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画面一片纯白。]

    [摄像机略微调整、适应强光之后,可以看见录像的内容是医院的天花板。Skinner动了两下,被子的褶皱和摩擦带来了略微的沙沙声。边牧微微呜咽,尝试从平躺向右转成侧躺,顺带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但很快被冲上前的两人制止了。]

    Humphries:Ryan![按住Skinner的双臂,身体前倾,鬣狗的脸遮住了上方的灯光。] Ryan,天哪,你终于醒了!你还能动就好!但是,呃,不、不要乱动!

    Jones:没错,Ryan。手术才刚刚结束,你的大腿现在还有伤。

    Humphries:但是!子弹已经成功取出来了,你的腿安全了,而且你也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你醒了的话,我们明天晚上就可以出院了!Ryan,真的太棒了!

    Humphries:还有,呃,基金会的博士说,你现在最好不要用奇术来给自己疗伤,因为这几天用太多了,至少得到明天,就是9号,才能恢复,所有,虽然你真的很厉害,但是现在先休息一下,可以吧?

    Humphries:Ryan?

    [Skinner短暂地哼了一声。Humphries惊恐地贴近了边牧的脸。]

    Humphries:[抬头看向镜头外。] Matt,Ryan他、他好像有点不舒服哎!要叫一下护士吗?他会不会感染了什么的?还、还是伤口又痛了?

    Jones: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被人按着了。

    [Humphries惊叫了一声,松开了Skinner的双臂,后退了几步。]

    Humphries:啊,对、对不起!我……我没……

    [Humphries无措地站在镜头外;Jones走到床边,检查了Skinner的情况。]

    Jones:[笑,看向Humphries。] 没事的,Howie。Ryan他好着呢。针也没掉。

    Humphries:但我也、也太不小心了吧……

    Jones:别太自责了,又不是你开枪打他。关心他人是很难得的品质,对不对?

    [Skinner的呼吸声开始明显起来。他转头看向房间的两侧;从金属护栏的空隙之间,可以看到床边的心电图,放药的小推车,洗手台,写有疗程信息的白板,以及两把座位上还稍有褶皱的椅子。]

    Skinner:H……Howie?Matt?

    [Skinner用没有输液的左手按下了床边的遥控按钮,让病床支撑上半身的角度微微翘起,准许项圈拍摄到整个房间。]

    Humphries:Ryan,我……我没伤到你吧?

    Skinner:啊……

    Humphries:对不起,你手上还、还有针呢,我就那么不小心,去乱动你的手,还、还压到你了,就……

    Skinner:没、没事。[低头。]

    [短暂的沉默。]

    Jones:Howie,如果这么自责,那不如我们公平对待你一下?

    Humphries:公、公平对待?

    [在病床的对面,Jones把Humphries领到了墙边。薮猫指示鬣狗背对墙站着,握住了鬣狗的肱二头肌,随后半用力地开始地把鬣狗的上臂往墙上推。]

    Humphries:什——

    [有几秒钟,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站着;Humphries的后背靠墙,双臂微微向外展开,而Jones微笑,把鬣狗的上臂按住,力道足够阻止他移动,但不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前者半张着嘴,似乎很惊讶。]

    Jones:怎么样?

    Humphries:还……还行?墙有点冷,但是,呃,不痛?

    Jones:罪刑应该相适应(the punishment should fit the crime),对吧?你刚才只是按了Ryan一下,现在你也被按了一下,那就相当于你们两个扯平了(you two are even now)。之后就别太难受了,行吧?专心照顾Ryan就好。

    [Humphries睁大了眼睛。Skinner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Humphries:……Matt,谢谢你,但是,呃——

    Wang:第一道菜!鸡汤面!这是——

    [Wang穿着严密的制服、发网和面罩(作用为防止兽人员工的毛掉进餐食里),推着餐车顶开了病房的门。]

    [沉默。Jones和Humphries转头看向了Wang。]

    Wang:我,呃,就是,呃,我马上就走,就不打扰你们了,汤你们自己拿啊!一人一份,拿四份,最大那碗别给我碰,我留给Andros的!

    Humphries:等等!Jacob!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样啊喂!

    Jones:呃,没错,如果你知道了上下文——

    Wang:要那啥的话别在Ryan跟前,去卫生间算了!我回去做红烧肉了!再会!

    [Wang快步走出了房间,留下了餐车。Humphries挣脱了Jones,跟着Wang跑了出去。Jones四下看了看,安静地把餐车拖到了桌子附近,开始把打包盒里的鸡汤放到桌面上。Skinner深呼吸,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头和脖子的角度,抬头重新看向了天花板。]

    附录21,2026/08/08:聚会

    时间:傍晚,17:4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SCP基金会管理下的医院之一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一张病床桌被摆到了Skinner面前,桌子的支架横跨了床的两侧。桌面上摆着鸡汤面,红烧猪肉,耗油西兰花,辣咖喱鸡肉饭等菜肴,和他的电脑一同占据了桌子的几乎全部面积。在边牧胸前和桌子的空隙之间,他抱着从伦敦的办公室里就一直带着的棉垫子。Skinner在电脑上编辑着有关Hunter Tinsley以及其SCP-CN-4000-ARC文件的内容,同时起草向Site-990和格雷沙姆市警局的、调查Griffith夫妇的请求。同行的三人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

    Wang:不打算找保释公司吗?手续费才十分之一呢。

    Jones:公司是负责让保释金更加可负担的。只有你付不起才会找他们,付得起的话直接付就好了,没手续费,金额可以做到百分百退回,不是更好吗?

    Jones:哦,还有。保释公司在俄勒冈不合法。

    Wang:没错……没错。但……唉,保释金Andros他肯定付不起。

    [Wang用手掌撑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Wang:我赚钱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多打工,志愿和学习的时间肯定是抽不出来了。还有工资……Matt,你公司那边缺人不?工资怎么样?我学的是微观生物学,空调工程什么的我估计是不会,但是可以搞一点空气净化之类的产品测试,之前在别的公司也实习过几个学期,估计还是满足应聘要求的。你怎么看?

    Jones:我来付。

    [短暂的沉默。]

    Wang:……敬你的。红烧肉还要不?

    Jones:不是,你难道忘了我可以帮你付吗?[笑] 还要找我打工?Jacob,你对人民的政治家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Humphries:哎哎,还有我呢!油管主的钱,就是帮助朋友的时候用的!

    [三人谈笑了一阵子,开始继续讨论如何给Bolaño付保释金,计划今晚就出发。Skinner看着他们,时不时将右手紧握拳贴上胸口,推测为之前记录到过的强迫症状发作。]

    Skinner:[低声]在监狱受到虐待死去的各位。因为暴力执法受到创伤而死的各位。安息。安息。

    Skinner:还有……

    Skinner:因为施暴者的富裕和影响力而得不到正义的各位。因为施暴者被保释,收到了无罪判决,而一直被重新虐待或者死后还被掘坟玷污侮辱的各位。安息。安息。

    Skinner:徐静文。秦谷 清子。Viola Charman。Sloane Fawkes。安息。安息。

    Skinner:我怀里的不是F,A,W,K,E,S,没有后面的A,W,K,E,S,而是F,O,X。[将右手中指的爪子刺进大拇指的指肚] Sloane Fawkes在天上,不在我床上,我的——

    Humphries:Ryan?

    Jones:Ryan,深呼吸。没事的。

    [Skinner睁眼,发现同行的三人已经站到了自己的床边;项圈显示他们在Skinner开始说话时就发现了不对,赶忙将病床桌上的刀叉、热汤、电源线等危险物品移出了Skinner的手边,之后开始尝试得到他的注意力。]

    Wang:Ryan,压力别太大了。你今天真的已经尽职尽责了,早上在图书馆,下午在饭店,你表现得都很不错。不要因为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行吗?

    [Skinner半张开嘴,沉默良久之后才发言。]

    Skinner:谢、谢谢。但是我不是因为……因为任务执行得不好才会发作的。我一直是闲下来才会发作。

    Wang:哎呀,躺平一会也不用有负罪感啊,要是每天都卷的话,你同事怎么办?别害得人家被资本家降工资啊,Ryan!

    Skinner:[移开目光,再次点了点头。] 呃,实际上,我掐自己是因为——

    [此时,床头柜上Skinner的手机响起。]

    Humphries:啊,我帮你拿!哎,等等……

    [Wang凑近Humphries,大声吸气。]

    Wang:我靠!Ryan,你暗恋对象给你打电话了!

    [豺狼把手机塞到了边牧手里;屏幕上“Ollie Rogers”的来电信息清晰可见。]

    Humphries:[捂嘴]赶紧赶紧!这个机会太巧了!大家想想Ryan怎么和Olivia告白比较好!

    Wang:他今天干了不少大事,肯定得跟她讲讲!

    Humphries:但是那样会不会显得,呃,太炫耀了啊?要不先讲个笑话,让她开心一点?比如,“I’ve been patiently waiting for you to call”之类的?(直译:“我一直在耐心等待你的电话”;“Patient”同时具有“病人”和“耐心”的词义)

    Wang:也太土了吧?要不先夸她几句,说她独立自强很厉害,说自己一直很敬仰她为兽人和世界做出的贡献,然后再暗示一下一直外出很危险,问她需不需要一个奇术师给她当保镖,或者想不想一起研究神经科学,她八成得考虑一下吧?

    Humphries:但、但是,她要是已经有保镖了怎么办啊?而且一上来就问这种问题有点太快了吧!还是先听她说话吧,如果她是来聊天的那就讲笑话,如果她是来合作的那就炫耀一下自己,怎么样?

    Jones:各位,我觉得他得先把电话接了。

    Humphries:呃,这……

    [Skinner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Rogers:[电话]嗨,Vincent。

    Skinner:呃,嗨,Ollie!

    Rogers:[电话]你最近还好吧?

    Skinner:还行,没什么大事。Ollie你呢,最近没事吧?还在纽约吗,还是回英国了?

    Humphries:[低声]Ryan!时间紧张,抓紧告白啊!

    Rogers:[电话]没事。嗯,回英国……差不多吧。

    Skinner:呃,但是,现在伦敦那边已经是……凌晨了吧?Ollie你累了的话早点休息吧?

    Humphries:[低声]啊?!

    Wang:[低声]哎呀,怎么搞的?你催人家睡觉是什么意思?快快快,跟她说你今天——

    Rogers:[电话]人家刚睡醒。做梦梦见你,激动得醒了嘛。

    [Wang和Humphries难以抑制地倒抽了一口气,随后开始低声庆祝。]

    Wang:[低声]天糊开局啊!她反向告白了都!

    Humphries:[低声]她好主动啊!不愧是诺贝尔奖得主哎!

    [Jones很早就已离开了对话,躺在了房间远处的椅子上闭目养神。此时他难以抑制地叹了口气。]

    Skinner:呃,Ollie,我也一直在想着你呢,这几天都是。我一直在想象,呃[把臂弯里的棉垫子搂紧了一点],你在我怀里的感觉。

    Rogers:[电话]好孤独,我们分开的时候。

    Skinner:对的,幸好还有几天就能见到你了,亲爱的。

    Wang:[低声]官宣了!我靠,真官宣了!

    Humphries:[低声]怎么这么快啊,我的建议都还没用上呢!

    Rogers:[电话]……Ryan,我能问问你调查的事吗?

    Skinner:当然可以。

    Rogers:[电话]给我讲讲进展吧。

    Skinner:首先,虽然O5那边命令了停止研究,很明显异常状况还是在发生。我们发现了三份符合SCP-CN-4000-ARC所有标准的文件,视幻觉的异常效应包括在内。不同的是,之前我们只有视幻觉本身的转录,但现在我们采访了几名受害者的家属,文字转录、视频、和录音都有。

    Skinner:Henrietta Brewer女士可能对项目有基金会目前还不了解的知识,但是我们不能证伪她的解释,因此对她进行更深入的审问目前还不是第一方案。John和Anna Griffith夫妇的行为……很可疑,我们现在在调查他们在视幻觉里的行为是否合乎逻辑,来以此尝试找到突破口。

    Rogers:[电话]嗯。

    Skinner:Griffith夫妇一直重复强调称,自己的孩子Hunter Tinsley是一个极度危险、抱有极度恶意、身体强度大于普通兽人的孩子,但是在视幻觉里,他们却没有和他在一起。照理来说Hunter应该得被一直看着才对。

    Skinner:所以,如果现在的理论,也就是幻觉展现了现实发生的事件,是正确的话,有三个可能性。一,Hunter有个保姆,也就是我们的新证人,可以在Griffith夫妇不在的时候照看他。二,Griffith夫妇可能犯下了儿童忽视罪,我们可以凭这个重新搜查他们的住所,可能会找到新的证据。三,Hunter的确和父母在一起,那这是我们第一次观察到受害人出现在视幻觉里,是一个很可能的突破口。第四,幻觉并没有展现真正在现实发生的事件,这会极大改变我们的调查方案。所以,呃,研究的前景还可以。

    Rogers:[电话]你很用功。别累着了,亲爱的。

    Skinner:啊,没事的。

    Rogers:[电话]不过,Ryan,我想问的是……有幸存者吗?

    Skinner:……没有。对不起,Ollie。

    [沉默。]

    Rogers:[电话]那……祝你们好运吧。你,和波特兰的人民。你们都要活下去……要幸福。

    Skinner:谢谢你,亲爱的狐狐。

    Rogers:[电话]哦对啦!你什么时候回来见我呢?

    Skinner:等调查结束吧,但是肯定在十一号之前。毕竟,我真的很想你呢……老婆。

    Rogers:[电话]那,早点回来,老公!

    [Humphries和Wang大喊了一声,分别抽出自己的手机开始录音录像,在屏幕后面兴奋到难以辨认地互相对话着。]

    Humphries:哎呀,没录到!早点录就好了!

    Wang:人品也太好了吧!这辈子的人品都用完了吧!

    Rogers:[电话]欸?亲爱的,你那边是有朋友吗?

    Skinner:有的。

    [鬣狗和豺狼瞬间安静了。]

    Skinner:他们,呃,他们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所以他们很兴奋来着……

    Rogers:[电话]你们好!我和Ryan交往四年了,八月十一号是我们的婚礼,欢迎你们参加!

    Humphries:啊……

    Wang:这?

    [短暂的沉默。]

    [数秒后,难以置信的尖叫和欢呼充满了房间。]

    记录λ,2026/08/09 (UTC+2)

    Scholl:好了。我的手法怎么样?

    [Rogers胆怯地摸摸右耳缠的纱布。]

    Rogers:有点儿紧。最好更透气一点。

    Scholl:回去再给你弄。检查下东西,包是放酒店了对吧。行,先下车,不耽误人家司机时间了。

    [符腾堡公爵养马院不大,框在一圈红顶米墙的新古典主义建筑中间。地砖切成细碎的砂岩小方块,呈水波弧状密铺。院子正中央是一座青铜雕像,基座和人身大约各高五米。凭空传来吉他伴奏的轻快歌声,但找不到音源。]

    Scholl:其他街区都就位了,照上午你安排的那样。就剩这片儿,我们踩点后,觉得对国际志愿者太危险,一直没安排人手。

    Rogers:那正好,我们来。

    Scholl:我还是坚持,等本土志愿者培训完,让他们来。

    Rogers:每早一天,就少错过一个孩子。

    [青铜雕像基座下面的基座上,倚坐着一个男人,头顶老年斑的占比大于头发,上身穿一件黑色军夹克,虽然没什么破洞,但也没什么光泽。这男人几分钟内眼睛都大睁着不眨,朝两人举起一只手掌。Rogers猜那是闲人免进的意思。]

    Scholl:我去跟他聊聊。

    [Scholl把手上的纸质材料交给Rogers保管,然后相当从容地,像是见亲戚一样迎上去。Rogers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能看见男人点头,面部略有放松,尽管不笑,也仍不眨眼。Scholl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红袖套,红得发褐。红色之上,是纯黑的圆形标志,圆里又套带环的实心圆,从中央放射出十二条两折线,密集得像是刺穿瞳孔的血丝。]

    Scholl:他让咱们戴上这个,原来的最好扔掉。

    Rogers:为什么?红十字不是国际通用的吗?

    Scholl:里面的人对瑞士有点意见。也免得把咱们认成政府特务吧。

    Rogers:你不就是警局的特务嘛。

    Scholl:干完这票能让我跳槽到基金会特工吗?

    Rogers:给我吧,我留着。基金会连自己的袖套都没有,还得借红十字会的。

    [Rogers把两个白色袖套塞进兜里,Scholl帮她戴上红袖套,在她白色的衬衫上尤为显眼乃至刺眼。]

    Rogers:他在那儿干嘛?

    Scholl:他说是看守老席勒,提防被政府偷偷“转移”走。

    Rogers:那雕像是弗里德里希 · 席勒?!

    Scholl:我一想到就觉得幽默。他们把《欢乐颂》抢去当盟歌,却不承认德国在欧盟的席位,不允许我们使用欧元。魏玛共和国至今还只是个观察员国。这和你大前天那个“国际神经典型日”比,哪个更幽默一点呢,你说说。哈哈。

    [Rogers没说话,有点羞愧地低下头。]

    Scholl:所以你最好别提自己是从英国来的。我们要找的人应该都在新王宫,跨过这条路就是。示威游行是沿着那边的国王大街。

    Rogers:现在相当于无政府状态吗?

    Scholl:说不清。新王宫本来是作州政府办公厅用,昨天才被占领,有说法是跟某些官员里应外合。政府对这事儿的态度,很微妙,警察也没敢动武。可能是因为某个党派刚在柏林拿到席位吧。你看那边,对,就那辆啤酒车上,那不就是个警察嘛。

    [Scholl指向王宫广场中央,在银禧纪念柱下方的半圆空地,靠近南喷泉,有辆一般节庆时才会见的三轮车,拉着个木皮箱,上面伸出来两根龙头。车坐垫上的人穿着老式警察制服,戴和她们一样的袖套,正在监督每个人打了多少酒。那箱子里流出来的是不是啤酒尚存疑。]

    [空地另一头,靠近北喷泉,则是分发面包和马铃薯的,还有用小麦做的素香肠。排队的人列顺着草坪划出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新王宫门口,前排很齐,后排逐渐松散,人们坐在草坪或地砖上,衣着黯淡,给一个正在演说的络腮胡鼓掌。那络腮胡嗓门不大,脸涨得比他大臂上的红袖套还红。接着他又突然开始跳一种舞,先是双手投降,然后一边单脚跳,一边拍自己抬起的那只鞋,像踢毽子。观众里有个男孩跳出来,学他的动作。Rogers咬紧舌头,以忍住不笑。她已经在队列里发现了兽人。]

    Scholl:你还记得在路边巷子里的纸箱吗,拾荒者心照不宣,都不去捡的那些。新王宫被占领,可不是白白空置在那儿。那些承担不起法国房东的房租的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现在都有个能睡安稳觉的地方了。马克兑欧元的汇率已经涨到二十了,他们还坚持免费发放面包。

    Rogers:对不起。我不知道情况已经到了这么差。

    [Scholl长长地叹了口气。]

    Scholl:Weltschmerz。

    Rogers:什么?

    Scholl:德语中有个词,叫世界之痛。我们开始工作吧。

    [Rogers跟着Scholl进入广场。两座喷泉都是干涸的,喷泉底座像被利齿咬过,使得数米高的喷泉中心不稳,仿佛随时要倒下。威廉一世纪念柱基座上有四个小平台,上面空空如也,还有四侧也突兀地凹下去,只留下胜利女神铜像,和她脚下的四头疲狮,在柱顶孤独守望。才八月上旬,草坪不知怎地,每根草叶都有枯黄或晒焦的瘢痕。]

    [Rogers跟着Scholl混入人群。德国的兽人们并不结成相伴的内群体,或者说,他们并不把自己和典型人类相区分。他们可能只是穿得更单薄一些,毛色都是从周遭的巴洛克风建筑群中取的色。]

    [Rogers跟着Scholl问候他们,提供铅笔,请他们的监护人填登记表,做一份十道题的问卷。填完后,给孩子一小袋肉干,给监护人一张回执单,请他们凭单到站领取物资,主要是兽人用的指甲剪、毛梳、可食用化毛膏、促胃肠动力药、磨牙棒,等等,并请他们在医院开业后尽快前来,接受干预?Rogers初步判断,这里的兽人对社会的适应水平都不比她差,没有干预的必要。]

    [如果监护人也是兽人,且在十八周岁以下,那么就多一袋肉干。一个有两只狍的家庭主动过来排队等候了。Rogers希望他们不要提前发现这一点,谎报年龄。Rogers每次只陪一个家庭,每个家庭大约要花十分钟,从说明来意,到填表,再到进一步谈话。]

    [并不花很多工夫。整个王宫广场聚集了百号人,Rogers一路只服务了一位盘羊和她的母亲,据说她曾经徒手爬上纪念柱,因此被选为女神像的守卫者;两位狍兄弟;一位身着工装的水鼬。从比例上讲,其实已经相当多了。这么久过去,领面包的队伍已经见尾,天边向暖色蜕变,新王宫前的火盆再次点起来了。Rogers发现自己路过时,那个红脸络腮胡朝自己敬了个礼,其他戴袖套的也向她脱帽致意,她显然能分清对象是自己还是Scholl,因此感到压力。]

    Rogers:他们为什么游行?

    Scholl:据说是运动的领导人被抓进斯塔姆海姆监狱了,罪名是Volksverhetzun,所谓煽动群众罪。游行最初是要求政府放人。

    Scholl:按德国人的尿性,别在监狱里自杀,我就佩服他。

    [天色昏暗已经影响能见度,新王宫的上百扇竖窗,却清一色没有透出光亮。宫前有两块方形巨石,顶上空荡荡的,使人不得不假设这是两口厚重的棺材,而且是实心的石棺。]

    Scholl:这上边原本是雕像,一头狮子,一头鹿,都被“抢救”走了。还有王宫顶上,本来也有两排雕塑,都被撬走了。还有柱子底下的浮雕,连喷泉都连砍带砸。这些雕塑很快会出现在法国、英国、美国,甚至波兰的博物馆里,就像整个但泽那样。一百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盗窃与抢劫,哪怕是抵《凡尔登条约》的赔款,人民都为此愧疚。可是,他们竟然拿“抢救”这样的词来污蔑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Rogers:你是在复述那位先生刚刚演讲的内容吗?

    Scholl:哈,被你看出来了。

    Rogers:你认同他吗?

    Scholl:这就是……我问你那个问题的原因。如果我认同,我愧对于你,和你这样的友人;但如果我不认同,我愧对于我的祖国和民族。

    Rogers:也许……在认不认同之外,还有别的选择。

    [广场中央,那位长络腮胡的先生正在教孩子们跳舒普拉特勒舞。光线昏暗,在宫殿右翼墙角,有一对德牧母子,并没有去凑热闹,只是窝坐在阴影中,因毛色而难以辨认,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Rogers:天哪,我们差点错过。Entschuldigung?

    [那母亲松开吻部,疲倦地对她笑笑,嘴角埋没在阴影中。Scholl跟着赶过来,准备请母子去有照明的地方填登记表,那德牧男孩,五六岁,蹲坐在母亲两腿间,突然拿左手指着Rogers,大声问:]

    德牧男孩:Woher kommst du?(你来自哪里?)

    Rogers:什么?我,Ich……

    Scholl:Sie kommt aus unserer Seite.(她来自我们这边。)

    [Scholl微笑,用完美的力度拍拍孩子的头,拿出一小袋肉干晃了晃,肉干包装袋为罗汉普顿的学生研发的新自封设计,既密封安全,又对儿童友好;内容物也作了软化处理。Scholl的棕发反射着火盆的光芒,进一步反射到德牧母子的犬科鼻尖,反射在他们的角膜上,也使得她没有注意到Rogers又捂住了自己的手腕。]

    Scholl:(德)请到明亮的地方来吧。我们可以提供帮助。

    [Scholl打算扶起那位母亲。德牧男孩又伸出手指,但没有指向她,而是她的身后。Scholl愣了一下,才顺着看过去:男孩指向新王宫那带四根立柱的大门。Rogers不见了。]

    Scholl:Olivia?!(德)她进去里面了,对吗?

    [德牧男孩深深地点了三下头。]

    Scholl:(德)谢谢,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Scholl胳膊夹着那一堆材料,冲向宫殿大门,在门口与推门出来的一个八字胡男人相撞。好在夹得紧,纸没撒。]

    Scholl:(德)您看到一只狐狸没?

    八字胡男人:(德)有,好像是往南翼了。

    [Scholl随口Danke,冲进被占领的新王宫,没听见男人在外面压着嗓子喊:]

    八字胡男人:(德)小点儿声!有病人都休息了。

    [Scholl穿过符腾堡王国留下的颓残长廊,掠过那些本该钉着画框、挂着壁灯,但现在只剩下裂缝的墙面,检查途中每个还点着蜡烛的房间,惊醒好几个营养不良的德国人,使得他们咬牙从临时搭的床铺上坐起来,看清她的袖套后,又换作信任的目光。在这些骨瘦嶙峋却似火苗般的目光下,Scholl也体验到了那种压力,她正在寻找的对象方才体验过的压力。]

    [Scholl干脆扔下纸质材料,一摸口袋却只剩一支铅笔,自怨怎么把折刀忘在了酒店。管不了那么多了,Scholl径直冲往南翼尽头的大厅,被称为白色大厅的音乐厅,现在裹在一团黑色里。Scholl听到里面有动静,却被她自己的皮靴踏下的响度盖过。她看到黑暗中有一双绿色眼睛。]

    Scholl:Ollie!是你吗?

    [一声刺骨的坠物声。一道寒光滑过木板的尖鸣。Scholl坚信自己听到了一句英语,那声线与Olivia Rogers极其相似,但感情像在失温中仅存的一丝热量,如果不是Scholl与Rogers共处了两天一夜,不可能辨出那不是她的声音。躯体无缓冲倒下的重响。Scholl终于摸到了最近的电闸,拉下的那一刻,整个白色大厅每一处都强烈反光,眩光让她以为看到的是幻觉。]

    需注意阶段2人员创造的角色与ATF成员“olliefox”的自创角色高度相似。

    [聚光灯下,榉木舞台上,有除了Rogers外的另一个存在。那家伙闭着眼趴在血泊中,面部也是狐狸,只看脸会以为是Rogers的姊妹。但这家伙的头顶有两根鹿角,其一磕在榉木上;角后是野兔一样的长耳,从褐色渐变到黑色,又蘸满红色;裸露的大臂上分布着猫头鹰般的灰羽。Scholl瞬间意识到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德国人,严格说是巴伐利亚人,才能认出来这家伙的物种。]

    [Rogers虚脱地跪在那家伙面前,她的耳根湿透了。仍在舞台上,不远处,落了一把带血的匕首。Scholl全都看见了。]

    [Rogers没回头,她抹了把眼睛,迅速爬到那家伙右侧,脱下自己的白衬衫,用手掌根部抵着,覆压住那家伙的右腹部。白衣立刻成了全红。]

    Rogers:叫急救!

    Scholl:已经在叫了。

    [Rogers换膝盖暂时抵着,从裤口袋掏出白袖套,用爪扯断成一条,用来给那家伙的手腕包扎止血。]

    Rogers:叫外面的人带担架进来帮忙。快去!

    [Scholl再次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是第二次位于新王宫南翼的侧门口了。她只记得那家伙在担架上是躺姿,她闭着眼,眼角有泪痕,腰上开着一朵白边红心的花。担架前头的是个胡萝卜色头发的大男孩,他也戴红袖章,往出抬着,脸上还涕泗横流;抬担架后头的,是刚见过的狍兄弟中年长的那个;他们的手都是红的。他们被更多想帮忙的人簇拥着,在一片“Bleib dran”“Alles Gute”的喊声中,把担架抬上了一辆三轮车,胡萝卜头发踏着踏板,沿一条以前总理命名的大道,驶向三百米外的医院。]

    [Scholl回头,Rogers已经出来了,看样子她捡到了Scholl不久前扔下的纸质材料。仿佛她身边有个力场,阻止人群挤碰到或注意到她。Rogers上身只穿了文胸,原本赤橙的毛皮,沾上血也并不显眼,或许因为她全身已经都是血色。她右耳上的纱布也不见了,暴露出脱毛后皮肤上的疤痕,一条条鲜艳的筋肉,被橙发虚掩着,断断续续延伸到右肩。Rogers低头,看看被血迹污染的登记表,又看看自己手心被涂红的肉垫,面无表情。]

    Rogers:还有空表单吗。

    Scholl:就剩一张了。

    [一张当然不够擦血。Rogers摊开纸,朝上面吐了口什么,Scholl刚看清,是一口血痰,然后Rogers就把纸揉作一团,后面路上一直攥在手中,无意识地捏着直到纸团变成正四面体形。]

    [她和Scholl上了第二辆赶往医院的车。当她们离开王宫广场时,太阳刚好完全落山,席勒和胜利女神同时降温到十六摄氏度整。]

    附录22,2026/08/09:对案情以及调查计划的讨论

    时间:中午,12:2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SCP基金会管理下的医院之一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主观

    [Skinner面前的屏幕上:Andros Bolaño站在一条无法辨认的小巷里,双手掐着一只流浪猫的脖子。流浪猫悬在空中的身体四下摇晃,两只前爪重复抓挠着划着Bolaño的手臂,但并没有让鬃狼松开一分,导致猫扭来扭去、时不时踢蹬的双腿像是一张静止照片上被变形工具框选的部分,拉伸缩小旋转延长,看不见的鼠标在画面里随意地打着转。又或者: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扭动来让敌人吓跑的蛾蛹。]

    [Bolaño全身上下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但他似乎并没有让情感妨碍自己作计划的能力。他正步走到了小巷的另一侧,松开了右手,只剩左手还掐着虎斑猫的脖子,右腿丹顶鹤一般提起,等着猫的后腿悬到了最低点,如同排练好了一般的,虽然这是受害者势能最小动能最大的一瞬间,但仍然精准地把ta的胫骨用自己的膝盖钉在了墙上,猫的身体和地面垂直。]

    [亮出了自己的爪子,Bolaño把右手伸进了左手和右膝盖之间连线的中点,身体仿佛要画出E这个字母;如果画面旋转九十度,甚至可以说是让自己身体留下的痕迹都在一条线上,踩着自己的脚印走,像是猫在雪地里隐藏自己的战术,像是Bolaño眼前那只猫,手里那只猫,如果可以逃脱的话,可能会用的战术。那只现在肚子正在被划开的猫。]

    [首先是猫的原始袋(primordial pouch);下腹部一块被皮肤包裹着的脂肪,走路的时候经常会左右晃动,也许是用来保护器官的,也许和散热有关,无论是肥胖还是不肥胖的猫都可以有它,但Skinner不觉得Bolaño会考虑这一点,鬃狼可能在想着,傻逼流浪猫都吃得这么好,都肥的流油了,知道对我来说吃胖是个什么概念吗?知道我将来要射击打死一个有四千美元的人,所以我肯定也会杀死一只被投喂了东西的猫吗?于是他用爪子划开了原始袋,红色的血和黄色的脂肪混合成了像是颜料又像是快餐logo的东西,随着小猫的尖叫,它不断流出——]

    Jones:[手臂跨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按下了空格。] 抱歉,我停了哈。这种东西我……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算只听也听不下去。

    [薮猫用余光看着边牧,脸上的肌肉紧绷,全身都似乎有些颤抖。视频暂停在尤其大的一股血脂涌出,剧院带着流苏的幕帘。]

    Skinner:这是什么时候的录像?哪里来的?

    Jones:蛮久之前了。我当时从空调厂下班回家,看到Bo——呃,Andros,从路边一个小巷里走出来,看着摇摇晃晃的,身上沾了好多血,边哭边捂脸大声喘气,还一直在自言自语很多我听不到的话。我以为……我以为他在小巷里出什么事了。但是,呃,我没敢直接接近他,怕是吓到他,或者激怒到巷子里面刚才伤害他的人,造成,呃,不必要的伤害。就是,我以为巷子里面有伤害他的人。

    Jones:然后就是,我报了警,警察发现Andros身上没有受伤,巷子里谁都没有,他身上的血也不是人类的,他说自己是在饭店打工的时候,不小心把血袋洒到了自己身上,之类的。警察也没有多过问,就放他走了。但是我,呃,我不敢就这么不了了之,于是我就动用了下权势,查了下巷子里面的监控,就发现了……这个。

    [他觉得薮猫的磕磕绊绊比政治演讲显得还要费力。]

    Skinner:Matt,呃,这种事情你见到过几次?

    Jones:没有。我……我没敢继续查监控。

    [Skinner默默地把U盘里的视频拷贝了一份,存到了自己那已经被层层叠叠的窗口盖住的桌面上。]

    Jones:就是……对不起我没早给你看。我听,呃,别人,比如雇了他的店主,都说他现在已经没有暴力倾向了,我……我不想用这种把柄去……不公平地,呃,影响别人对他的意见。但是他昨天都开枪打了你,我就觉得,呃,现在肯定不能继续藏着了。

    Jones:昨天Jacob还在的时候,我没敢跟你说。我昨晚上和他一起去交保释金的时候,Jacob他真的……显得很高兴,很有希望,说只要Andros没事就好。他今天早上去办手续的时候,我没跟过去就是因为,我觉得……必须得让你知道这件事了。

    Jones:Andros真的一直都很喜欢伤害别人。他……我觉得他缺乏任何共情心,可能是个,呃,很反社会的罪犯。请你小心,可以吗?

    [薮猫的手再次跨过屏幕伸过来,平摊着。边牧和他握了一握,心里突然像是垮了一块一样,感到了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会好转的绝望感,身边的人还是会为了一时快感随意伤害你和你在乎的小生命,无论他们怎么改变,无论你或者是他们做什么,动物甚至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么折磨,只是恐慌而绝望地死去,而自然而然地这种感觉变成了他自己的感觉,一种觉得没人会喜欢自己,每个人都想要伤害自己的感觉,身边有多少人会把狗引来然后勒死踩死捅死烧死它们,就是因为它们让他们想起来了他?]

    Jones:大概就,就这样吧。[抽出了手,拔出了U盘。]

    [边牧看着薮猫坐到房间角落,脸埋到了手里。他觉得也没什么好做的,于是就从头开始看起,从Bolaño出现开始:]

    [Bolaño倚靠着墙,手中是一张纸。他把它折了几下,成了一个四脚兽的形状。它很畸形。鬃狼深吸了一口气,把它揉烂了,放进了口袋,又拿出一张纸。]

    [Bolaño折得慢了;四脚兽的脚现在从它的身体往外先突出了一阵子再往下拐,像螃蟹。]

    [Bolaño继续折了一会,Skinner没太感兴趣。]

    [他不想注意折纸了,操他妈的他凭什么要喜欢这种人的爱好?他不会说鬃狼值得被折磨死,因为那不是真的,虽然他的确对鬃狼很生气,但他的确会说,尝试杀了他的兽不值得因为一门小手艺就获得自己脑子里连篇连篇的称赞,对吧?]

    [对吧?]

    [突然鬃狼把折纸成品撕成了碎片,几乎和之前的折一样有技术含量,甚至可以说更有,因为他不知道鬃狼是怎么把已经很小的东西再哗啦一下撕成那么多片的,不应该撕完一下就没地方握住了吗,但成品还是雪花纸一样,这样的效果估计需要叠在一起再撕吧,纸对折八下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里呢,鬃狼是不是完成了?]

    [画面的右边是一只小猫,Skinner居然现在才发现(他发现的这一刻胃往下掉了几厘米,当然黑色棕色的虎斑规律,他尝试对自己说这是进化/演化出来的很有效的迷彩在城市区域可能吧不必须是繁殖只是可能没有迷彩的都死了所以边牧才没有发现ta而并不是边牧在乎恨鬃狼大于保护猫),可能是之前那些折纸的参考?]

    [Bolaño抓起小猫的后颈,将其举过了自己的头顶,然后把ta摔了下去,四脚是朝天的,可能在鬃狼的眼里这是不够独立的表现吧,不能自己顶天立地飞天然后准确落地,断裂声出现在气息微弱的一声“喵”之前。猫的前腿后腿不断抽动,无助地抓挠着地面,毁坏弯曲的肢体得不到抓握力,或者地面的反作用力让每一次挣扎都是近乎休克。]

    [两步分作四步,Bolaño缓缓缓缓地走向了小猫,然后用自己的两步踩向了小猫的四步,从最向外的爪垫,到往上一点的趾骨,然后是九十度弯折的跖骨,他在途中似乎突然记起来了还有尾巴也是可以这么线性渐进的,就也踩了几脚。]

    [鬃狼可能觉得自己很惨,因为要平衡自己施虐的欲望和延迟满足的策略;他知道如果像他想要的一样踩脊椎,受害者一半的身体就已经不能让他利用了,于是他只是踢了踢小猫的肚子。小猫吐了一串胃酸。]

    [估计是觉得人家呕吐不礼貌吧,伤到了他的心吧,Bolaño掐住了小猫的喉咙关上了呕吐,接着决定从源头解决问题,手换成了抓住前腿,膝盖呕算了算了跳过吧已经看过这一段了。]

    [——随着小猫的尖叫,它不断流出。有节奏的泵。]

    [随着心跳,血流的压力不断简谐运动增加减少,有时远一点有时近一点,红色和黄色的流反复一个整体上下舔着Bolaño的大腿。鬃狼愣了一下。]

    [他的呼吸和小猫的脉搏没有同步,虽然两者都加速了,一吸一呼的频率越来越高,振幅越来越快,他放下了钉住猎物下身的膝盖,波形上出现了更小的重叠的噪音,直到鬃狼开始抽泣。他把小猫收到了怀里,后退了四步,全身和背后的砖墙撞了一下,身体顺势沿着墙滑了下去,坐到了地上,臂弯里抱着、大腿和躯干之间的三角空间装着猫,自己刚刚还几乎要杀死的猫。]

    [小猫仍然在挣扎惨叫。Bolaño开始抚摸ta,不知怎么的Skinner知道鬃狼如果发现了有人在看的话会很希望这些人叫他“温柔”,令Skinner反胃,对他来说看起来就像是杀手奸尸一样。Bolaño左手仍然在顺着小猫断裂的脊背往下顺毛,但空出了自己的右手开始掌掴自己,握成拳头殴打自己,锤击自己作为兽人突出的吻部,离颈椎远,力矩比打脸大;鬃狼的眼泪不断淌下,他低声对小猫不停地道歉着。]

    [鬃狼哭得虚弱了,松开了抱住小猫的手。Ta挣扎着逃出了折磨者的怀抱,开始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出屏幕,一边走一边惨叫,Skinner觉得小猫肯定以为自己太慢了会被再次抓住的但是无论怎么样都走不快所以绝望了,但幸好最终ta还是逃走了,地上还流着血和脂肪成了一条线,从幕帘的右侧退出。]

    [Bolaño跪在地上,盯着小猫离开的方向,眼泪和衣服上的血迹混合着,很久没有离开。]

    [Skinner觉得这说不定是演的吧。可能是看到了有监控才这么做的,对。]

    [Jones还是坐在房间远处;薮猫似乎感到了边牧的视线,颤抖了几下。]

    Jones:我不敢想象这种人……这种人能做出来些什么。

    [Skinner没有考虑话后面的含义就点了点头,看回了自己的电脑。他关掉了面前Bolaño已经摇摇晃晃走出巷子的视频,想了想自己之后应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短信。他拿起手机,看向屏幕。]

    Bolaño:对不起

    [链接:打开是个pdf文件,一张器官捐献同意书,通过NHL官网展示。Andros Bolaño的花体签名躺在页面底部的下划线上。]

    [就在此时。]

    [就在此时,]

    [就在此时——]

    [就在此时:Ryan的强迫症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发作。]

    [徐静文啊!那张图片!她在地下室里被锁链缠住身体的四肢不能蜷缩保护自己敞开的身体被何种虐待使用!地上是何种灰色和黑色沾了她不能移动不能逃走被迫和活在一起的自己的排泄物!她生下的孩子是何种掉到了低下自己母亲的屎摊子里然后被洗干净之后然后长大之后用自己大概还是占了自己母亲排泄物几个分子的那个东西进入自己母亲的相反的一个东西就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更多的那个东西!这是谁的错?这是你的错!秦谷 清子啊!那张图片!她被逼迫和唯一在乎自己的生物学老师视频通话的时候的那张脸上面满是被粉底和化妆和沙土和排泄物粗略盖住的伤口和淤青!她被针和长的针和把火滚和条状的坚硬的排泄物从身体的不同的消化的繁殖的分泌的感知的孔洞进入了多少次啊!这是谁的错?这是你的错!Viola Charman啊!那张图片!笑着迎接着爸爸但是他手里的却是买来的更多的玩具!对她来说玩具也是玩具痛苦也是玩耍的必须有的一部分!Sloane Fawkes啊!二十年!那张图片!这是谁的错?这是你的错!这是谁的错?这是你的错!]

    [你想要这一次也是你的错吗?你想要吗?你想要让一只可能自杀的鬃狼也变成你的错吗?你想要吗?如果你就躺在这里让一个人死去那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他不知道怎么了然后就是用枪射击自己的每一个关节直到只有手可以移动然后用手去把自己的脑部再次射死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如果你有每一个机会可以过去调查可以过去解决问题但是你却什么都没做的话那是什么样的情况?惩罚你自己!掐你自己!马上!你不应该玷污他们的记忆所以掐你自己!]

    [Ryan,停下。这只会让你难受。你不应该让自己被你的强迫症思维所困啊。如果你不想要被强迫症思维所困的话,那么你知道要做什么的。操作性条件反射:如果在做出一个行为的时候受到惩罚的话那么以后就不会这么做了。Ryan你必须,必须要惩罚自己出现强迫症状的行为。你知道怎么做的!掐手指!掐手指!来吧,加油啊,你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好一点啊!这就像那时候他们推荐你要用橡皮筋弹自己来自我伤害一样,这就像那时候每个心理医生都说你想要伤害自己的时候就马上用缠在手腕上的橡皮筋去真正这么做一样,自我伤害是一件你应该进行的事情,这样的话你才能起到监督自己让自己变好的作用啊!掐手指!掐手指!你是一只好人!你是一条好狗!]

    [好人?如果你不去尽快把Andros Bolaño救下来,你还是好人吗?就算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他现在是打算真的自杀,然后捐赠器官,你不去救的话,这会让你变成什么?你去救会消耗你多少精力?一点都没有吧?如果有的话也只是因为你是个肥的流油的胖逼所以就算去救人会让你很累的话也是你的错吧?但是如果你不去救的话他自杀了的话你又是什么?你伤害了多少人?掐手指!掐手指!你这种不好的人的犹豫已经证明了你不配于想到那些受害的人而不去悼念他们你应该看向天空看向天空上的他们他们现在就在天空上看着你!你是一坨猪油你胆敢让已经受苦了那么多伤口感染的人的幽灵从天上降下来浸入到你的油里?你想想那个孩子的脸进入到你的油你的腹泻里面笑着的脸变成了一脸无措阴沉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么做因为就算是强奸了她虐杀了她的生物父亲也没有这么对她做过就像是她终于等到了一个基金会探员全知全能的想要帮助但是他却这么对待了她因为他就是一个没有用的懦夫?她会生气对你然后从里面杀死你!你凭什么敢于这样!你应该要杀死你自己!]

    [Ryan,我帮你计算一下。你现在肯定只能开车去那边,对吧?就假设开车的距离是四公里好了。然后你会生成0.8千克的二氧化碳。如果你的车的催化转化器被人偷了,波特兰的人和兽人都需要很多钱因为生活情况实际上因为各种原因很不理想,或者因为之前的主人想要自杀所以切割了,那么还会生成很多氧化氮和一氧化碳。就假设一千克的这些东西会导致的海啸洪水中毒热射病什么的会让一个人死亡吧,这些可是最可怜的人啊,你应该悼念他们才对,这些可是不能把房地产卖掉的人啊,你应该悼念他们才对,这些可是在高温当中被强迫劳作你应该悼念他们才对还可能因为热量导致的眩晕而掉下高高的建筑物而死的人啊你应该悼念他们才对!就算你觉得这不会让1(一)(—)(-)(—)个人死亡也要算上空气中的一氧化碳CO一氧化氮NO毒素!还要加上劳作的时候血红蛋白被欺骗者欺骗者欺骗者欺骗者欺骗着怀抱了一氧化碳而非氧气的(!!!!如果你问我为那些,在你看来就相当于像是设备的,蛋白质么,需要写这么多的强调是否值得那个经历,那么我告诉你,对的,因为就算是蛋白质那么背后也是人们,背后也是非常卖力的细胞,背后也是吃下的被屠杀的因为白肉而屠杀的动物们,当然动物们也对排出温室气体有一定的责任,哈哈,有道德的人看见被誉为“甲烷机器”的奶牛被虐杀的时候都会大大加以合家欢乐的庆祝,有道德的人看见被誉为“甲烷机器”的奶牛被且看且看且看且看切砍在片床上呈片状的牛排的时候都会大大加以合家欢乐的庆祝,有道德的人看见被誉为“甲烷机器”的奶牛死有道德的人看见被誉为“甲烷机器”的奶牛死他们会跳舞唱歌唱儿歌唱山歌,但是这些卸任不了的人们吃的不是牛肉,所以他们吃的只是猪肉而已,蛋白质并不是有罪值得受惩罚的蛋白质,你应该同情那些吃下蛋白质的!!!!)人们!还要加上因为在阳光下从二氧化氮上面被击落的一个自由的氧气原子和空气中的氧气分子组合导致的对流层臭氧然后以及还有是吸入了它们而导致肺病死亡的人们然后还有臭氧是蓝色的然后还有和臭氧结合成的Photochemical Smog是棕色的你还记得吗通过空气散播?和平均下来,所以0.8千克就是0.8个人死亡。但是Andros自杀的概率肯定是小于0.8的。这不是0.8个人死亡!平均下来他可能真的真的只有百分之四的概率是现在就打算捐赠器官剩下的都是等到了自然死亡或者其他你更没办法去预防而且你甚至应该可能不应该去进行任何种类的预防去解决的原因而死亡了之后他才打算尸检官员帮他捐赠啊!所以你应该要保护环境啊,做一个好人,做一条好狗!掐手指!掐手指!不能让你的强迫性思维胜利!啊!不能让你的强迫性思维胜利!不能让你的强迫性思维胜利!不能让你的强迫性思]

    [Skinner尖叫了起来,全身抽搐着脖子往上扳看着窗外的天空好几秒(之前的强迫性思维都在大约16秒以内被转录完成)。Jones恐惧地跳了起来尝试按住他,但Skinner并没有挣扎下床,只是仿佛把自己的身体压进床垫。Jones开始不断尝试安抚Skinner;Skinner在这一分钟内有好几次似乎恢复了,身体不在紧绷,但并没有,在看到视野中的垃圾桶、魔方、垫子、没有垃圾袋因此空着的垃圾桶时,则会再次发作。]

    [Skinner喘了一会气。Jones给他拿了一些药;他用水送服了。薮猫握着他的手;很久以后,边牧才重新有了说话的能力。]

    Skinner:我们得去Bolaño家里调查一下。我怕他想自杀。

    [Jones似乎愣了一下,嘴巴比刚才告诉Skinner“一切都会没事的”的时候还大了几度。但他之后看了一下地,眼睛眨动了几次,想了几秒,同意了。]

    Jones:可,可以。我保镖有车。

    [Skinner想起9号已经到来,自己现在已经被医生允许使用奇术了,就和基金会发了请求,他们同意了,但唯独他自己的能力不够,无论他如何想象肌肉液压结构,想象自己可以形成一个充满肌肉和体液因此体积不能改变的体腔,想象自己让体腔的一侧缩短来保证液体跑到另一侧、以此施力,想象自己的手上长了一根舌头,他都不能形成自己平常用来测试奇术的小触手。]

    Skinner:Matt,你身上带的有范德瓦尔斯吗?我得用奇术治一下自己的腿。

    [薮猫拍了拍自己的西服胸部口袋,西服下摆口袋,裤子前方口袋,裤子背后口袋。]

    Jones:抱歉,Ryan。没。

    [Skinner叹了一口气,扭了扭已经没有扎针插管子的身子,捡起了病床一边靠在床头柜上的两把拐杖,艰难地翻了下去,用手臂的发力把自己的双腿悬挂起来,走了。]

    [无关内容略去。]

    [车里的味道是空气清新剂,幸运地没有那种让你感觉肺泡变成了皮革的新车气味,也没有皮革,车座是布制的,可能是因为一个大力支持兽人的兽人政治家不想要对动物残忍吧,听上去会很讽刺。]

    [Howie打来了电话;鬣狗似乎很紧张,问Ryan知不知道Sylvia在哪里,Ryan叹了口气喉咙后部震动告诉他自己很忙,准备救人,Howie就笑了两下挂断了。Skinner再次叹了口气,能不能少点分心?]

    [之后他开始更加地担心如果Howie的事情非常重要会怎么办这会不会让他也成为一个坏人一个忽视了自己朋友去救谋杀犯的坏人啊等等Matt跟他在说话。]

    Jones:Ryan,我……我……

    [薮猫的眼睛几乎被瞳孔完全占据了。恐惧。]

    Jones:Ryan。换之前,我应该告诉你要冷静;但是这次……我只能说,小心一点。

    [电子的水滴声;一个视频被通过Discord转发到了Ryan的手机上。]

    [Andros Bolaño在家里。桌上有几支烟花被切开了,黑色的火药被装进了他大腿上的高压锅里。一罐钉子。连着电路板的手机:]

    [土制炸弹。]

    附录23,2026/08/09:突发事件:潜在的恐怖袭击

    时间:中午,12:40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主观

    [他不知道怎么做;他的腿是自己开始动的,支撑着仿佛一块白肉一般,应该毫无血色的身体。他以为自己要倒塌但身体反倒非常紧绷,如同手里的拐杖;吞了一口口水,感受到心跳震动食道,他走向,被自己的手撑向,了那栋小房子。]

    [接着他在风中回头:]

    Skinner:Matt!我、我、我真的很需要奇术,不然我、我破不了门的!

    [薮猫从暖色的车里抬起脸:]

    Jones:Ryan!没有药你就真用不了奇术吗?

    [用不了奇术吗?触手的体积是确认的,相当于一个水骨骼,体积不可压缩的流体,收缩的时候组织无法消失,会变动到其他地方,体积仍然相等。横切面的肌肉,矢状面的肌肉,冠状面的肌肉,螺旋状的肌肉。仔细想想。]

    [没有出现。仔细想想。]

    [没有出现。]

    [于是:]

    Jones:你应该……你如果不能用奇术,就别冒险了,像我刚才说的,你最好……最好……躲好吧。保护好自己。但我……我帮你找范德瓦尔斯。车上说不定有。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里也不可压缩;他不能把这一切压到自己。于是:]

    Skinner:我没什么能做的吗?

    Jones:Ryan……你还是等警察来吧。他们更专业……

    Skinner:但……我还是……

    [基金会探员。博士:]

    Skinner:我好歹也是个……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

    [薮猫从不停歇的翻找之间暂停了一下,向上看着他:]

    Jones:Ryan……的确,的确有一件事能做。保护好自己,然后……记录爆炸的时间,做好这一件事。万一是遥控,连锁炸弹什么的……测准时间,有助于警方那边……做好准备。

    [他不想犹豫了。他感到了颤抖的表皮下方一股勇气升上了心头,从喉咙一股脑排了出去:]

    Skinner:我……我真的不能破门吗?

    Jones:如果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可以试试。有什么结构能防止你被冲击波和弹片伤到吗?

    [他不觉得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嘴巴说出刚才那些词语的感觉,肌肉让自己头颅摇摆的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第一次让勇气成了空气中的湍流,第二次让它浸入了头颅周边的一切,却两次都忘了,本来应该把它分给大脑。现在流体被浪费了。他不可压缩的身体小了。]

    [也许这样更好吧。他想着。Matt拿出了一管范德瓦尔斯:]

    Jones:总算找到了。但是……还是小心。除非你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危险……不要开门。那……我先走了。

    [不等豪车离去,不等那景象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孤独,Skinner就把自己的身体举向了面前的房子,拐杖声离散,轮胎声连续,他之后可能的思维也会离散吧?]

    [他接近了屋内的碰撞声。在大门之前,他把手机调到了世界时钟界面,time.is,设置了录屏和录音模式,顺带把屏幕和Matt分享了。屏幕底下捕捉到了《嗜血法医》最新一季衍生剧的广告,《杀魔复生:4》,德克斯特·摩根这次到了西海岸;Skinner把它调到锁屏,不知道爆炸声起的时候时间会是什么,Dexter会不会虚假地掐死谁在Bolaño真的炸死谁的时候?]

    [当然还有范德瓦尔斯。手背一阵刺痛。自动注射,一点鼓胀,不错。为什么他做这个没在调时钟之前来着。]

    [他长出触手(体积,体积,体积,体积,他想着,所以比平常还要大)和角蛋白,修复了大腿的伤口,把拐杖放在草坪里,绕着小房子走了一圈,寻找可能的隐蔽入口。某种意义上这只是拖延,像是他每次刷牙之前都要在走廊里踱步几圈,不想去自愿清理那种东西,但他听到了碰撞声的来源,原来不是屋内,然后他看到了:]

    Wang:Ryan?

    [Jacob Wang / 王守之正在手脚并用尽全力爬向房子的通风口,指甲和脚爪抠进混凝土上掉了漆、甚至干墙塌了进去的凹陷处,小坑洞,如同攀岩,脚下沾着白色黄色碎屑的石头展示,他无疑自己制造了部分可以落脚的地方。他掉回了地面,以站着的姿势,控制好的坠落。]

    Wang:Ryan!你总算来了。快,帮我爬上去!大门锁了!

    Skinner:啊,Jacob……

    [边牧走向了豺狼,步子小而碎。不应该让朋友去冒不必要的险吧?后者皱了皱眉头:]

    Wang:快点!你不会怕了吧?

    Skinner:我……Bolaño在做土制炸弹,是高压锅做的。你一个人……进去会太危险了吧?

    [豺狼的眼睛猛然睁大,似乎恐惧让他重新看待了自己头顶往上黑色的洞口:]

    Wang:土制炸弹?

    Skinner:对的,呃,看起来快做好了,所以——

    Wang:[汉语,下同]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认识Andros,他平生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估计连烧炭都不敢,怕把邻居家点着了,你他妈跟我说人家在搞炸弹?搞笑的吧?

    [……什么为什么?又猜错了?他:]

    Skinner:[汉语,下同] 就,还是安全第一比较好吧,我有奇术能力,更适合去直接面对这种威胁,万一他——

    Wang:老子朋友有事,咋他妈还不许帮了?[双手猛地拍向脸] 田哥(Skinner的中文名为田牧之;该信息在之前未被收录的闲聊中被提及过),求你别放狗屁了好吧,我有把握,万一出事了我保证不打你官司,行不?

    [Skinner脸部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伸出了两根触手,尖端降低到齐腰的高度。Wang三两下就爬了上去;边牧的本意是把他举到通风口旁边,但豺狼没等他,从新的平台上一跳就攀上了横七竖八的管道,稳定了自己,马上钻进了房子。]

    [他甚至没道谢。]

    [估计是因为通风口会把说话声传到Bolaño那里吧,Skinner这么想着离开了,所以Wang他什么都不说是最安全的决定,安全第一,但边牧还是不舒服,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这么想着重新回到了大门前。]

    [边牧深吸了一口气。触手如同皮鞭一般抽打着大门,一下,两下,三下,最嘹亮的是充满半流体的肢体和木板之间的碰撞声。没几下门就应声打开了,里面是前厅和走廊。他很强壮啊!]

    [他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探头进了客厅,探头看进了连接着客厅的,两扇大开的门;厨房,卫生间,但很快就发现整个房子只有一层楼四个房间,唯一锁上的肯定就是卧室了。他再次伸出触手。(等等——他刚才应该再长一根触手,上面长一只不带痛觉神经的眼睛,用它探进门框比较好吧,他太愚蠢了,自信让他太愚蠢了。)不管那些了,他站在门上的四个方格之前,门后的威胁应该有什么?他应该怎么应对?]

    [……]

    [他太愚蠢了,自信让他太愚蠢了。]

    [这扇他可以轻易踹开的木门之后,是需要十几支烟花的火药才能炸烂的金属外壳。关键词不是踹开,是可以踹开。他必须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运动皮层生成神经冲动,从丘脑转到基底神经节,告诉大脑的苍白球说放手,真的,你放手吧,让动作神经元去操纵我的肌肉收缩吧,真的,虽然没有多巴胺虽然这个行动看起来无与伦比地不该做,还是做吧。然后他需要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直到门被破坏。这才是最大的障碍:屏障可以被打破,但是需要他的主观能动性,需要他愿意去冒这个险,需要他打破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走到那些蓄势待发的火药之前,需要他愿意让自己全身都被飞溅的钉子和金属碎片撕裂。钉子可以撕碎眼睛,甚至]

    [他会死的;如果他的大脑出现了什么不测,他真的会死,因为没了大脑他根本没法使用奇术,更别说修复自己了。如果他休克,如果他因为吸入太多的浓烟而大脑缺氧,如果他被冲击波掀起的东西砸到了脑袋,如果Bolaño拿起手枪对他的眉心再来一次?]

    [边牧发现自己无意识地退到了客厅的另一端,在触手上长满了装甲状的角蛋白,挡在自己身前。他突然开始很害怕,他想到了自己昨天在后厨,子弹穿过大腿那难以描述的冲击,随着是项圈对他的惩罚,电击的感觉仿佛是沿着轴突的爆炸,它以为他在通过自己的奇术能力做什么不想被基金会发现的恶行,但他只是因为事故而无法寻求许可而已啊,他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啊?他想到了Bolaño抱着恨意的瞳孔,不愿意看边牧,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去做一个土制炸弹,只是为了伤害身边的兽?]

    [Ryan Skinner,田牧之,你愿意为了救下这只鬃狼,再死一次吗?]

    [不愿意。]

    [……]

    [片刻的思考之后,他想到了一个应该是十全十美的方案。]

    [抓起一把椅子,拖着一张桌子,他逃回了大门对面的玄关。从玄关左拐一点才能进到客厅,然后在客厅的右墙上是卧室的门;他把椅子放到了转角和卧室门的中点,桌子竖了起来,贴着转角,摆在玄关往左,桌面的朝向让它仿佛是在把墙面延长。好的。]

    [现在他有了一个额外的护盾,和一个能休息的地方。他没有贴墙,怕冲击波会震碎他的内脏,只是站在玄关中间,让自己的触手不断往左,绕过转角和延长了转角的桌子,爬上椅子腿,用座位作为支撑,重新开始拍门:]

    Skinner:[英语,下同] Andros!Andros!请你冷静,可以吗?我们……我们不想伤害你,我们只是……不想你伤到别人,或者自己,可以吧?

    [血肉和木门不断撞击,声音还是一样的响亮,因为触手的粘液而带着高频的溅水声。]

    [地面的寒冷逐渐传遍了边牧的全身。触手不能有太多皮肤,不然会被拉破,所以不能抵御温度;随着它不断卖力地变形锤击,粘液洒进了硬木地板的缝隙,虽然窗外正在下雨,但光仍然让它苍白地亮着。]

    Skinner:我们来不是……不是想阻碍你的独立性,我们只是觉得,如果……如果你冷静一点,不要做过激的事,就不用……不用麻烦别人了,对吧?

    [砰砰砰砰。砰砰啪唧砰砰。]

    Skinner:还有,呃,三波特兰的密钥……如果你……如果你现在就自杀了,那么,你永远都不能做到把它还回来了。你是个男子汉,你很强的!你可以做到的吧?

    [砰砰啪唧啪唧砰砰。边牧在说什么?操,触手被划了一下,门把手上的旋钮。这是鬃狼想听到的吗?独立?男子汉?砰砰砰砰。叮当咚锵,叮当咚锵,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墙中移动,从远处而来。是Jacob吧?声音大部分被困在通道里,但引发的振动以墙壁为波长,低而持续,仿佛整个房子发抖的脉搏,拼命冲向目标,源头的那个动物爬动、颤动不已,一抹被挤到管子中的红色,一团要给主人输送死前最后一口氧气的血。]

    Skinner:就是……Andros……你……你活下来的话,就相当于是,呃,打败了自己的抑郁症和,呃,和自我怀疑啊!不要让你的痛苦拖累你啊!也不要让它拖累你的朋友啊,Jacob啊!他……他应该快来了,伤到他就不好了,对吧?他那么在乎你!

    [砰砰砰砰。砰砰啪唧砰砰。叮当咚锵,叮当咚锵。操,Jacob,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你为什么到得那么快,鬃狼不会把你以为成基金会特工什么的吧?不会吧?肌肉紧了,触手的环绕半径小了,快挤到桌子了,边牧现在应该快一点吧?他应该澄清说通风管里的是豺狼吗?边牧的触手碰到了桌腿,它们捅进了他(举一下,触手现在在桌腿上面,好了一点),这会让鬃狼更加不想引爆炸弹吗,干脆不干了,还是更加想要朋友接近爆炸的半径之前结束一切,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案?不管怎样,鬃狼想听的他要说出来吧?叮当咚锵,叮当咚锵边牧说:]

    Skinner:你昨天……你昨天开枪打我的时候,我实际上,有那么一点觉得……你很厉害!会用枪的才是男子汉,对吧?我到现在都觉得……你比我强!你的能力,你的气概,都比我这种胆小鬼强!真——

    [砰砰砰砰。]

    [最后一声不是他的。]

    [拍击猛然停下,边牧本来想要大叫一声,蹲下护住头部,但是等到他意识到这个声音的存在时,就也该意识到这没必要了。冲击波,火光,单片,浓烟,都没有发生,他花了半秒理解了面前干净的空气;反倒是通风管里的撞击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直到他可以听到里面夹杂着的喊叫声:]

    Wang:Andros Bolaño!ANDROS!ANDY!

    [边牧愣了一会;管道里的碰撞声变得开放了,血液冲到大脑但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Jacob Wang不断叫着他朋友的名字,重复了几十次,直到嗓子沙哑,仿佛是语言的心肺复苏,仿佛这可以替代刚才消去的心跳。他想起,在豺狼落下的那一刻,他甚至隐隐约约听到溅水声。移开了僵掉的触手,边牧意识到门下溢出了一片红色。他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修复的伤口:]

    Wang:Bolaño!Andros!Cassandros!Cass!ANDY!

    [血也不是他的。]

    记录μ,2026/08/09 (UTC+2)

    这不是审讯,只是收集您作为第一目击者的证词。我们建议您不要说谎,虽然基金会联络员从线上参与,他们也有某种我们不懂的方法能测出来,当然您也有权保持沉默,但您提供的有效信息越多,后续耽误您的时间就越少。鉴于您的身体状况,您可以随时取用桌上的食品,牛奶很快会送到。

    Rogers:谢谢。我有需要会自己拿。我想先请您向联络员问一个问题。

    可以,请讲。

    Rogers:我现在还是基金会员工吗?

    您目前仍然隶属于SCP基金会,但暂时恢复到收容物的身份。您作为基金会职员的身份是否延续,在此次询问结束后才能决定。

    Rogers:好的。请开始吧。

    请您尽可能详细地描述整个事件,从您离开翻译身边起计,到Kriemhild Meinhof被送上担架为止。

    Rogers:我只提供事实性描述。

    可以。您为什么直接找向白色大厅?

    Rogers:某种特异现象指引了我。

    联络员希望您具体说明。

    Rogers:某种心灵感应,说不清。你知道,有些兽人生来精通奇术。她可能对我使用了奇术。

    联络员认为您的回答可信。当时白色大厅无光照,您抵达时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Rogers:我听到有女声在唱歌。我听不懂,像是歌剧。

    您有看见她本人吗?当时她是什么状态?

    Rogers:是的。我能看见一双绿色眼睛在发光。我扩大瞳孔后,就看见她了,我怀疑她的左手在流血。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Rogers:我爬上舞台,想靠近她。她开始自残,拿刀连续捅自己的肋部。

    她说了什么?

    [Rogers沉默。]

    根据第二目击者的证词,Meinhof在此期间至少说过一句话。

    Rogers:她说的是德语,我听不懂。

    联络员认为您在说谎。第二目击者也指出是英语。此外,他们查到,在此次经济下行以前,Meinhof曾多次通过跨境电商购物,线上交流时使用英语,我们相信她有足够的英语水平。

    [Rogers沉默。]

    您还记得她说了什么吗?请您如实回答,这有利于您摆脱嫌疑。

    [Rogers看向单向透视玻璃。即使她什么都看不见,提问者也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并不沿直线,而是偏折后指向屏幕里的基金会联络员。]

    Rogers:她说,“来啊,继续啊”。然后她把刀架在自己脖子前面,说,“来割我的喉。”刀在她自己手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说。

    请继续向后描述,到第二目击者抵达的时间点为止。

    Rogers:然后她把刀扔了,说了句话,昏迷。这时有人来了,开了灯。我判断她失血过多,所以施行急救。

    好的,后面的事我们已经了解。那么,您可以肯定Meinhof是完全出于主观原因自残或尝试自杀,而不是受到他人的故意伤害,或受胁迫所致吗?

    Rogers:你们不就是胁迫她的人吗?

    请避免使用意义不明的暗示性语句。您的意思是,她是因政治性抑郁而自残或尝试自杀吗?

    Rogers:我不知道。也许一部分是吧,就像,Weltschmerz。

    好的,我们会参考您的意见。那么,您和Kriemhild Meinhof先前互相认识或有联系吗?我们注意到她的身体也有一部分呈现狐属的特征。

    Rogers:她可能单方面认识我。或者听说过我。我不知道。至于外貌,兽设是自由的,这是巧合。我见过更多的赤狐兽人。

    那您能解释为什么会有心灵感应吗?

    Rogers:我不知道。

    联络员认为在这方面的信息足够了。接下来会讨论物证细节。

    Roger:谢谢。

    [提问者知道,她是对联络员说谢谢。]

    因为您不是本国公民,以及受技术条件限制,对匕首上遗留的生物样本分析,可能要等到您出境后才能完成。但经初步分析,我们认为您没有碰过那把匕首。

    Rogers:是的,从头到尾都是她拿着。

    但是,我们发现了另一把刀,白色的折刀,在您用于敷压的那件上衣口袋里。这把折刀的主人,是你的翻译和保镖。她对此并不知情。

    [Rogers沉默。]

    即使我们确信您并没有使用它,仍请说明您窃取这把折刀的动机。

    Rogers:为了防身,万一遇到保镖刚好不在的情景。

    您认为我们为您提供的保镖数量不足?

    Roger:否,我认为她过于负责了,介入太多。

    您这话很容易加重您的嫌疑。

    [Rogers笑笑,当意识到提问者并没有一起笑时,便不笑了。她盯着盘子里的白面包,没去碰它。]

    Rogers: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不是我需要保镖,而是你们需要些什么。

    您应该注意到,我们之所以愿意相信您最初的证词,也是出于这个文化因素。在德国,自杀是最常见的事情。

    Rogers:为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询问的范围,但联络员说,请你问问你自己。这是你们基金会内部的交流,我并不理解其含义。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回去再谈。

    Rogers: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根据多方证词,巴登-符腾堡州警察厅已经单方面排除了您的嫌疑,因此今晚您就可以离境。但是恐怕明早才有航班,除非您连夜赶到柏林。

    Rogers:那就好。谢谢。

    [这句谢谢是对提问者本人说的。]

    您是德国人民的朋友。

    Rogers: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在结束询问之前,我们还希望最后确认一件事,仅用于印证已知情报。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Rogers:请问吧。

    Kriemhild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Rogers:她说了一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Rogers:她说,

    Rogers:“哭吧,狐狸,趁你还有泪腺。”

    附录24,2026/08/09:记录

    时间:中午,12:58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Skinner写下的笔录

    Cassandros Bolaño(曾用名Cassandra Bolaño)在2026年8月9日太平洋夏令时间(UTC -07:00)中午12点48分24秒通过开枪击中自己的太阳穴而自杀身亡。

    尽管Bolaño符合大部分SCP-CN-4000-ARC受害者的特征,基金会并没有在其自杀现场找到任何具有异常性质的文件。唯一发现的遗书是其手机上的录音;其简短陈述了自己的经历。

    在Bolaño经历SCP-CN-3312-Alpha(兽化)事件的当天,其同为兽人的母亲离家出走,此后再也没有和家庭联系过。Bolaño称自己听说母亲去了三波特兰。

    Bolaño数年之前曾因为口角而持械殴打了自己的父亲,致使其患上严重脑震荡,后发展为痴呆症;其和邻居共同策划了掩盖方案,对外宣称父亲的伤势为仓库装货时,货物坠落导致的工伤,并将其送入了疗养院。此后,Bolaño成为了家庭中唯一一个能工作的人,经济状况变得极度拮据。

    如果Bolaño的朋友提出想要去他家,为掩盖自己父亲不在的事实以及父母卧室中的血迹,Bolaño会宣称其父亲暴力倾向严重,自己经常遭受父亲的家庭暴力和虐待、自己的母亲因为无法忍受长期的殴打而逃离了家庭,以此警告朋友不要接近自己的房屋。

    Bolaño因为想去到三波特兰寻找母亲而从基金会(Ryan Skinner探员)处租借了密钥(一条弯折成玫瑰花状的细铜丝),但在疗养院将其展示给父亲时,后者因为脑部损伤而无法认出Bolaño,以为他是闯进家里的野兽,在肢体冲突中将密钥损坏。

    Bolaño称自己对高中同学抱有高度的恨意,但没有陈述具体的理由;2026年7月,他对朋友Jacob Wang宣称自己曾受到重复的性骚扰,建议Wang给他提供资金,购买一些枪械作为防身武器,Wang遵照了指示。Bolaño承认自己原本打算进行校园枪击,但一直没有执行,只是用随身的手枪射伤了Skinner探员的大腿,以及自杀。

    尸检表示Bolaño出生时被指定为女性(Assigned Female at Birth,AFAB);基金会推测这可能是其遭受重复性骚扰的原因。

    遗书录音的最后一句话为“谢谢你,Ryan”,伴随背景猛烈的拍门声和Skinner特工从远处的喊叫声。在录制遗书的手机旁,有一朵染血的折纸玫瑰。

    与基金会收到的录像不符,屋内没有找到任何土制炸弹,火药,钉子,高压锅,以及任何可以用于制作炸弹的原料。

    附录25,2026/08/09:对未来计划的讨论

    时间:傍晚,18:36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SCP基金会管理下的医院之一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Skinner,Wang,Jones,和Humphries坐在手术室外的座位上,面对着走廊对面不断重复的门窗。Skinner的身边传来了安静的抽泣声和叹息声。他低下头,把双手合在一起压在大腿上,没有转头去看。]

    Humphries: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当时打电话,打扰你们了。

    Jones:应该是我道歉。我们没能帮到Sylvia,错在我们才对。

    Humphries:不不,呃,Andros他,呃,他的情况更严重,我真的都想不到你们是……你们是怎么有勇气去……解决那件事的。

    [短暂的沉默]

    Jones:但我们还是抛弃了你们。我们让事情无可挽回地恶化了。你独自去面对了一个……灾难性的结果。对不起。

    Humphries:真的没事的,不是灾难性。毕竟现在……现在Sylvia还没有生命危险呢,所以应该没什么大碍,我和她会好起来的,所以——

    Wang:[大喊]你他妈什么意思?!

    [Wang猛然从座位上蹦起,穿过了Skinner项圈的画面,掐住了Humphries的脖子。]

    Wang:[汉语]觉得你家那个傻逼韩国婊子还没死,很厉害是吧?资本家,脑瘫自闭症,祖宗十八代都该被五马分尸凌迟了的小偷民族,只会天天跟个唐氏儿一样搁那蹦,搁那蹦,下播了只会天天拿洋辣子捅她生蛆的老黑逼玩,你他妈觉得成秀京配活下去吗,你觉得她比Andros就是高人一等吗,你觉得……你……

    [Wang松开了Humphries,后退了两步,瘫到了地上,重新开始捂脸哭泣。]

    [沉默。]

    Humphries:Ryan,我……我不懂中文。对不起麻烦你,但是……

    Skinner:Jacob说他很难受。他说你不该强调说Sylvia还活着,这会让他想起Andros已经死了。但是,呃,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在回答Matt而已。

    [Humphries倒吸了一口气,站起走向Wang,蹲下尝试安慰他,但豺狼没有任何反应。片刻后,鬣狗挫败地回到了座位上。]

    Jones:我们……有计划回基金会吗?

    Skinner:有的。我们明天回Site-990。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请你们和我一起,可以吗?关于SCP-CN-4000-ARC,你们有很珍贵的证词。

    Skinner:而且……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去一下那里。

    Jones:不得不让你提前了计划,真的很对不起。

    Skinner:没事的。本来就打算是明天回的。

    [毕竟后天是婚礼的日子。]

    记录ν,2026/08/09 (UTC+2)

    Scholl:害,久等了。

    [Scholl显然是一路跑下来,这会儿撑着腿喘了两口气,拍拍那位护送Rogers过来的警察的背,表示谢谢你,老同事,你可以回家了。]

    Scholl:你吃了吗?

    Rogers:吃了。

    Scholl:吃的什么?

    Rogers:呃……

    Scholl:为什么不吃!你是真不要命了。献了五百毫升,还不吃饭。我这儿刚好还剩一袋肉干。

    Scholl:赶紧,你不吃我还想吃呢。

    [Rogers只好接过去,尝了一小根。接着就忍不住拿第二根。Scholl喘着气笑她。]

    Rogers:她怎么样了?

    Scholl:Kriemhild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了。我之后还会去看她的。要是没有你,她就去见德皇了。

    [Rogers默默地嚼肉干。]

    Scholl:说来挺巧,我也是B型血,所以,这辈子第一次,不多,就两百毫升。

    [Scholl挽起袖子展示了一下。]

    Rogers:Clara……你……

    [Rogers嘴里含着肉干,口齿不清,把泪汪汪的大眼睛对着Scholl,然后一把扑到她怀里。Scholl不自觉地抚摸起她的脑袋,手指顺着橙发,细心避开狐狸的右耳背。]

    Scholl:喔,你还真是……毛茸茸的。

    [残月升到代表第二天降临的角度,斯图加特暗下去了,王宫广场为节约燃料抑或响应宵禁,也熄灭了火盆。这个百年前曾首次发明汽车的国度,如今只被空气温差的车水马龙稀薄地填充了路口,路口的医院还亮着屈指可数的几扇窗,成了整座城唯一尚未屈服于漫漫长夜的眼睛。]

    [在路边枯枝似的路灯丛中,意外地还亮着一盏,也仅一盏,可能是开关方向接反了。灯光是球面角小小的圆锥,罩着下面一张短短的长椅,长椅支撑着矮矮的靠背。Rogers没有浪费食物,把肉干渣都清理干净了,把包装袋叠好塞进口袋里。Scholl坐在她的左边。]

    Rogers:Clara。

    Scholl:我在。

    Rogers:她醒了之后,你会去看她。

    Scholl:是的。我会。我会代你送上祝福。

    Rogers:你还会采访她。

    Scholl:有可能会。

    Rogers:你觉得她会告诉你真相吗?

    Scholl:什么意思?不是已经查清真相了吗?

    Rogers:如果她告诉你真相,我能信任你吗?

    Scholl:Ollie,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Rogers:不你明白,你就是干这个的。如果你这样回答我,我就只能认为——

    Scholl:我不会那样做的,这对我的同胞和祖国没有任何帮助。

    Rogers:但对你有帮助,你可以飞黄腾达,你可以进路透社或者回你的国际刑警署,逃离这个鬼地方。

    Scholl:亏你把我想成那种人。

    Rogers:远不止这些,Clara。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这么做,如果你不尽早反制,会有什么后果。你的下场很可能会和Kriemhild一样甚至更糟,仅仅因为你知道真相;你要付出整个后半辈子的自由,和人身安全,每一天都如履薄冰,躲到某个广播的电波范围外隐藏自己,而世界上不知何处可能还有成百上千个和你一样受着威胁的灵魂,可只要你写下来,让世界看到,你就能解放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基金会不会有力量报复你的。哪怕是为了你的职业追求,为了把真相公之于众,为了你所谓的“光明”。

    Scholl:我做不出那种事。

    Rogers:你已经做了!你一直都在做!从在机场撞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做了!

    [Scholl僵硬地微张着嘴唇,她尽全力面不改色,但眼睛还是灰暗下去。]

    Rogers:抱歉。我又在公共场合失态了。

    Scholl:你可以信任我,因为我信任你。我们的血型相同,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虽然我根本没听明白你说的什么玩意,我相信你也会给我输血。因为我已经亲眼看到过你给陌生人输血,我亲眼看到的。

    Rogers:抱歉我那样揣测你。我问只是因为,如果我能信任你,那在Kriemhild告诉你之前,不如我先告诉你,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差;因为我不指望她原谅我。我从来不该被原谅。

    Scholl:你们以前认识?

    Rogers:我不认识她。

    Scholl:那你就不可能有任何嫌疑。

    Rogers:我在连认识都不认识她的情况下剥夺了她的一切,现在又剥夺了她的自杀权。我剥夺了她最后的尊严,Clara。我亲耳听到她说的。虽然她没有机会亲口说出来。而这仅仅是为了满足我微薄的道德感,我的虚荣心。天哪,为此我把他们都推到了悬崖边,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估算方法的区别。你太让我们失望了,奥利维娅。但我仍然不能选那个。

    Rogers:这题太难了,Clara。我选不出来。

    [Rogers从长椅上滑下来,跪在Scholl脚边。]

    Rogers:我没法让这一切更好。我是那么的浅陋无知,我现在才发现。我帮不到你的同胞。

    Scholl:Olivia,起来!

    [Scholl抓紧Rogers的肩,想把她拽起来,然后才后悔碰到了她的疤痕部位。]

    Rogers:无产者是人,我不是。

    Scholl:说什么呢,你献完血连饭都不吃,你千里迢迢飞过来,坐着最廉价的十三点八年机龄的老波音上面最拥挤的座位——

    Rogers:一点也不拥挤,我坐的那一排只有对面有一个人。

    [Scholl捏住Rogers的吻部,不让她再说了,然后把Rogers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把她提起来。]

    Scholl:行了,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喝多了,身子这么软,站好,要么就坐下。

    Rogers:你知道我最初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说服他的吗?我说,Vincent,我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在基金会的任务是什么。你说名誉院长,名誉院长……有什么用?难道基金会真的就是慈善组织吗?难道说,我这辈子第一次像个心智健全的人一样说话,让你感到陌生了吗?不要说那么多“你觉得”,说些客观的话,说实话。不需要我自己承认,所有人,只要他不像我一样傻白甜,所有人都明白,我就是一个圣母,圣母是贬义词。圣母在任何地方都是多余的。我终于想到合适的比喻了,就像我是个小公主,坐在购物车里,叫你们推着走,看见布娃娃就指着要买,不给买我就哭闹,于是你们不得不买。所有的兽人只不过是我挑选的布娃娃而已,付钱的人不是我。

    Rogers:我说,“所以说奥利维娅公主,你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于是我说,拜托了。我需要证明我不是多余的。我需要证明我不是走运没被回炉重造的残次品。你想要为我好。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这难道不是为我好吗?

    Rogers:我说,我不能消灭这个世界的痛苦,可我起码能让整个世界更加幸福。然后我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尽管我仍不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但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她坚持要做一个圣母?为什么她在旺兹沃思的深夜被人拖到小巷里强奸了,还在跟人家道歉,回到家后从没敢跟他说?

    Scholl:Ollie,你说清楚,这不是小事。

    Rogers:我随口编的。你别信我。别理我。我只是想问你,如果有人真的这么做了,那她的动机是什么?仅仅因为她是个阿斯伯格吗?仅仅因为她在外人看来永远都是天真烂漫的吗?

    Rogers: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借口。为自己幸存下来而辩解所用的借口。现在剑悬在我头上,要么就是我拉着所有的布娃娃陪葬。如果这就是业报的话,那我的确是罪有应得。没办法,我太虚荣了,我是只狐狸。

    Scholl:你知道你像这样说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Rogers:你最好听不懂。

    Scholl:我只想说,就算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具体任务,可以这么说吧,但没有人能代替你的位置,你的形象是必要的,地球没了你真的就不转了。

    Rogers:你还在嘲讽我,你还在戳我心脏。你做得对,我罪有应得。

    Scholl:别再自我怀疑啦,快点,我松手了哈。

    [Rogers落到长椅上,脸上的毛已经被眼泪糊住了。]

    Rogers:Clara。

    Scholl:我在。

    Rogers:你有兴趣当斯图加特分部医院的院长吗?

    Scholl:我想,我当不了,我还是继续干我的老本行吧。

    Rogers: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自知之明就好了。

    [Scholl没带卫生纸,她拿自己的袖子给Rogers拂眼泪。]

    Rogers:你先回酒店吧。

    Scholl:不行,你的安全怎么办。我不想再来那么一遭了。

    Rogers:就当帮我个忙。放心吧,没人敢害我。

    [Rogers微笑。Scholl看着她的绿色眼睛,突然产生极度的疲乏感,乃至眩晕感。她第一次感到身体不受控地要站起身来,但大脑告诉她那就是她自己的行为。在她臀部离开椅座前,她靠最后一点意志力,把已开机的录音笔藏在了支撑椅背的金属框架空隙中。]

    Scholl:到客房见。

    Rogers:Gute Nacht.

    [随着皮靴轻响的淡出,Clara Scholl弥散在黑色的街道尽头。一只赤狐兽人坐在长椅上。圆锥形的光线好像在发出嗡嗡声。像鮟鱇鱼,周围什么都没有。赤狐双手贴在大腿上,正襟危坐,面对子虚乌有,沉默着。然后赤狐把手掌翻过来,手心朝上,看自己的橙毛,肉垫,和爪尖。]

    [赤狐拿出移动电话,输入了一个号码,在拨号前又反悔了,退格回去。如果发生什么,赤狐首先断绝联系的一定是他。赤狐不想连累他,不想害死他。]

    [赤狐打开另一个社交软件,是俄罗斯公司出品的,以前只有个官方账号,前两天赤狐才注册了私人账号,只有一个好友。]

    00:16

    olliefox

    在吗

    SnakAttak

    在的喵

    SnakAttak

    :D

    SnakAttak

    机票已到位

    SnakAttak

    明早说不定咱俩同时登机

    SnakAttak

    歼15飞鲨.jpg

    olliefox

    Steph

    SnakAttak

    你那边已经很晚了吧

    SnakAttak

    [回复:Steph]怎么了

    olliefox

    真可笑呵,自己的婚礼两天前竟然还在外地出差

    SnakAttak

    (*揉揉)

    SnakAttak

    谁让你是Olivia Rogers呢

    olliefox

    Steph

    olliefox

    你还认识其他的人吗

    olliefox

    除了你们四个

    olliefox

    其他受害者

    SnakAttak

    [回复:除了你们四个]戳啦,是我们五个

    SnakAttak

    SnakAttak

    以前有,现在全死了

    SnakAttak

    大概吧

    olliefox

    他们即使看到今天

    olliefox

    他们不会原谅我

    SnakAttak

    当然不会

    olliefox

    [未读]对不起

    [赤狐不再等已读提示,熄掉移动电话。赤狐拿右膝盖撑着肘,肘撑着小臂,小臂撑着脑袋,直到重心偏移撑不住猛地滑下来,便只敢把手乖乖放在两侧,放在长椅上。]

    [圆锥形的光线闪了一下,似乎范围又变窄了,但更亮了一些,光通量守恒。赤狐摸了摸那件更厚的西装内衬,口袋空荡荡的。赤狐笑不出来。]

    [狐狸从长椅上站起来。]

    Olliefox:“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 with a bare bodkin.”

    Olliefox:呵,说得倒轻松。真是满脑子都只想到自己呢。

    Olliefox:可我又能无私到哪里去呢,我有什么资格评判呢,作为世界上最自私的,东西。

    Olliefox:还有什么抉择能比这更自私,明知道自己只要存在便不可避免会害死几千人,却仍苟活着,明明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自己的一生,还有比这更自私的选择吗?

    Olliefox:人们被推上战场,如果他不杀死敌人,敌人就会杀死他。他没有权力让两者都活下来。这是战争。

    Olliefox:人们杀死手无寸铁的,素不相识的他人,而明知自己有权力让两者都活下来,这是谋杀。

    Olliefox:自杀到底是战争还是谋杀呢?

    Olliefox:如果是战争,那我算是大获全胜,还是一败涂地?抑或是,两败俱伤。

    Olliefox:那就是我为什么有罪。因为我战败了。因为我彻底体现了完全的堕落。根本不存在赎罪,罪不可赎,罪永远是罪,它永远在那里,无论今后继续活着还是死去,因为我已经多活了一次。

    Olliefox:我是新教徒吗?我是它的走狗吗?这就是为什么,人家要先泼我一杯开水,才能获得我的关爱吗?

    Olliefox:都不是。

    [狐狸已经走到了圆锥底面的边缘,身躯切出一条圆锥曲线,右耳淹没入黑水。]

    Olliefox:只是因为我想活下去,为此我不久前还在假设,伪造让人家复仇未遂坠楼的可能,假设逼人家割自己喉咙的可能。

    Olliefox:可又正是因为我想允许自己活下去,我就离不开虚荣。我就不能只爱我所爱的人。我就只能把我的右脸迎上去。

    Olliefox:虽然那还远远不够。

    [狐狸在黑白的边界面上仰起头。]

    Olliefox:有什么事已经发生过了。很快又要发生些什么。我能预感到。还有些什么正在发生。

    Olliefox:但那都不是我的死亡。

    [Olivia Rogers低下头,回过身去,重返圆锥内部,面向空荡荡的长椅。她突然把目光向右转:街那头的黑暗中,站着一个棕发女子,那张看不清的脸上似乎只剩些目瞪口呆。]

    Rogers:你怎么还在这儿?

    附录26,2026/08/11:前夜

    时间:凌晨3:59

    地点:英国伦敦罗汉普顿区,基金会站点Site-990,庭院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主观

    [Ryan Skinner醒了。]

    [星光从树叶之间落下,光亮忽隐忽现,高大坚硬的枫树在风中反倒成了黑夜的面纱。四周只有树和树下可见,夜空仿佛是一束光芒,专门打在他们身上。他做了噩梦。和之前一样,他记得尖叫,辱骂,和子弹打在他身上仿佛沙尘暴,但他也记起了新的东西。她。]

    [他转头看向自己旁边。Olivia Rogers小姐,今天中午就会是女士了,她橘色或者橙色的狐狸毛在月光下蓬松地折射着光,第二束光芒;但尽管发着光,她仍然不像是火焰,只像是还带着汁液的橘子或者橙子,甚至是芒果,熟透的、放进酸奶里很好吃的那种,像是她早餐最喜欢做的燕麦配方。之前他们在身下的野餐垫上拥吻交融的时候,她的确很甜,她的水的确沾满了两只兽的全身,但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不溶于水的细胞壁,只有单糖的甘美;她比纤维素还要柔软。]

    [手机亮了,在星空和Ollie之间的第三束光芒。他并没有去看;先等一下吧。他抱住了Ollie,她轻声的呼吸按摩着他,她如同棉花一般,交融进了他的臂弯和胸口。]

    [10号几乎一整天他都在休整。在现实,几个小时之前,她告诉他说,Ryan,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亲爱的。他问,我没有救下哪怕一个CN-4000-ARC受害者,我怎么配,没有我的话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她回答说,Luisa,Wyatt和Siv,还有剑齿虎的经理张先生,他们都很感激你,这世界上还有谁能一边调查认知危害,一边还帮助这么多人呢?狐狐接着笑了笑,我本来不想这么说的,因为狗狗的优秀是无可争辩的,说出来只是点破了不言自明的事实,但是如果是狗狗想听的话,我当然什么都愿意说啦。他哭着对她道谢,说我真的真的好想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婚礼结束我就回波特兰继续调查,我去给自己,就,昨天刚形成的,最新的这个理论找证据,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凑了上来,永远不要担心这种事,我不会对你失望,别让自己失望就好。他说,好的,Ollie,接着像是刚才做的一样,把她拥到了怀里。]

    [而在梦里,她什么都还没告诉他,他就把她拥到了怀里。求你了,我还想要继续听到,他想着。]

    [她很可爱。]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松开了Ollie,把她轻柔地放回了野餐垫上。他看向了手机。]

    通知:致Dr. Ryan Vincent Skinner。一位O5议会成员到达了Site-990,就多项事务希望举行重要会议。请在收到该信息的即刻(04:00AM)前往主会议室。

    [深呼吸。迟了一分钟,大概。会议的话,最多耽误的只会是他的调查吧?只要不耽误别的就好。不耽误婚礼就好。]

    [Skinner披上了大衣,吻了一口Olivia Rogers。他走向了黑夜中的,远处的,罗汉普顿深处的,第四束光。]

    附录27: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时间: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地点: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记录模式: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Ryan Skinner醒了。]

    [他的右手紧紧抓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Rogers:[电话]Ryan……八千万。

    Skinner:什么?

    [这是他的房间;外卖袋,牛奶盒,干净衣服脏衣服混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还开着灯。绝对是他的。他怎么又醒了?]

    Rogers:[电话]全球所有SCP-CN-3312-1个体的总数不是八百万个,是八千万个。

    [叮的一下,手机传来了消息。还是Ollie给他发的。]

    SCP-CN-3312是一种影响全球约1%人口的异常现象。受影响的人类个体,下称SCP-CN-3312-1,从婴幼儿时期开始会表现出一系列心理及行为上的性状。

    基金会估算全球SCP-CN-3312-1的人口约在8,000,000左右,而主观上认为自己属于”Furry“文化的人口仅为2,800,000左右。因此,可以认为”Furry“文化中的参与者与SCP-CN-3312-1群体有很大的重合。

    Rogers:[电话]全球有多少人口,Ryan?

    [什么?他实际上不知道,但是想到了作弊的办法。百分之一是八千万对吧?]

    Skinner:八十亿?

    Rogers:[电话]对的,Ryan。8 billion。[深呼吸] 中文里是八十个,一亿。8后面,加上9个零。8,乘以10的9次方。然后……一百呢,是10的2次方。10的9次方除以10的2次方,是10的7次方。这可不是指七位数呢,Ryan,指的是1后面有7个零。八位数。一千万。全球的兽人有八千万呢,Ryan。

    [SCP-CN-3312的报告里面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他还在装不知道吗?那是他写的啊!]

    Rogers:[电话]啊,对的,对的,Ryan,我知道你会怎么反驳我了。你会说,Ollie,你应该自己做计算才对啊,你应该去找别人问,去重新确定啊!没错呢,是我的错,但是这就不是你的错吗?这就不是你算数都做不好导致的吗?嗯?

    Skinner:Ollie,发生什么了?你是……是别人批评你了吗?

    Rogers:[电话]别人批评我?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批评我呢,Ryan?我在乎的是我自己批评自己啊。像我之前说的,别让自己失望就好。要是我一开始就知道有八千万,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乐观的。我会一开始就正确地意识到,这是一个谁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太多了,Ryan。太多了。我不会读博,我不会去开设兽人之声,我不会去国际联盟做演讲,我不会去争取当上罗汉普顿的名誉院长。我只会自愿给你当个小秘书哦。小秘书,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什么东西涌到了他的喉咙。]

    Rogers:[电话]不过也有。也有好的方面。中文是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吧?如果没有这个小小的错误,我是怎么做到现在的?我是怎么能作为一个诺贝尔奖得主,为了这八千万个,无能为自己发声,的,东西,呃,我的意思是,生命,发声的?说实话,我当时有那么一刹那以为,你肯定是故意写成八百万的,就想鼓励我,让我走远一点嘛![笑声] 你可是边牧啊,最聪明的狗狗,这肯定是你预料得到的,对吧?如果是的话,你做的事没有任何问题。你做到了。帮助大家是我应该做的,Ryan。

    Rogers:[电话]我当初……我当初也该帮你在论文里加正确引用的,我当初应该在他们给你降级的时候为你辩护一下的……碗也应该是我来洗才对,你的房间也应该是我打扫才对!你要发火我就微笑着听着,你想要操我我就应该给你操,你想哭我就给你轻轻擦脸,你在卫生间占着厕所的时候我就该去外边找个树丛解决,都是我应该做的,对吧?对吧,Ryan?

    Rogers:[电话]Ryan,我、爱、你、哦。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对你失望的。我是不会对你失望的。你只是犯了一个错误,然后把我的一生都往一个,嗯,对世界,和自闭症——我就不说孤独症谱系障碍了哈——对自闭症,智障,唐氏儿,还有你,都更好的方向发展,你的影响力可真是大啊!你做得很好,Ryan Vincent Skinner,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对你失望的!

    [什么东西从他的血肉之中塌下。什么东西让他的呼吸安静地蜷缩在了胸口,一动不动,然后什么东西把他的一切都从喉咙逼了出去。他尖叫了起来。]

    [回过神来,道歉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发现Ollie已经把电话挂了,无论怎么打过去都没有接通。铃声不断重复,每次休息半秒,像是手机停下来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可悲地想着怎么祈求宽宏大量。]

    [这是他的错。他以为十的七次方就是七位数的意思,这是最可能的,或者他打字打错了没有检查,或者他看到了全球的福瑞有两百八十万就自然而然地以为孤独症也是那个数量级,或者他在为了更好看的统计数据撒一个他现在早就忘掉了的谎。怎么个“更好看”法?绝大部分孤独症患者都是福瑞吧,这种“更好看”法。他心底里想要这两个东西等价;具体是想证明兽化是不可避免的美好的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还是想要(所有和他一样敏感内向脆弱书呆子符合性癖的人)都是(和他一样长毛长兽耳长爪子长尾巴符合性癖的人),他自己也不清楚。]

    手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Skinner翻了一下身,冲着床一侧的地板开始呕吐。出来的是水,透明的,不是酸经常表现的化学试剂的绿色,不是消化到一半处在白色和屎棕色之间的黄色。水沿着一个空饮料瓶的表面分开,泼洒在了地板上和其它垃圾之间,泡沫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破碎消失。]

    [婚礼。婚礼……那婚礼呢?]

    [他跳下床。即使脚是趾行性的,只有爪子触地,还是花了蛮大功夫才避免了踩到铺满了地面的袋子和可乐瓶和奶茶杯和卫生纸还是踩到了一次,踩到的时候仿佛针刺进了气球,塑料的爆裂声。他从衣服下面拉出自己的拖鞋,跑到了庭院。]

    [Site-990的对面有一个小教堂。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在外面摆一些桌子椅子什么的,毕竟没有宴会厅,教堂里面的空间也不够,婚礼完成就在外面派对一会,如果有心情的话。Ollie喜欢自然,外面的草坪,天空。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是既然要准备,照理来说桌椅应该摆好了,灯也应该是亮着的,防止有人撞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产生了噪点,扭曲成了光暗的界限又瞬间消失,他找了好几圈任何准备的迹象,但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婚礼还没开始准备,也许是因为婚礼已经取消了。他不想冒险。他不想冒进去问的那个险。]

    [他只知道一个地方:Ollie和他的那棵树下,那座山上。他跑了过去,绊倒了一下,然后顺势开始手脚并用,抓进了泥土,继续往上爬。到了顶端,他坐在橡树下,拿起一块尖利的石头,划自己的手臂,嚎叫着。]

    附录28: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时间: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地点: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记录模式: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Ryan Skinner醒了。]

    [他无数个眼睛是依次醒的,像是波在介质中传播。昆虫的复眼看到的不是万花筒一般的碎片,他的也不是,因为如果你想要看到的东西是连续的,比如一个完整的视野或者站点的每个角落,无论你有没有把自己分散铺满开来,你都应该这样。]

    Skinner:Ollie!亲爱的!

    [他感到了自己的某个喉咙这么说;这个喉咙在天花板上,绝大部分不是用来拘束目标的喉咙都是这样的,因为有些时候发声需要用到嘴唇和牙齿,什么无辜的站点成员掉进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现在除了蜘蛛,没有谁能爬进去吧?]

    [另几个喉咙底部的嘴巴笑了;他一直觉得笑容在媒体上的描绘都是嘴角上扬,但现实是嘴角往背部(dorsal)的方向拉伸,很不满,但现在他是占满了整个站点的肌肉,他就可以自由做自己想要的任何事情了。]

    [他的说和笑都是不同步的,因为像章鱼一样,他的每个部分都有一个神经节(Ganglion)作为调控,以前他以为自己需要建造一个极大的大脑,在培养仓里,才可以给自己的全身提供奇术;多么天真!只要让自己神经管上端,刚刚合并好的神经嵴细胞(Neural Crest Cell),多分泌一些基质金属蛋白酶(Matrix Metalloproteinases),融化掉自己的基底膜(Basal Lamina),神经嵴细胞就可以脱离组织,在整个身体里控制好地游荡,变成互相挤在一起的细胞体了;但他还是需要改变一下这些组织,因为自然生成的神经节里面全是单极或者假单极的细胞,不能互相交流,他加上一些锥体细胞般的基树突和侧枝轴突会更好。他要控制的东西还有很多;神经嵴细胞可以制造神经节,但是主要是感觉神经(Somatosensory Neurons),处于神经管刚刚关闭的皮质很薄的背侧,而音猬因子(Sonic Hedgehog)可以促进动作神经元,但处于神经管离身体更近的腹侧,两者互相对抗,水火不相容。他不得不依赖神经成束,先做出神经节的结构,然后再让动作神经元顺着感觉神经元的脚手架攀上去,两者本来是分开的,但随着他的努力,还是在一起了嘛。刺猬索尼克居然可以帮他移动,真适合,福瑞帮福瑞嘛,虽然边牧从来没有买过世嘉的游戏。Gotta go fast,刺猬说,抓住他们,盯着站点周围无数双奔跑的双腿。]

    Skinner:Ollie!别害怕哦!我不会杀了你的!

    [几张嘴在站点的车库狂饮汽油,几张嘴笑着;几张嘴在建立好的软垫病房里温柔地告诉被囚禁的员工一切都会没事的,剩下的嘴都在这么喊。]

    [他的身体像是一根舌头,不断往前舔,因为他只需要神经不需要脊椎,骨头只会让他受限,让他不能瞬间把自己的一部分压缩,其他部分则瞬间像是水气球一样隆起,伪足像是巨大的生长锥一样铺散开来,面积随着高度的降低而倒数式的增加,冲着铺满了整个走廊,从脚底把目标黏住。]

    Skinner:Ollie,我没有生气!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啊,我什么都做得到!

    [所以如果没有骨头的话,他像是一只文昌鱼,是地上的嘴巴去捕猎,去擒住猎物;他身体里的空管只是用来装神经轴突的,空间没有被填满,就像他更大的身体也想要形成一个空管,他会尽全力在里面装上一团只能被称为是神经的事物。]

    [就在这时那个事物来了。抑或说,是他追了上去?]

    Rogers:Ryan,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喘息]我伤害了你,真的,是我让你变得……变得现在这、[喘息]这样焦虑压抑,是我的错,Ryan!

    [她是多么美丽;她是一碗,或者一团,橘子橙子芒果酸奶麦片,不仅仅在月光下,而是沐浴在纯洁的站点灯光里,但美中不足的是她为什么不是停下了才和他说话,为什么跑得这么快的同时还没有消耗完自己的耐力、甚至是消耗完自己的肺活量,你很健康酸奶麦片小姐,你比这块肥肉强壮,至少是不用奇术的时候,你是想把这一点展现出来,把自己长跑的运动能力和吸气呼气的能力展现出来,以此来侮辱我吗,就算是现在?对不起小姐但是现在可是先生的力量更强哦?]

    Rogers:Ryan,这都是……我们还有时间!我、我了解你,你肯定谁都没有伤害,对吧?他们现在都……都很安全吧?只要让他们自由,我们都可以……把这挽回……

    [她是多么美丽;他知道她是善良的,一直都是,从他为她辩护的那一天起。她一直都和别人有着无限的共情心,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做到这么美好的事情?这么美好的事情,他怎么能伤害她?他怎么敢让任何可能伤害她的事物存在呢?]

    [他应该保护她,不是吗?]

    [脚步声。碎裂声。粘液声。尖叫声。]

    [逃不掉了。]

    [肉从混凝土的缝隙之中涌来,如同高压罐里喷出的泡沫一般扩张,扩张,用红色和甜腥味填满了整个走廊。Olivia来不及停下,一爪踩进了那富有肌肉纤维的柔软,它便顺势覆盖了上去,包裹住了她的脚背,小腿,大腿,她在惊叫起来的同时能感受到它心跳般的搏动,横纹肌下的平滑肌管道缠绕着她,以每秒几千米的速度分叉延长,血液在其中汹涌。肉把她的脚踝和膝盖紧紧握住,不留抽身的余地。余下的则更是简单,滑行的伪足很快便吞噬了她的另一条腿,让她变成了风中的柳树,朝天空挥舞着自己细而无力的双手妄图呼救,脚下却死死生了根。两根细长的触手缠住了她的手腕,向左上和右上方把她的双臂拉开,肉接受邀请般地攀上了这个X形的支架,从各个方向互相融合,直到她被淹没,小腹,肚子,随着急促呼吸而起伏着的胸部,流着泪的脸庞,直到最后一丝和外界的缝隙被细胞的紧密连接修补殆尽。她的蛹完美了。]

    [没事的,没事的,Ollie。]

    [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附录29: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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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1 营养需求

    首当其冲需要解决的是目标的生存问题。显然,她需要食物和饮用水;通常情况下,通过静脉注射来给她提供养分和水分是可行并且较为简单的,但是鉴于她和她周围的一切(即作者,即我,即Ryan Vincent Skinner博士,下同)具有两套独立的循环系统,如果从周围的组织给她输血,可能导致血压过大或者血液倒流的情况,将她的心脏置于不必要的危险之中。于是,我决定直接通过消化道对她进行喂食。

    对她身心都最有益的食物是真正的、经过调味的菜肴,可以保证她可以尝到食物的味道并且获得进食的口感。我可以将通过站点厨房(以及自动设备)烹饪的菜肴装入密封的球状塑料容器里,将其吞入我外表上的通道之一,通过蠕动将塑料容器送入装有着目标的体腔,随后用触手打开塑料容器,将其内容物喂食给目标;但与此同时,这种喂食方式对目标的生命也有不可估量的危险。如果目标希望自杀,那么她可以在进食或者饮水时故意吸气,打开会厌软骨,让食物和水进入自己的气管。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我必须使用海姆利克急救法,很可能导致对她的胸骨、肋骨、消化器官产生不可逆的损伤,乃至导致她因为缺氧而出现脑死亡症状。这很明显是无法被接受的。因此,至少在目标的心理状态稳定、我可以确保其不会通过故意引发窒息而自杀之前,对她进行该种形式的喂食是不合理的。

    因此,目前我认为,为解决目标的营养需求,我可以将一根经过特殊发展和分化的触手从她的口腔插入她的食道,到达她会厌软骨的下方(但不盖住气管口),随后通过触手中间的空洞向她的消化道输送高度营养的流食。流食的内容物和营养成分目前还未确定,正在尝试不同的可能配方,包括水、乳液、葡萄糖等,以及用于补充蛋白质和核酸的精液;我仍然在尝试开发自己通过奇术来创造植物细胞的能力,如果可行的话,我还可以为她提供富含维生素、水溶性膳食纤维素的果汁。我同样计划在流食中加入一些表面活性剂,以便加入非极性的脂肪分子,可以确保目标不会有体重过低的情况出现。

    用于输入流食的触手一天只会三次短暂地被通过口腔插入她的食道;余下的时间,触手将被抽出,因此不会妨碍到她通过言语与我进行交流。我将安抚她,对她保证强制喂食并非为了让她痛苦或者惩罚她,而只是因为我想要她健康,并且担心窒息可能伤害到她。我会承诺,如果她的精神状态稳定到我认为自杀不再是显著的威胁,我会依照上述的方法给她喂食她可以尝到的食物。

    ## 4.2 排泄、排遗需求

    即使目标只进食流食,她仍然会制造固态的排泄物(即排遗物)。这是因为排遗物的主体除了食物残渣,也包括了肠道菌群,以及死去的肠道上皮细胞。对目标的排遗物进行清理是我的优先事项之一;因为目标存在于我的体腔之中,如果她的排遗物触碰到我身体的内壁,可能导致细菌感染以及其他症状。我经常会抚摸目标的头部,以及覆盖了大量狐狸皮毛的身体和耳朵,因此掉落的毛发已经对我的免疫系统有一定负担,如果再加上排遗物,很可能会超出我目前身体可以承受的程度。

    因此,我计划使用一根经过特殊发展和分化的触手进行灌肠。该根触手和之前提到的喂食触手不同的是,它在拓扑学上是开放的,内孔连接的不是我体内的腺体,而是外界。该触手有三个主要部分:体外的软管部分(通向站点),体内的一个小型体腔,以及体内的软管部分(通向目标身处的体腔)。三个部分都被通过瓣膜分隔,以免液体漏出。我会用该触手的体外部分吸收灌肠液(站点供水系统中的纯净水、磷酸钠的混合溶液),将其泵入作为储存,然后将该触手的体内部分经过充分润滑后插入目标的肛门,将灌肠液输送进她的直肠,等待之后再按摩她的腹部,促进排出。在她进行排遗时,该触手仍然被插入进她的肛门,因此她的排遗物将被通过触手的体外部分排进站点的污水处理结构,避免了可能的感染发生。如需要,我可以重复进行多次灌肠。

    该触手的体内部分将在绝大部分时间内处于插入状态,但我不计划(像将目标的四肢组织和我的组织融合,以便拘束目标一样),将触手外壁和目标的内壁融合;原因之一是这明显会导致强烈的痛苦和厌恶反应,原因之二是该种固定会导致我无法和目标进行可能的亲密行为。

    对于液体排泄物,我不认为它们会有过大的危害。我将定期把体腔的底部充满温水以洗出尿液;如果目标需要,我会向她喷洒温水并用触手仔细刷洗她的身体,尤其是腋下、阴部等区域,然后进行吹干和梳毛,以便清除汗水。不必有过多的措施。

    Ollie。我爱你哦。

    附录30,2026/08/11:调查结果

    时间:凌晨4:44AM

    地点:英国伦敦罗汉普顿区,基金会站点Site-990,大会议室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Ryan Skinner醒了。]

    [他躺在会议室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呼吸猛然开始急促。他翻了个身,尝试用手掌支撑着坐起来;透过林立的桌腿和椅腿,可以依稀辨认出其它三名兽人:Matthew Jones,Howard Humphries,和Jacob Wang。黄色,灰色,和红色的皮毛也瘫在地上,轻微地颤抖着。]

    [Skinner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看见房间的最远处坐着一名人类男性。]

    Skinner:啊……

    [人类男性将脸颊撑在手上,笑了笑。]

    Skinner:Bradbury先生?

    [作家Ethan Asher Bradbury四世从身旁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把它滑过桌子。Skinner接住了它。]

    Bradbury:你一定知道这次会议是为了什么。

    [文件是Skinner在2026年8月10日撰写的调查报告:]

    直到目前,我们一直都认为SCP-CN-4000-ARC展现的画面来自受害者过去经历过的事件。这种猜测的原因有四:

    文件展示的画面绝大部分都来自受害者在日常生活中常前往的地点,符合受害者的生活习惯;

    画面中出现的人员几乎全部现实存在,并且大部分称自己的确有过去到画面中地点的经历,虽然其对于画面中具体出现的事件没有明显的记忆;

    画面中的地点和现实生活中的几乎没有任何显著区别,少部分不同之处(内部环境,物件摆放等)也可以通过“地点经过了重新装潢”被解释;

    我们断定SCP-CN-4000-ARC使得受害者自杀的原因是其揭露了受害者的某些“秘密”,或者让其想起了某段回忆,从而令其产生创伤感和绝望感。

    尽管如此,经过本次调查,我认为更可能的解释是,SCP-CN-4000-ARC展现了未来。

    我产生这个理论的来源是SCP-CN-4000-ARC-249。该文件导致的视幻觉展示了受害者Hunter Tinsley先生的父母,Griffith夫妇,参加尼德勒研究病院(Niedler Research Hospital,NRH)集资达到目标后举办的派对之一。Griffith夫妇对于其子Hunter抱有极度强烈的恨意,经常重复宣称自己的儿子是极度暴躁、易怒、愚蠢、难以控制的,且渴望杀死、强奸身边的人,甚至曾多次强调这些描述并没有任何夸张。

    在SCP-CN-4000-ARC-249中,Griffith夫妇同时出现在了视幻觉内,但Hunter并没有出现,虽然这意味着他们把一个对自己、他人都极度有危险的儿童独自留在了家中,而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我认为这可能意味着Hunter有一个保姆,或者Griffith夫妇的言行存在矛盾,因此需要更深入地进行调查。

    但,在联系了NRH并获得了一切Griffith夫妇出席了派对的名单后,我发现他们实际上从未同时入场过,通常为两人交替,且在派对结束后将一些食物打包送回家;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需要其中一个人留在家里看管Hunter,但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和SCP-CN-4000-ARC-249展现的画面严重不符。NRH为避免支出高于收入而对派对用餐的人数极度严格;管理人员保证自己从来不会因为两名来访者是亲属关系,就将其作为单独一个人记录在案。格雷沙姆市警局表示,没有任何监控录像拍摄到了不是Griffith-Tinsley家庭成员的个体进入其住宅,且其屋外的监控显示每次John或者Anna Griffith外出时都是独自离开、独自回家。因此,SCP-CN-4000-ARC-249展现的事件,即Griffith夫妇两人同时参加派对,是从未出现过的。事实上,如果他们能够做到同时出席,唯一的解释就是Hunter已经过世了,而视幻觉记载的内容发生于未来。

    除此之外,我重新分析了SCP-CN-4000-ARC-248的内容。Brewer女士强调说墙上的照片(描绘了穿着西装的受害者Clayton Brewer先生)为自己和Brewer先生的婚纱照,只是因为自己对婚纱不满而经过了裁剪;但,和周围的白色粉刷配在一起时,照片似乎带有强烈的、葬礼后进行纪念的含义。与此同时,其女Gemma Brewer在听觉幻觉中重复的词句之一,“爸爸去农场了,还有小动物要照顾”,的确可以被认为是关于其正在搭建的乐高农舍的,但和父母对孩子解释宠物死亡的说辞,“狗狗被送去郊区的农场了”(“The doggy was sent to a farm upstate”),也格外相似。

    以及,虽然SCP-CN-4000-ARC-247不具有大量可以研究的信息,但我仍然发现了一个细节。在自杀时,受害者Mark Sacher先生的房屋刚经过装修,但画面中的灯泡却频繁闪动,仿佛已经经过了很久的老化。

    关于这一发现对SCP-CN-4000-ARC调查的意义,我仍然在尽力研究。我会在个人事务完成后迅速回到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收集更多的证据……

    [一瞬间,A4纸从Skinner手中消失了。他抬起头,发现Bradbury仍然坐在椅子上,正在把刚才的文件放回公文包。]

    Skinner:所以你是……基金会内部裁决部的吗?你是觉得我违纪了?

    Bradbury:[再次把脸颊撑在手上。]Skinner博士,请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你的调查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除了浪费了我的时间以及不少墨水以外,和废纸没有任何区别。如果基金会想要立案,说你的调查很有深度,查出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也没有根据啊,单纯是诬陷啊,对吧?我们不应该公平对待像你一样,遵纪守法、完全无辜的员工吗?

    Skinner: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Bradbury:立案需要你真正犯罪了。但我只需要你有犯罪意图就可以。

    [Skinner握紧了拳头。]

    Skinner:不管怎么说,你是因为我调查出结果了,不满意,对吧?

    [Bradbury摇了摇头。]

    Bradbury:你真的太自信了,Skinner博士。自信过剩。不是因为你。

    [Bradbury指向了仍然躺在地板上颤抖的Jones。]

    Bradbury:是他。

    附录31:调查关键部分

    时间: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地点: 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Jones家电工厂中的一个办公室

    记录模式: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Matthew Jones在高背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空调厂里的这间私人办公室在设计时,参照的不是波特兰市政厅,而是椭圆形办公室,就连用来雕刻坚毅桌的橡木,也同样走的是北冰洋航线。]

    [木桌上架着银皮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停在画图软件,白纸中似乎用黑线拉了几根横轴,还有红色的箭头,从一根轴跳到另一根。]

    [两句礼仪性的敲门声传来。Jones揉了揉睛明穴,像打挺一般坐起身,把电脑直接合上。]

    Jones:请进。

    [进来的是Matthew的秘书,姓Maryanoff的褐毛雌性狞猫兽人。狞猫挥舞着夹笔记纸的写字板,是那种酒店床头意见反馈才会用的皮革酒水夹。]

    Maryanoff:怎么,小猫咪,才这个点儿就寂寞了?

    Jones:正事。帮我查所学校。

    [Jones从电脑下面抽出一张传单,递给狞猫,然后才转过脸看她。]

    Jones:我打算给这所学校捐四盆玫瑰。

    Maryanoff:这不是所州立中学吗。

    Jones:和州政府打好关系怎么了。

    Maryanoff: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是所人类上的高中。为什么不捐给特教学校?

    Jones:你再好好看看。

    Maryanoff:噢。非洲出来的眼睛就是尖。

    [Jones又把脸转回去了。]

    Jones:还没完。还有要求。你负责一盆,品种、颜色、盆长什么样,反正能想到的,全都由你自己搭配。

    Maryanoff:这个嘛,我打算挑一株美国丽人——

    Jones:Cut!别告诉我任何细节。自己挑好就行。

    Maryanoff:吓人家一跳。人家还以为小猫咪不喜欢美国丽人呢,那竞选采购的花都得换。

    Jones:然后另外再找三个人,各自负责一盆。最好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原则上,你们也不允许交流。最后摆放顺序你来定。

    Maryanoff:所以为啥是四盆,不是五盆三盆?

    Jones:无知是我们的武器。

    Maryanoff:小猫咪又开始飙人家听不懂的术语了。

    Jones:因为对称啊!左边两盆右边两盆,大门一敞,多气派。

    Maryanoff:论设计头脑,还得是咱的小猫咪。不然怎么能当上市长呢。

    [Maryanoff在酒水板上写写画画。]

    Maryanoff:不过,论经济头脑嘛。花这点钱给学校捐盆栽,还不如给我涨涨工资。

    Jones:办妥了就涨。按着买玫瑰的价涨。

    [Maryanoff挑了挑眉。]

    Jones:涨在别的地方也行。比如每次的时长?

    [两只猫异口同声地笑起来。Maryanoff笑得尤为尖锐,还用圆珠笔敲着酒水板,好像摇尾巴一样。]

    Maryanoff:那你可记得吃药喔。

    [Jones摆出一个秀右胳膊肌肉的姿势。]

    Jones:都要当市长了,还靠吃药延时吗?

    Maryanoff:不是那个药。

    [有至少一只猫收起笑容。]

    Maryanoff:上周我检查抽屉。瓶子都空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Jones做作地拉开橡木桌屉。里面没有堆叠什么文书,因此两个白色小药瓶足够显眼。Jones强颜欢笑,两手握住躺椅扶手。]

    Jones: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瓶新的……

    [Jones沉默。]

    Maryanoff:别死了,小猫咪,在你看到我亲自挑的美国丽人之前。别死了。

    Jones:我向来最听我好秘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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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 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Jones家电工厂中的一个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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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不要,救命啊——

    [枪响。]

    [死去的学生背对着他,血从受害者的脸飞溅开来,一只眼球在地上滚了半圈,另一只碎成了果冻状的东西。]

    [他举着枪走了走,时不时蹲下查看桌子底下有没有躲着的小孩;如果有的话,他就往那狭小的空间里喷一梭子弹,听着尖叫声还没开启就结束了。]

    [Matthew Jones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他有好几次目光分散了开来,让看到校园枪击案的血腥变得半透明了一点,露出了他眼前那一张白纸上的十六个符号,以及再后面一点的橡木桌面,反射着天花板上一圈金色的灯光。]

    [他强忍住了自己想吐的欲望,努力让自己分心,把所有注意力转向视幻觉里学校墙上的国旗:美国,不错,是他的国家,加拿大,还可以吧,就是近年来关系和美国差多了,英国,他一直有些敬仰,日不落帝国,南非,太可惜了一个挂着南非国旗的学校居然会受到这种命运,现在更不能吐出来晚饭的Potjiekos炖肉了,中国,啊那是他朋友Ryan来自的地方,为数不多的新朋友,最外边的彩虹,呃,等等那是骄傲旗吗——]

    [黄色的日光替换了学校的荧光。好的,终于等到了。幻觉开始重复。]

    [SCP-CN-4000-ARC视角的主人走过了自己高中的大门。大门的两边是四盆花。]

    [从左往右数的第一盆,大红色,红的像血,马上就要干涸死亡的那种。他突然意识到这是Maryanoff挑的美国丽人,有些后悔那么描述。]

    [第二盆,从外部很嫩的粉红色转到白色,然后是猪油色的黄色中心。花瓣大方地敞开,像是要咬下去。]

    [第三盆,更加鲜艳的黄色,满是各种褶皱,他一瞬间觉得既美丽又像是老头才会用的硫磺皂,在松松垮垮的皮肤上涂了一层。]

    [第四盆,外部的红色仿佛强行把中间的黄白色包裹在了体内,一些花瓣甚至里面是白外面是红,两个生物被压缩到了同一个组织里。]

    [就在前几天,他看过。在现实的学校里,外面没有什么玫瑰。但他每次看文件的时候,视幻觉开头的征兆,都永远是这四个颜色梯度。]

    [他拿起手机,打给了三个电话留给了他的人。]

    Jones:您好您好。哎呀,不用客气……真的不用,就很短一个问题就好。我打电话过来就是问一下,你捐的那盆玫瑰,是什么来着?长什么样的那一株?

    学生:[幻觉]求你了,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没对你做过……

    [枪响。]

    通话者:我捐的叫和平,Rosa ‘Peace’。里面是很亮的黄色,外面是粉色,生命力保证强,性价比杠杠的。和平这种东西来之不易啊,是那种给人希望的光明,但是周围必须得有流血才能做到,粉色本来代表的是稀释的血液,Jones市长懂的吧?你就是那种,愿意为城市流血流汗的兽,这次选举肯定能赢的。

    学生:[幻觉]你……你他妈的,傻逼唐氏儿,傻逼Roadkill!你会下地狱的!等着吃枪子吧!大家,他在这——

    [枪响。]

    Jones:多谢。挂了哈。

    Jones:您好。不用客气……我说了不用客气的。我打过来就问一下,你捐的那盆玫瑰,是什么来着?长什么样的那一株?

    学生:[幻觉]求你了,我们都……我们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如果我们冒犯到了你的话,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枪响。]

    通话者:哦,我那株叫朱莉娅·查尔德玫瑰,Rosa ‘Julia Child’。就那个,名人厨师女士嘛,我小时候全家都超级喜欢她的配方!特别是她的巧克力慕斯,把装着蛋和糖的碗放进装着热水的锅里,然后再打蛋,出来那个口感真的太棒了!Julia是个非常好的老师嘛,所以我觉得她的玫瑰肯定很适合学校,学校需要的就是一个老师,和不少Child(音译为Julia的姓,查尔德,意译为“孩子”),对吧?Matt你肯定未来也是这样的,从名人干到传说级人物嘛!哦,还有,玫瑰是大黄色的,上面有不少波纹。我感觉,就和混了糖,准备打散,的蛋黄差不多。

    教师:[幻觉]你……你杀就杀我,别杀我学生!他们都小!他们都还是孩子!他们才八九岁,他们有爸爸妈妈,他们有未来!你难道想要——

    [枪响。]

    Jones:多谢。挂了哈。

    Jones:您好。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问一下,你捐的那盆玫瑰,是什么来着?长什么样的那一株?

    学生:[幻觉]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我会跟警察编证据,说你是被逼的,我会跟别人发毒誓,作证你是被霸凌才这样的,我给你买水军,我给你付保释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你要多少有多少,我……我连吸你鸡巴都愿意,我——

    [枪响。]

    通话者:我捐赠的那株玫瑰叫做双喜,Rosa ‘Double Delight’。嗯,它最主要的就是,花瓣里面的天然染料,在紫外线的照射下会从白色变成红色,从外围开始。看起来的话,就像是红色把白色包围了一样。我觉得很适合兽人嘛,还是叫福瑞,应该两个词都可以对吧?我们是有环境压力的时候才会兽化的,就像紫外线,但是它并不会让我们失去能力,而是帮助我们成了,嗯,最外围,扩张社会的顶尖成员,对吧?呃,我不是自夸来着,是夸你,Jones市长。你真的很天才。

    学生:[幻觉]我……你……请你……请你快点,好吗?我不想……我不想受苦……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没有枪响。只有枪托重复撞击胯骨,胃部,胸骨,然后是颅骨的声音。尖叫声和惨叫声混杂。]

    Jones:多谢。挂了哈。

    [薮猫重新等到视幻觉循环。他看着眼前的四盆玫瑰。]

    [大红。外围是粉红色的亮黄色。褶皱的大黄色。红色包着白色。]

    [他深呼吸。]

    [视幻觉视点的主角抹去了自己额头上飞溅的血迹。有那么半秒,能看见他手臂上的毛,是一抹深蓝的玄青色。]

    时间: 2026年8月9日早晨,中午12:41PM

    地点: 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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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其说是去往哪里,Matthew Jones只是在离开。他告诉保镖说别开车了,现在就下车,这是命令,非常重要,甚至准备好了塞给他一沓百元大钞作为补偿,但那只美洲豹只是点了点头,就跳出了驾驶座,披上了常服,开始站在路边叫Uber了。Jones看着Cassandros Bolaño的房子在后视镜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一个转角的森林之后。]

    [他把保时捷开向看到的第一条土路。随着震动和刮擦,他知道自己的豪车已经进入了不该进入的领地;车的底盘和地上的石头都是矿物质,却互相起着冲突,自由的原住民正在反击着入侵的有序的机械。但每一次颠簸都只让他感觉更加确定了,这就是该前进的方向。]

    [如果其它想走土路的车也必须经历这种事情的话,那它们肯定是不进来最好。没有人会打扰他。]

    [关于操纵事态,他是可以做到的吧?当时在警局,他审问鬃狼的时候,无法控制地说了那么多话,直到对方开始用额头砸桌面了,想死;薮猫告诉了他,我不是想要你现在就死,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你不是很爱Ryan吗,你明天看看他有多害怕你,再决定。刚才在路边,他警告Ryan了那么多次,边牧应该会保护好自己吧?他应该会……就在外面录像,其它什么都不做吧?不会去救Bolaño吧?]

    [如同回过神来,他踩下了刹车,轮子即使随着防抱死系统转了两下,也没能减缓车身冲过湿滑泥泞地面的速度,车头刺进了一团树丛。他全身摇了两下,开始庆幸:自己居然提前想到了怎么把文件固定住。他把文件夹从屁股底下抽了出来,(如果气流把它吹到捡不到的角落的话,出的麻烦可比屈尊一点坐在文件上大多了,而且纸本来就满是褶皱,估计Bolaño用的是折纸剩下来的材料吧,怎么往上坐都没啥大损失),开始看。]

    [学校沐浴在阳光中。Cassa——啊不对他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时间。]

    [他拿出了手机,点开需要的应用,放到了副驾驶座位上。他让自己公司的程序员做了一个非常简单的app,精确到秒的世界时钟,但是无论点击屏幕上的哪一点都会立马导致手机截屏。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需不需要拉起遮光板什么的,但没时间了。再说,挡风玻璃上覆盖的树叶已经遮住不少光了。]

    [他的大拇指和小拇指骑在手机两边的布座位上,剩下三根手指随时准备好出动。指肚的爪垫有些挤到了钢化玻璃,但就算误触也没关系,因为这不是会立即停下的秒表,截屏可以截无数次,只要分清楚事情发生的时候,点的是第几下就好了。]

    [重来。]

    [学校沐浴在阳光中。Cassandros Bolaño走进了前门,和门卫问了好,说这是自己的母校,他想回来看看;白胡子的大爷笑着说,哎呀,我还记得你呢,咱学校蛮少有兽人的,你是折纸特别厉害那个小伙子吧?蓝的狼百年难得一见啊,小伙子的手工也是,哈哈。还记得咱们,真好。他打开了门,鬃狼踏上了阶梯,走了进去。]

    [他随机选了一个教室,打开了门,首先一枪毙了脸上还带着笑的老师,顺着嘴进去的,牙像弹片一样迸了出来;然后他把枪管压低一点,冲着那些坐下身高大概一米的孩子们开枪。枪声盖过了尖叫声,或者是停下了尖叫声,两者都是;白色的脑浆如同修正液一样糊在了那些有关时间和速度的数学作业上,而血则是批改的痕迹。别写了,没意义的,它们说,你们活着就是个错误。Cass,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他回到了走廊上,少数几个学生和清洁工正在狂奔;他的枪法不怎么好,浪费了不少子弹,但最终还是保证了没人逃走。整个走廊传来了不少木头、金属被顶在门上的撞击声,看来的学生和老师都在努力把出入口堵上,桌子椅子都被匆匆推挤在一起,从门后抵住了门板;他走向一个教室,尝试拧了拧把手,果然打不开。他向着门上的玻璃喷了几梭子弹,听了听里面更加尖利的尖叫声和哭声,就离开了。]

    [食堂的学生没有掩体,只是蜷缩在桌子下面,颤抖着,互相捂住对方的嘴。他蹲下,和那些八九岁,偶尔十一十二岁,的人类孩子作着眼神接触(他们的学校是公立的,为了减少拥挤,小学儿童比中学生高中生早一节课吃午饭),看着他们中的一些恐惧地挤紧了眼皮,听着他们中的一些开始求饶,然后枪杀随便几个,修正液和红笔永久地借给了朋友的身上皮肤上嘴里衣服上。他走的时候,有几个孩子会手忙脚乱地爬出来逃走,掀翻了桌子,上面的牛奶和蔬菜和小披萨和Lunchables火腿洒了一地;但Cass早就预料到了,回头对着他们的后脑勺就是几枪,如果午饭里面有意大利面的话,那算是给浇上酱料了,对吧?]

    [Matthew想:这不是Cassandros,这是Cassandra。Andra在成排成排的桌子之间蛇行着,流程式地做着之前的一系列工作,但是因为他不能确定每次想跑的小孩有多少,会往哪里跑,所以这种重复不会让他感到厌烦。偶尔AndrA还能随机抽到更有意思的随机事件,比如哪个老师跳出来尝试和她搏斗,尝试把枪从他手里抽走;作为回应,他只射了老师的双手和双脚,打烂了四肢,把她拖到了附近的一个柱子旁边,把她的上半身靠在墙上,保证她能看到面前,然后一个一个地射杀了她的学生。他不确定哪些学生是她的,于是他杀了所有的。老师在尖叫;依照那些学生喊的,她的名字是Talia McCoy女士。有一个逃跑的小女孩,CassandrA把她三两下就抓住了,她祈求Cassandra她不要让她受苦,McCoy女士求CassandrA她放过Sally吧,于是CassandrA她举起枪托,第一下击打的是骨盆,尿液飞溅,第二下击打的是肚子,呕吐物飞溅,第三——]

    [第三下——]

    [如同波纹一般,画面褶皱了一下,然后在波光粼粼之中温柔地扭曲;Matt仿佛感到一层水碰到了他,像是眨眼一样盖住了他的眼睛,刷洗了他的视野。对,的确像是眨眼——这么做的时候,面前的东西有时会在一片本征灰中留下残像,是原画面的互补色,白色变成黑色,蓝色变成橙色——而在画面颤抖的那一刻,他似乎的确看到了满地的红色变成互补的,绵延的绿色,一片丛林。但当他回过神来按下按钮的时候,一切血液都消失了,仿佛未曾存在过。]

    [他还是及时按下了屏幕,犹豫少于一秒,截图肯定好了,他对自己说。这很重要。]

    [但同样重要的是:]

    McCoy:孩子们,难道我每天都得跟你们说?别玩了!

    [八九岁的孩子们大大方方地坐在桌边,用面包棍子和土司搭着乐高,把牛奶和果汁混到一起,大声笑着。]

    学生:我这是巨石阵!

    学生:胡说,巨石阵咋能这么小?我这个是摇杆(Joystick)!你看,大小和真的游戏机一样!

    学生:哈哈!我这个是马桶人(Skibidi Toilet)!我的手机是监控人(Cameraman)!要打架了!

    学生:诶呀,好恶心啊!

    McCoy:浪费食物是件很不好的事情,而且要是食物打翻的话,食堂会长虫子的!

    Sally:老师,你昨天还教我们虫子很重要呢!

    McCoy:呃,Sally说得很对,虫子在生态系统中很重要,但是在食堂里,会让大家生病的!你们不会想生病吧?

    [有一个孩子把一块小披萨像飞盘一样扔了出去,大家尖叫着笑着。另几个孩子拿起了自己的Lunchable包,把里面的火腿和奶酪和小饼干叠在一起,也去扔。扔出去的时候,小三明治散开了,从子弹变成了霰弹。被打到的孩子们把食物从脸上拿了下来,回击过去,或者美滋滋地吃掉了。]

    McCoy:哎哎,停停停!打到眼睛,或者,呃,其他什么,就不好了!

    Sally:老师,我喜欢虫子!我想养小蚂蚁!

    McCoy:小蚂蚁在食堂会很难受的,我们应该去院子里养小蚂蚁啊!还有,你们别扔饭了!

    Sally:老师,接招!

    [Sally忽然把自己桌上的奥利奥塞到了Talia McCoy女士嘴里;老师愣了一下,嚼了两下,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牛奶。]

    McCoy:对的,食物是用来吃的,如果大家想要分享的话,和我们的Sally同学一样把自己的饭给别人吃,可以吗?但是,Sally还是有一点需要改进,你要先问一下别人想不想吃你的菜,然后——

    [一张小披萨砸到了McCoy女士的脸上。]

    McCoy:……

    McCoy:唉呀,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Matthew Jones把符号折起来,瘫在了座位上。]

    [片刻之后,他拿起手机,开始检查Screenshots相册。如果他的理论是正确的话,那么符号的改变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计时是为了排除其他的任何可能。]

    [如果他知道了符号改变的那一刻,Andros(还是这么叫吧,他有那么一点后悔了)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就能确认,视幻觉突然变化不是因为薮猫自己的心理作用,不是因为鬃狼向Ryan揭露了自己的秘密,不是因为鬃狼回心转意不准备搞校园枪击了,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任何原因。]

    [他找到了截图。]

    太平洋夏令时间(UTC -07:00):2026年8月9日,中午12点48分24秒

    [Matthew Jones深呼吸了一次。等到Ryan把录像发给他,他应该就能确认,在这一秒,Andros的情况了。]

    [于是他把车换到了倒档,掉了个头,车轮在雨天的泥泞中划了几下,向着来时的地方开去。]

    附录32: SCP-CN-4000

    项目编号:項目編號:CN-4000

    等级等級6

    收容等级:收容等級:

    thaumiel

    次要等级:次要等級:

    archon

    扰动等级:擾動等級:

    amida

    风险等级:風險等級:

    危急

    备忘录链接

    特殊收容措施:除SCP-CN-4000的指定目标以及其操作者(Dr. Travis Echols)以外,不允许任何智能生物或程序对其原理、作用机制、操作方法、或操作者的身份产生任何理解。需注意,为了保护身心安全,任何人员都不可违背上述的收容措施,即使其拥有处理认知危害的科技和/或生物强化手段(如SCRAMBLE目镜)。这类手段不会具有任何保护作用。

    SCP-CN-4000是一高度危险的信息危害,但其不具有任何认知危害性质。即,通过目视、听觉、触摸其部件等方法观察项目是完全无害的,但理解其具体的功能则可能导致负面后果。上述的负面后果皆非异常效应所致,而仅仅是因为获得关于项目本质的知识(以及,在此基础上,相应的逻辑推理)而产生的困扰。同样的,SCP-CN-4000不带有任何具有传染性的异常模因,抑制相关信息进行传播(包括通过非智能程序)的原因也仅仅是避免非目标人员理解项目的具体性质。

    SCP-CN-4000被保存在Area-CN-444地下的一机密地点。该地点具有的防御包括异常与非异常的监控系统,一系列隐蔽的基金会制武器,化学性和奇术性的记忆删除媒介,以及逆模因。非授权人员不得获知Area-CN-444的具体位置。

    对SCP-CN-4000-ARC的调查将被立刻叫停。

    描述:SCP-CN-4000是一基金会制的大型机械,被编为针对型存在抹除装置(Targeted Existence Erasure Device,TEED),由时间异常应用部门的Travis Echols博士研发并投入使用。

    SCP-CN-4000的主要功能是通过时间异常对历史进行改写,从而在任何具有智能和感知的生命体(下称“目标”)中诱发严重抑郁症、焦虑症、幻觉、强迫症等一系列可以进行定义的症状。上述症状被统称为SCP-CN-4000-A。

    绝大多数情况下,目标都在SCP-CN-4000被操作的时间点(操作者的“现在”)上,由于自己的行为、生理情况、心理状态、性格、物质条件、身处社会的环境等一系列原因,无法满足被SCP-CN-4000影响的时间点(操作者的“过去”)上较年轻的自己对于未来生活的标准。

    SCP-CN-4000-A的具体症状因目标而异,但总体可以被概括为:

    第一阶段:SCP-CN-4000将对过去的目标进行大量的心理暗示以及制造极度生动的幻觉,使其了解到自己未来(操作者的“现在”)的生活状态。需注意,绝大部分目标在现阶段都不会完全相信SCP-CN-4000-A的内容,虽然上述幻觉都直接取自于“现在”。

    第二阶段:SCP-CN-4000将刺激目标的思维以及自我观察,促使目标对自己的未来进行思考,并且在逻辑层面上相信自己极度可能/必定会达到上述幻觉中的状态。如必要,SCP-CN-4000-A中可以包括从“过去”到“现在”之间的事件,从而帮助目标理解这一进展的事实。

    第三阶段(最新增加):SCP-CN-4000将促使目标书写下一系列时咒符文(不符合常用语言,但具有时间异常效应,的标记),该类符文被统称为SCP-CN-4000-B。在任何有知觉的个体(下称“观察者”)目视SCP-CN-4000-B时,其将感知到SCP-CN-4000-A症状产生的主要幻觉场景,即目标在未来(操作者的“现在”)做出的一系列行为或者一段生活场景;这些行为通常会导致观察者变对目标的看法,开始同样也认为目标在未来(操作者的“现在”)的生活无法被接受,并且相信目标的死是唯一可以避免未来苦难的方法。如必要,SCP-CN-4000将促使目标将SCP-CN-4000-B符号以及所属的文件展示给亲人、朋友等,引导其成为观察者。

    第四阶段:SCP-CN-4000将引导目标进行自杀。

    SCP-CN-4000的目标旨在消灭世界上的痛苦;Echols博士作为时间异常应用部门的建设者,对未来有着可靠并且高效的观测能力,可以选出未来会对社会,常态,人类,以及自己造成极大痛苦的个体作为目标。目标在意识到自己的未来后,会自愿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此改变时间线,避免造成痛苦的未来事件发生。

    如果目标不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Echols博士将启用SCP-CN-4000的第三个异常性质,将项目的异常效应与Echols博士本身的奇术能力相结合,制造出一个口袋空间,即SCP-CN-4000-C。该口袋空间内,Echols博士可以自由使用自己的能力,通过若干因目标而异的方式说服其自杀。

    近来,SCP-CN-4000-B符号以及相应的文件已经受到了Site-990的独立调查,其将项目编为了SCP-CN-4000;在时间异常应用部门下令将其封锁、并且紧急将TEED编为新的SCP-CN-4000后,Site-990的调查文件被归档为了SCP-CN-4000-ARC。下为其编写的调查文档:

    项目编号:SCP-CN-4000-ARC

    项目等级:Euclid/Archived

    特殊收容措施——更新于2026/06/28:根据O5-4的指令,对SCP-CN-4000-ARC的正式研究工作已被无限期暂停。在接到官方通知之前,禁止基金会成员实施任何对于项目本质和作用机理的调查。目前项目的记录、归档事务已授权由俄勒冈州警方和美国联邦调查局进行。

    描述:SCP-CN-4000-ARC是一系列以未知语言/符号写下的文本,从2026/04/04开始出现,目前(2026/06/28)共计165份。观察到的所有文本实例皆出现在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Portland, Oregon)周边的自杀(或自杀未遂)案件现场;监控录像和调查表明文本皆是由受害者在执行自杀之前写下的,且对死亡受害者进行的尸检排除了可能的精神操控和模因危害。

    大部分情况下,项目似乎是以遗书的形式出现的;证据包括受害者在文末常写有签名、告别、对亲人好友致歉等内容,以及存在的少数通话、社交媒体记录等。值得注意的是,过半的(84份,50.91%)文本实例被装在文件夹、抽屉等不透明容器内;这些容器表面上经常(60份,36.36%)写有对于观看其中内容的警告,指示亲人必须在“做好心理准备”后再阅读符号。同时,相当一部分(46份,27.88%)文本实例结尾后,受害者注解称上文的符号是对自己自杀行为的“解释”,并且希望其的异常效应可以“消除亲人可能感到的悲伤”。

    在写下SCP-CN-4000-ARC的自杀者中,仅有1.21%(2名)生还,远远低于美国全国范围内大约74%的生还率。该2名生还者恢复意识后皆表现极度激动,重复要求自己获得已经被基金会收集的项目原件并将其销毁,但拒绝谈论任何有关于项目意义、异常性质、和来源的内容。尽管其在接受基金会治疗时似乎恢复了心理健康,但在出院后,该2名生还者皆死于二次自杀。于2026/04/04,上述生还者所对应的SCP-CN-4000-ARC原件已在被拍照记载之后按照基金会指令销毁,第一目击者也自愿接受了记忆删除治疗。

    由于生还者可能表现出对销毁SCP-CN-4000-ARC原件的愿望,基金会推测实际存在的受害者可能远超目前的计算;该原因在于,许多生还者可能在恢复意识后,先将原件销毁,再寻求紧急服务或基金会的帮助,因此不会留下任何有关自己曾受过影响的证据。

    SCP-CN-4000-ARC的异常性质在于,任何人类个体在直接目视文本上的符号时,会感知到一幅或一系列画面,以视觉幻觉呈现。画面场景多与受害者的日常生活环境有关,但并不会包括任何可能明确可能诱发自杀倾向、导致强烈负面情感、使目视者获得特殊知识、或含有认知危害的内容。

    SCP-CN-4000-ARC导致的视幻觉中经常出现受害者亲近的人员,包括其家人,朋友,同学等。对画面中出现对象的采访没有取得任何显著的结果。绝大部分情况下,受采访者会表示自己和受害者的关系较为正面,并且自己没有任何想要受害者死亡的愿望。对其生活背景、私人记录、搜索历史等的调查皆支持了受采访者的主张。

    一些情况下,SCP-CN-4000-ARC视幻觉的内容会有一定的故事性,即一系列具有时间顺序以及因果关系链接的事件;但尽管如此,这些事件皆不会导致显著的负面后果,且在多数情况下和受害者、其家属的关联可以忽略。

    上述事件有时会包括受害者家属不熟悉的人员;基金会通过人脸识别(人类个体)、毛色展开图绘制(SCP-CN-3312-1个体)、声纹分析(两者皆有)等手段收集其信息、并和证件数据库比对后,发现几乎所有出现的人员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其的身份、住址分布除了和受害者通常距离较近之外没有任何显著规律。对其的采访表明其和受害者很少有任何交集,且和SCP-CN-4000-ARC现象本身的联系(例如受访者与自杀案的案发现场,以及文件视幻觉展示的地点,的地理距离)也在统计学上不显著。

    值得注意的是,绝大部分视幻觉中出现的场景被受采访者描述为“极度真实”,即高度符合其日常生活中真正的行为和相处模式。尽管受采访者通常承认视幻觉中的自己没有异常,且可以辨认出(服装、饰品、举止、爱好等)符合自己现实拥有的所有物、习惯的特征,其很少记得视幻觉中出现的事件。

    目前,基金会没有完备的理论可以推测出SCP-CN-4000-ARC所示画面的意义,因此只能得出项目和受害者自杀行为有相关性,而无法解释因果性。

    受害者对SCP-CN-4000-ARC所示画面的态度被认为是项目的异常效应之一。如上述,项目的视觉幻觉不包括任何负面内容;但尽管如此,受害者仍然经常在遗书中将其标注为自己自杀“不言自明”的“缘由”、表示家属应该观看SCP-CN-4000-ARC以缓解其悲伤、甚至对其做出警告,称其应当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再目视项目。在回收到的所有文件中,受害者中没有任何一名对视觉幻觉的意义进行任何可以理解的解释。

    基金会认为SCP-CN-4000-ARC的意义是调查过程中最大的难题。

    如上述,SCP-CN-4000是一高度危险的信息危害。该危害具体表现为,如果非目标的智能个体理解了项目的原理、作用机制、操作方法、或操作者的身份,以及其将未来的场景输送到过去的时间点、促使目标自杀、从而改变未来的用途,那么这些个体可能将自己误以为是目标之一。

    因此,这些非目标个体会开始认为自己自然产生的焦虑思维、灾难化思考、幻觉、对未来的负面预测等,都是项目直接从“现实”的时间线中记录到的,导致其对未来失去所有希望,同样自杀。这会导致大量不会为世界造成净痛苦的个体,甚至可能是实际上在未来会对世界产生显著效益的个体,在没有经过Echols博士同意的情况下死去,造成可想而知的灾难。

    该调查旨在披露SCP-CN-4000-B符号以及SCP-CN-4000本身的原理;其对常态和人类将会造成极度显著、且难以挽回的伤害。因此,Echols博士将动用自己的能力,以及SCP-CN-4000,来维护基金会的任务。

    控制,收容,预防,保护。

    附录33:SCP-CN-4000-C

    时间: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地点: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记录模式: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血肉仍然在蠕动。与其说它覆盖了地面上的混凝土,更像是一直都只有血肉,往底下看的话只会发现不断延伸的分形毛细血管,等到雷诺数过低,流体力学的无滑移条件成了主导,液体和墙黏连到了一起,就在下面多长一个心脏,保证能提速,避免堵塞;而在他们躺着的地面上,眼球泡泡一般绽放着,生殖器林立。]

    [广场骄傲地把自己的身体弯折,向外展示着无数个液晶显示屏,上面的画面整齐一致如同月饼:薮猫坐在躺椅上,吹着空调,顺滑的绒毛让他全身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无疑可以让潜在的消费者心里更想要购买这种和秀色可餐的身体配在一起的产品,并且扬大美利坚的阿尔法男性(Alpha Male)国威。]

    [废墟里面满是被屠杀的尸体,堆在一起,手和脚缠成了面条一般的形状,只是更加尖利,更加有骨头渣四处突出;一些骨头渣上面沾了屎,是不错的颜色对比,有些是很大条的那种,穿刺在骨头或者指甲上面,还有一个尸体的手从扭曲的肉上升着,疯狂地想要抓握着什么,却只是握住了上面一个屁眼的排泄物,把一条屎挤出了手指之间的空隙,像是捏橡皮泥,小而细的手指也最适合这么做,压强最大。]

    [法院周围的座位上满是人。他们穿着熨好的正装,大部分是西服,盯着远处,看着遥远的黑暗中的,穿过生殖触手和废墟尸体和广告牌之间的,某个没人能看见的法庭。他们偶尔会悄悄和对方说话,讨论的是自己居然在这种地方,但是他们知道使命是什么,这地方很奇怪,但是并不会吓到他们;有些坐在两边的甚至会伸出手碰一下触手,或者入神地盯着远处的广告牌。]

    [他们是在一片血肉,和屏幕,和废墟,和法院,中醒来的;这几个地方并没有融合,而是如同方格或者教堂上的彩色玻璃一般,互相之间有着明显的分界,像是平面直角坐标系一般无限延伸着。边牧扶着自己的触手爬起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带着一条缝的鼓包,和它同时开始惨叫一声,同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另一边的薮猫也做着一样的动作,但是只是为了适应了一下面前发着荧光、经过无数次编辑的自己;豺狼顺脚踢开了地上的断手断腿,鬣狗弓着背低声下气地四处询问法院的访客这里是哪里,却常常只得到同一个回答,“你不配知道”。]

    Bradbury:各位好啊。

    [一根蛛丝从看不见顶的黑色天空下垂。穿着西装、背着猎枪的人类松开了握着它的手,从末端跳下,优雅地落在了一个悬浮的金属平台上;他看见四只兽都盯着他,便笑了一笑。]

    Bradbury:幸会,我的老朋友们——虽然对你们来说,我可能只是新朋友。我是Ethan Asher Bradbury四世,物理学家,小说家,畅销短篇故事集《D代表恐龙》的作者,以及SCP基金会的O5-4。或者,大家也可以叫我真名:

    Bradbury:Travis Echols。

    [一声惊雷划破天空。]

    Echols:这里是SCP-CN-4000-C,也就是我创造的口袋维度。请各位不要恐慌,因为——

    [Humphries一声不响,开始往远处跑去。]

    [一瞬间,本来还背着手、说着话、鸟瞰着自己杰作的Echols像是视频掉帧一样变了个位置,面对了身下的鬣狗。Humphries像一张照片一样静止了。有那么一瞬间,Skinner以为人类会把背上的猎枪抽出;但他什么都没有做,鬣狗就开始自己后退,没有转身,没有转头,身体仍然往来时的方向慌慌忙忙地前倾着,如同倒放的视频,直到他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背后的法庭访客们盯着他,看他无措地坐到了地上,捂住了脸。]

    Echols:咳咳。请各位不要恐慌。一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应该是你们熟悉的东西。你们应该很早之前就预料到这些场景来自哪里了。

    Echols:二是因为,恐慌没有任何用处。

    Echols:三是因为,像我刚才演示的那样,我不会故意杀死你们,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决定的。

    Echols:四是因为,我的目标,是消灭这个世界上的痛苦。

    附录34:SCP-CN-4000成功案例

    时间:1916年8月 1944年8月

    地点:法国,凡尔登 法莱斯,262高地

    记录模式:记录模式: 记录模式:

    列兵斯金纳听说,像他这样的孩子对噪音尤其敏感,稍大的异响就会让他们哭得嘶声力竭。这是那个戴圆框眼镜的男医生在嘱咐征兵官时说的。告别的那个早晨,女孩们上了另一辆货车,包括那个狐狸少女,他每天午后都偷窥她在窗外写生,用蜂蜜喂鸟儿。他没能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医生说,她们会被送去维也纳,那里更安全。

    他觉得医生骗了征兵官,因为他现在并没有哭。他被裹在若干响上百分贝的迫击炮声中间,竟然反倒不敏感了,也许是因为已经失去了对响度的参照,也许是因为他已经聋了,否定后者只需要一句话——

    琼斯中士:列兵!你在愣什么!你的机枪呢!

    中士丢给他一把ZK-383,插在枪侧的弹匣砸在胸口,好像直接戳破制服和皮毛扎进了他的气管里,因为跋涉而滚烫的气管。他们从山脚下的镇子部署过来,几分钟前他所在营的另一个连打下了这座地堡。他们必须在日落前攻下高地,否则在敌军探照灯和机枪居高临下的威慑中不可能再推进,而那些手持钉子刀或战壕杖的夜魔会像蝙蝠一样窜进阵地,使区域和兵力一夜之间同时沦陷。

    琼斯中士:快把弹药送上去!

    每当冲锋哨声响起,他就会流口水,给了他跟上琼斯中士的唯一动力。斯金纳从站姿重新站起来,把滑偏的一串铜链子推到平衡位置扛稳。仅仅是从地堡洞口的影子里走出来就耗尽了他的力气。医生说过,像他这样的孩子,不仅对声音敏感,也同样受不得温度和气味刺激,更何况他一层羊毛一层狗毛地包着,还长了个犬鼻子。斯金纳下士不知道,他踏过的山路已经比前天削低了两厘米,他只知道自己的舌头分泌汗水的速度,比不上水从舌头上蒸发的速度,他的舌头已经被烘成了一片肉干,让他想起小时候把整罐黑胡椒粉撒在地上趴下去舔着打扫的感觉。但他只能把嘴张开到直角,把舌头挂在外面,不然他就会热死。

    他只能把枪扔了,不然手臂肌肉提着枪杆产生的废热就会让他热死。他只能把脖子上的子弹都扔了,不然他会热死。他只能把弹药箱都扔了。只有武装带他不敢解开,他要完成中士交给他的任务,他这样的孩子一定要遵从别人明确布置的任务,即使只是部分完成。但当他抬起头时,他反悔了,他怀疑自己不是那样的孩子。

    泥土,烧焦的灌木,烧焦的雾,消失的天际线,烧焦的泥土,尸体,烧焦的尸体,血在迫击炮炸出的洼地里积成池,火,火挂在焦枝上,火在血池里燃烧好像血就是油,琼斯中士的脚印也在燃烧。他知道为什么热了。盖在山坡上的是一层火。整座山上都是火。是山本身在燃烧。不是红色,黄色,或者橙色,就是火色,是火的颜色,光谱外新发现的颜色,此刻吞并了整条可见光谱。这是前天炮兵阵地轰炸的杰作。

    一只大老鼠,因为斯金纳看他的尾巴是光秃秃的,在十米外燃烧,在炮声的间隙传来老鼠的惨叫声,最后演变成噼里啪啦的小曲儿,斯金纳眼睁睁看老鼠的躯体碳化,像熔岩一样开裂,也可能只是他的军服,但斯金纳看见了老鼠的肋骨。老鼠光秃秃的尾巴痉挛着。琼斯中士在他耳边喊着些什么。斯金纳听了,流出绿色的口水。

    他被狠狠地拉了一把,感觉胳膊被扯断了。他感觉被扯断的那根胳膊撞在泥土上,他卧在地上,他发现琼斯中士也卧在地上,发现一只豺狼也卧在地上我看不出他的尾巴有没有着火,还发现左边多了一片黑色,有点烫,是凹下去的,好像山坡又被抠下来一块痂,豫备用这坑洼再多盛一点血,等凝固后来填平。

    一个他看不清物种的两条腿的东西,他看着,那东西从跑上山坡,无征兆地仰起胸口,无征兆地沿原轨迹滚下去,像是表演某种非人的舞蹈,特色是脑袋肩膀着地次数大于脚爪。另一个看不清的东西表演的则是魔术,在一团红色的雾掩饰下凭空消失了,仿佛这东西从未出生过。这一系列表演让他想到维也纳,音乐之都,艺术的城市,那姑娘在维也纳会很幸福的。

    豁免兵雅各布:机枪手已解决。

    琼斯中士:好准头!

    是少了点什么,像某条背景频段被关停了。斯金纳用感觉被扯断的那根胳膊撑起上身。他一时间忘了呼吸,他有意识地收缩膈肌,吸的是辛辣的空气,吐的是昨晚的土豆化成的稀泥,稀泥的幽香又邀请他再吐些出来,让他想起氯气。谁拍着他的背,别再拍了,他感觉被扯断的那只胳膊除了他自己的体重外撑不住额外的力。

    医务兵亨弗里斯:你中弹了吗?

    琼斯中士:给这小子来一针。

    列兵斯金纳:别!别,我没死,我还没死!

    斯金纳吼了出来,像他这样的孩子最怕打针,他想。他不知道那只是肾上腺素,他只顾把那只戴着白袖套的鬣狗踹走。

    琼斯中士:你在发什么疯?

    医务兵亨弗里斯:他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让他回营吧。

    豁免兵雅各布:好啊,你替他来搬子弹!

    那豺狼拿枪托挑着斯金纳的肩,把他身子翻过来,摸向他的武装带,每个小包都摸了一通,空手而归。

    豁免兵雅各布:你这给美国佬拉雪橇的狗,你把老子的毛瑟弹呢?

    豺狼拿枪托在斯金纳的肚子上来了一下,他又吐出来一发,腐蚀着自己脸上的毛,让他想到氯气。豺狼应该感恩他,没子弹就该下战场了,免得吸氯气;他甚至庆幸自己把冲锋枪丢了,不然豺狼捡来,应该说抢来,那就害了自己,

    豁免兵雅各布:Los!——

    豺狼抬起枪杆前的刺刀,嘶哑一声长啸,向山顶冲去,消失在火焰墙围成的战壕里。

    列兵斯金纳:氯气。

    琼斯中士:你在胡说什么?

    列兵斯金纳:你们还不明白吗?为什么专门把我们编成一个营,而不是混在别的营里?

    列兵斯金纳:根本就没有给兽人设计防毒面具,人戴的我们都戴不上。我们是炮灰。

    琼斯中士:你想要当逃兵吗?

    像是另一条条背景频段开启了。斯金纳、琼斯和亨弗里斯都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与什么共振着,与地震波一样的低音,像来自天堂的圣咏。

    那不是天堂,是他们头顶的天空。B-24轰炸机。圣咏之上,是抛物线的高音,就像维也纳美泉宫的水声,为一位坐在雕像下写生的少女轻盈伴奏。

    医务兵亨弗里斯:卧倒!

    斯金纳感觉世界重新宁静了,那些火焰,和这座燃烧的山,他不再害怕那些外在的地狱。弹片插进他的腹部,遍布大腿,狗尾与他藕断丝连。他身上的几十个洞同时流出血来,不是红色。他忘了红色是什么样。

    他没有哭,因为他对自己的尖叫声已经不敏感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 是自SCP-CN-4000投入使用以来成功预止的最大规模的战争,直接避免了约7000万人的提前死亡,为世界节约了至少四万亿美元的经济财富,使得数十个国家的上百座城市及其物质文化遗产免于付之一炬,并阻止了一系列非人道的屠杀、灭绝、生物实验的执行,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发明和使用。

    与此相比,极少数战争煽动者和策源者的自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微不足道的,尤其考虑到其中绝大多数并无任何负面影响;况且,他们的自杀,是在充分自由自主的思考后,自行做出的符合道义的选择。他们自愿的牺牲为减少人类的痛苦做出了莫大贡献。

    附录35:波特兰,选举以及总统就职典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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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保佑美国!上帝保佑琼斯总统!”

    男人使尽全身的解数喊叫着,溅出的口水往前往左往右四面八方地迸发,但不管飞了多远,仍然全都融进了地板上已经成片成片,扩散到了房间每一个角落的体液。汗水。即使它是清澈的,但在强烈的阳光扭曲下,无论是什么液体都带上了仿佛大沙漠,铁水,薮猫毛,和尿水的黄色。

    他跪着,浑身颤抖着,偶尔身体往前一扑,开始打桩一般地磕头,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的汗水随之而被打皱,波纹在整个客厅里扩散。女人跪在房间的另一头,双手捧着最新最大屏的、把散热片换成了大块大块的托帕石黄宝石的手机,录着像。她努力让手机被动而独立地立在合并的手心里,被她的十指支撑着,而非通过任何形式握住它;录视频的时候没办法擦汗,上次她一边录一边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的时候,汗水从液晶上面滚下来,碰到了三五个广告,前置摄像头自动进行了人脸确认,于是她不小心花完了家里攒了半个月用来吃冰激淋的积蓄,买了四尊无法退款的镀金薮猫雕像。

    “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度,马修·琼斯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总统!我们都敬仰你,我们永远敬仰你!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任何一个更聪慧、更勇敢、更坚强、更善良、更果断、更机智、更博学、更美丽、更强壮、更谦虚、更男性、更努力、更乐观、更健康、更高效、更完美的总统了,永远不会有任何一个更聪慧、更勇敢、更坚强、更善良、更果断、更机智、更博学、更美丽、更强壮、更谦虚、更男性、更努力、更乐观、更健康、更高效、更完美的世界领导人了,而且和他领导下的美国比起来,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一个更聪慧、更勇敢、更坚强、更善良、更果断、更机智、更博学、更美丽、更强壮、更谦虚、更男性、更努力、更乐观、更健康、更高效、更完美的国家了,永远不会有一群更聪慧、更勇敢、更坚强、更善良、更果断、更机智、更博学、更美丽、更强壮、更谦虚、更男性、更努力、更乐观、更健康、更高效、更完美的人民了!”

    随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喘了几口气,甩了甩手臂让热空气把手肘上晶莹剔透的水渍烤干,避免某些人看出来,又休息了几秒,终于换了模式:

    “哎,老婆,冰箱里咋没有免费冰激淋了?你今天没领吗?”

    她挤着喉咙笑了笑。“我吃了!”

    “你吃了?哎呀,你个小娘们——”

    Cut。视频录制好了,他冲过来,在墙上挂着的毛巾上擦了擦手,帮老婆按下了停止按钮。视频的质量不怎么样,但是没有人会管的。审核机器人看的不是视频多有说服力,只是关键词的密度,一是方便打分,二是方便它把文件切成赞美和演戏两部分;而且,他知道,虽然他们每天都必须拍四份忠诚度视频、四份宣传视频,虽然每个公民的任务之一是向对方展现自己具有感染力的欢呼、向外国展现自己充满笑声的幸福生活,除了Jones以外,没有任何人在看。像之前的每一个视频一样,背景音里面是满满的广告喧哗声,和小孩的哭声混合在了一起。

    广告来自那替换了一整堵墙的总统专属液晶显示屏。它不间断地放着空调的广告,虽然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能活到看见这种广告的人,家里肯定早就买好空调了。薮猫的身体被修图修得肌肉爆棚,形状和温度像是烤鸡;每一个家庭都有这个显示屏,背后的部分被直接插到了邻居家里去,形成了每家每户的显示屏对面,那替换了另一堵墙的、不断往空气里泵着热能的散热片。而小孩,小孩的腰被绳索绕了几圈,挂在了被九道铁链牢牢锁住的吊扇上;它是个兽人,准确来说是狗,散热有麻烦,即使每时每刻舌头都像熏肉一样挂在嘴边也没有任何减缓,所以它会横冲直撞,曾经撞倒了桌子椅子,撞洒了花了400美元抢购到的的两杯满是药味的樱桃冰沙,撞碎了那替换了一整堵墙的总统专属广告液晶显示屏(害得他们不得不分期贷款十倍赔偿),甚至还有一次撞掉了Jones家电的空调——可惜没把它砸死;马修·琼斯作为总统通过的第一条法案是《专门成立小组调查、严惩父母杀害残疾儿童的行为》,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全国游行庆祝,但现在他和她总算知道这条法律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它呜咽着,说不出人话。至少它日子比他俩还要不好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去帮老公接了一杯水,是热的;热水器永远被强迫着开到最大,全美的工程师首要的任务是想明白怎么样才能让热水器7天24小时永远工作,加上直接从地下输送天然气的备用管道,顺便让机器主体防坏防砸防断电。但他习惯了,于是就喝了。她也擦了擦手,点开了支付app,上传了她拍的视频和4000美元——

    终于,空调开始工作了。

    他们瘫在地上,终于感到冷风吹拂自己的身体,带走了窒息皮肤和毛孔的热量。本来按照协议,空调提供的是四小时的制冷,频率是一档,灯和音响什么的永远是最大档。但,当然,没过几秒,它就暂停了,因为广告要开始了,不能让消费者分心:

    “请记住,Jones家电是你们永远的朋友,太阳是你们永远的敌人!太阳是我们中暑、发热的主要原因和直接原因,而我们Jones家电是抵御酷热的唯一防线,用合理的价格和高超的科技服务我们爱国、忠诚的公民们!但,也许你的需求不只是生存,不仅仅是马斯洛需求最低级的安全,还有最高级的自我实现,甚至是更更高一级的群体实现——反抗和进步,人定胜天,让上帝造物的荣光打破折磨我们的火光!只要10000美元,你就可以买到一颗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小行星,然后在线观看我们通过火箭和航天飞机把它射向太阳,攻击那压迫了我们、折磨了我们、剥削了我们、杀害了我们,的恒星……”

    她深出了一口气。没有任何人买账,至少她希望。有不少人甚至在私底下建立宗教开始崇拜太阳了,就是为了表达自己憎恨这个新的世界,憎恨这个不仅要控制他们能做什么,能说什么,还有能想什么,能感到什么,的社会。但,望向远处,她想起,虽然有那么多拜日教徒被警察拉到外面,在自己最“崇拜”的事物下面被晒死了,但实际上最崇拜太阳的,不就是签下处决书的Matthew Jones吗?

    他的石油钻井,一刻不停地给太阳磕着头。

    附录36:临时军事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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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敢说我是杀人犯?”

    豺狼被捆着,坐在废墟的一角。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眼睛如火。

    年轻的中尉抖了抖兽耳,吸了口雪茄。“请问你是否想要进行无罪抗辩?还是想说自己的罪行是间接杀人?”

    “布雷克!别跟他客气了,他不配。你太嫩了,不懂,临时法庭不用叽叽歪歪的。”上校抽出配枪,上膛声回荡;他一寸不离地盯着面前囚犯的双眼。“还不认?你们组织的文件里面写得清清楚楚,王守之负责种族清洗,你难不成——”

    “我是杀了东西,但我有杀过人吗?”他故意往上撅了撅嘴唇,“吸血鬼,寄生虫,我全给歼灭了,泥垢我给钉到了墙上,花四小时给手撕成了臊子,犹太人我给打了针生化武器,然后放走,看他给全家都搞肿了,跟桑葚似的,但雅利安人和荣誉雅利安人,我一根毛都没动过!”

    雪茄掉落在地;布雷克中尉用爪子捂住了嘴。上校上前了一步,挡在了两只兽人中间。他回头,看到了猫极度放大的瞳孔。“啧,果然还是新兵蛋子。小子们,帮他坐下。”

    “长官,我可以的!只是有点震惊,我没想要撤退的意思,我……”

    布雷克安静了一下,还是随着自己的两个战友后退了几步。他在家里当哥哥当惯了,一直没想到会被同龄人这么照顾,更别说在纳粹面前了。

    人类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豺狼,随时准备好抽出抢。猫科动物的脚步声天然地轻盈,坐在墙墩上的声音也是,但处了这么久,上校还是能听到。“稍息一下,布雷克,”他往旁边跨了一步,“你视角低一点,更方便看他手里有没有什么动静。还有他背后,被影子挡着的地方。你会夜视嘛。”

    中尉点了点头,雪茄的包装纸仍然在沙沙被展开,打火机仍然在噼啪作响。上校出了一口气。“你没必要一直站着,反正这边是咱的地盘,保存一下精力。别担心学不到什么,好好听着他,习惯习惯就行了。这种人都这样子。”

    豺狼露齿而笑。“所以,上校,你也承认特定的人都完全一样,对吧?那你是不是也承认,泥垢都是脑萎缩的低能儿,肠子肚子里装的全是屎,憋到给皮都染上去色了,它们每天只会打,砸,抢,强奸人,社会化的也不过浮于表面,脑子还是没腌满了艾滋病的软鸡巴大,跟个黑猩猩学抽烟喝酒烫头一样,犹太人倒是反过来,脑子大是大,但是屎都往里边——”

    “姓王的。把你们那批新纳粹撤退的方向说出来。不然我第一枪先射你爪子,第二枪往上射脚踝。怎么样?”

    “这简单。”豺狼瞥了一眼家猫。“我们往俄勒冈那边,兽人聚居区去了。兽人要么就是天才,要么就是自理都不能的傻逼嘛,我肯定是前者。但是我长得就和那群唐氏儿很像,所以我本来的任务是过去,把几个小孩子引出来,当街打死。但既然我没跟去,那肯定就计划赶不上变化喽,他们估计得把整个格雷沙姆都屠了。估计是先突袭幼儿园,然后——”

    布雷克就那么全身颤抖了一下,眼睛猛然向上一看,估计是想看他是不是在撒谎吧?就那么一下,但时间够了。够他拿东西了。

    一个手榴弹从墙角滚向了坐着的中尉。

    附录37:俄勒冈州人民诉Howard Humph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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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imberley Dowd检察官:接下来控方将要展示的证据,是被告对罪行第一次写下的承认书。

    [周围的旁听者们交头接耳,每个人先是和随即一边形成一对或者一圈,说着什么“真厚颜无耻啊”“藏在了我们眼皮底下”,然后转过去再凑近另一边,把同样的话递了走;在Humphries看来,仿佛是他们从一个人的嘴里取了些什么,用嘴巴吸住,然后再传过去,把这个东西吹给另一个人;如果真的传递了什么,是口红吗,不,应该是粉红色的唇膏吧,还是含住的巧克力?]

    [大屏幕上展示了他的手笔:]

    注:我(Howard Humphries)不是SCP基金会的探员,因此该篇笔录并非正式的调查;但,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我需要通过客观超然的语气对Sylvia Seong(성수경/成秀京)小姐经历的事件进行描写。为了保证我至少能记住。

    时间:2026年8月9日晚间,22:04PM

    地点: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大都市区,格雷沙姆(Gresham)市

    记录模式:Humphries写下的笔录

    Sylvia Seong(성수경/成秀京)小姐在2026年8月9日太平洋夏令时间(UTC -07:00)中午12点56分徒手将自己的双眼剜出了眼眶。

    在2026年8月8日傍晚,我和Seong小姐分别时,她重复和我承诺了她未来和会我合作拍摄视频,包括对电影进行反应、Minecraft游戏实况等;但在当天中午13:08PM,她突然对我发信称自己繁忙,不希望我对她进行任何打扰。

    信息的转录为:

    Sylviiiiii:对不起啦Howie,但是我临时想起来,今天和明天要练一个很长的舞来着(´;ω;`)

    Sylviiiiii:很复杂的舞,所以需要很长时间_(:ε 」∠ )_是我和我朋友一个秘密的大视频要用的

    Sylviiiiii:就,真的真的好对不起要暂时取消我们去看电影的计划,但是你能这几天都不要来找我吗(╥﹏╥)就是,如果被打扰的话我真的真的会很伤心的( ´•̥̥̥ω•̥̥̥` )

    Sylviiiiii:不过还是,我永远永远爱你哦!!!

    我在当时没有多加怀疑,虽然现在看来,她突然的态度转变很让人担心,我至少应该问一下我是否让她感到不舒服了;但,尽管如此,因为我当时的粗心和疏忽和愚蠢,我没能及时联系她。

    在2026年8月9日中午,我发现Seong小姐没有在YouTube社区页面上发表任何舞蹈的预览,而是发送了一句“我爱你们”;这使我感到了担心,于是我使用了自己的奇术能力(通过目标的社交媒体账号、动态,来查看设备上的情况),发现她从8日中午到9日中午都没有使用过任何电子产品,或者打开过智能冰箱获取食物,甚至启动智能空调进行降温。我立刻开始向基金会(Ryan Skinner探员)拨打电话尝试获取援助,但其高度繁忙(正在处理一可能的恐怖袭击案件),因此我决定通过三角定位获取Seong小姐的所在地,并赶往她的位置。

    在雨中,她位于一片田野里,躺在一条田埂的侧面,雪白的雪貂毛被泥水沾染,粘成了瓣。她身上没有伤,至少当时还没有;我把她搀扶了起来,我们坐在土地的脊背上,她咳出了不少粘液,挂在嘴边,连雨水都无法冲洗干净,于是我帮她擦了脸,用大衣盖住了我们两个的头顶,挡住了大雨,压下了我们的耳朵;我看到她终于笑了一下,虽然阳光被乌云和外套都挡住了,但她的眼睛还是在发光。我们静坐着,没有在乎泥水,就互相之间的感情和恋情进行了讨论,承诺了之后都尽量不让对方担忧。

    我们互相拥抱,直到几分钟之后。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内容多为辱骂和嘲讽,带有多种对亚洲人、女性、以及兽人的歧视性用语。我们揭开头顶的外套,发现数名人类和兽人正在手持棒球棍、滑板等钝器冲向我们。他们宣称自己是来“录视频”的,只是想要我和Seong小姐“冲镜头笑一笑”;其中一名狼兽人冲我们泼洒了一瓶可乐、向我们投掷了空瓶,瓶盖砸到了我的腹部。

    我挡到了对方和Seong小姐之间,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表示Seong小姐和她的支持者必须被“正义执行”,并且尝试推开我。我把脚爪刺进泥泞的地面里,尝试站稳,反推了他一把;他平衡不稳,抓住了调整我连帽衫领口松紧度的抽绳,向后摔倒在地的同时让我也落在了他身上。乘着我颈部被猛然一勒、咳嗽着尝试调整的关口,他用力踢了我的腹部,让我侧着从他身上滚了下去;他马上爬了起来,准备踢打我,但Seong小姐抄起了田野中的一块石头,用力扔向了他。

    Seong小姐作为舞蹈家,体能优秀,对身体部位的动觉、身体的动作具有很深刻的了解,因此石头精准地砸中了攻击者的吻部;他踉跄了一下,捂住自己口部,开始怒骂,但因为口腔流血而无法听清。他狼狈地退了回去;剩下三名攻击者上前,手中拿着棒球棍、滑板、和撬棍。持棒球棍的人类用其挥击我,瞄准了我的脸;我捂着脸保护自己,面部和手背受到了几次殴打后,看到了机会,在他把球棍横在我面前、尝试威慑我时抓住了它。我们开始了对武器的抢夺。

    人类的肌肉强度高于兽人,而且我的双手仍然因为被殴打而疼痛不堪,因此他曾多次几乎将武器从我的手中硬生生抽出;但我作为鬣狗,有极强的咬合力,所以我把犬齿陷进了木质球棍,头部和双手并用,终于将它从他手里夺来。我辱骂了他;他也逃走了。我回头,看到Seong小姐正在和持滑板的人类、持撬棍的狮子搏斗,用跆拳道的方式踢打他们没有防卫的腹部。她的动作又快又精准,但依照脸上的瘀伤看,仍然被击中了几次;于是我用棒球棍砸向了持撬棍者的后脑。趁着他眩晕一阵的机会,我重新捶打了他好几下,Seong小姐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猛然踢打了持滑板者的裆部,他滚落在地。但,就在她尝试同样攻击持撬棍者时,他突然从身体一侧把撬棍往后一捅,用自己武器削尖的末端刺向我。

    我被击中,浑身无力,瘫倒在了地上。他拽着我连帽衫的抽绳,把我提了起来,我不得不双手握住领口防止自己窒息,棒球棍落在了泥泞的地上。我腹部伤口流出的血迹和雨水混在一起,成了连续的淡红色瀑布,从我的双腿滴落。Seong小姐尝试帮助我,但攻击者把撬棍的尖端停在了我的脖子之前,威胁说如果她敢轻举妄动,就会杀死我。持滑板的人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踢打了她好几下,导致她的脸上血流如注;她因为担心我而没有做出任何还击,甚至在全身被按到泥水中时也久久没有尝试爬起来。我尝试挣脱狮子,但自己已经临近缺氧、部分失血,挣扎没有作用。

    人类似乎因为自己的霸凌行为得不到想要的反应,而厌倦了Seong小姐,开始走向我。两名攻击者谈论应该如何折磨我,称因为现在在下大雨,我如果被烧死的话,需要的时间会比平常长,因此更加痛苦。

    就在此时,Seong小姐开始极度痛苦地哭泣、嚎叫。两名攻击者一开始还在嘲笑她,但她坐起来,把仍然占满泥水的双手凑到面前,爪子挖进了眼眶。她的血染红了脸,向下染红了自己的胸口和大腿。她抬头,血从张开的嘴流进了食道,她痛苦的惨叫因为喉咙进了液体而变成了咳嗽声和泡沫破裂声。当时我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滞,认为这不可能的吧一定是幻觉或者噩梦。

    她继续强忍着剧痛,将自己的双手挖进眼眶。攻击者们被吓到了,丢弃了我,开始往路边跑去,在几声车喇叭后没有再听到他们,希望推测是他们遭遇了交通事故。我爬向她,希望劝说她或把她的双手拘束住,但都已经太晚了没有来得及。

    她的双目从手中滚落到了田埂上,我看到她深红色的眼眶时无法控制地惨叫了起来。我焦急地尝试寻找任何东西来作止血,但我和她浑身的衣物都已经被脏污和血液和泪水浸透。我拿出手机开始拨打911,我不知道应该给她做心肺复苏或者人工呼吸什么的吗,这样的情况下真的还能有用吗,我不会压死她吗,但是我不能不尝试,我至少要试着把她救回来,我至少要在她死前最后碰她一次,摸摸她一次,,因为担心造成更多的伤害、导致她刚才可能被打碎的骨头错位等,而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我看向了她的眼睛,即使沾满了泥水,仍然晶莹剔透,仍然是星星眼,我哭了起来,并在此时看到了属于她的SCP-CN-4000-ARC符号,似乎永远地刻在了她的视网膜中。

    该份SCP-CN-4000-ARC的内容是:

    视角为Seong小姐,她在街上被一群看不清的人包围了,他们里面有人有兽,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是愤怒和憎恨,他们的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有像是之前的棒球棍和撬棍,但也有刀,甚至是枪,他们站成一个圈,逼着Seong小姐走到中央,坐下。

    有什么人往她身上浇了透明的液体,从视野的上方落了下来,她咳嗽了两下,眯上了眼,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站了起来,尝试突破人群最薄弱的地方逃走,但他们居然预料到了,开始堵住她的路,狠毒地笑着殴打她,把她拽到了刚才的位置,用刀捅她的腹部双手双腿直到她痛得绝望得动不了了丧失行动能力。他们退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有人向她开了一枪。

    视野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我意识到透明的液体居然是汽油,我无法控制地开始喊叫,Seong小姐的惨叫以听幻觉的形式充满了我的脑海,她的叫喊像之前一样开始变得无法辨认,燃烧的气体抢走了她肺部的所有氧气,火焰融化了她的喉咙,仍然是那泡沫破碎的声音,体液沸腾,仿佛从我身体的深处传来,我因为失血以及压力过大只能祈祷她真的在这之前就失去了意识,缺氧应该会导致晕倒吧,或者是休克,但我很没用,我没能知道她痛苦了多久,因为我过于脆弱了,和之前一样,我在看到视幻觉结束之前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经在SCP基金会管理下的医院之一了。我经过救治而没有大碍。Seong小姐仍然在接受治疗。我将会到达Site-990,询问他们有关SCP-CN-4000-ARC的信息,并请求调查视幻觉中出现的罪犯行为。如果可以的话,也许Seong小姐可以被转院,因为我不想抛下她。我仍然无法相信平民对她的恨意可以导致如此严重的暴力。

    实际上,我希望自己能够早点对世界揭露自己的秘密。如果我任何一次想要把这件事讲出来的时候,真的去讲了的话,也许现在最招恨的就不是她而是我了。她仍然会尝试帮助我,我了解她,但是也许那样的话不会那么严重,可能吧。

    总而言之,要是我早告诉所有人说,我是个恋童癖,就好了。

    Dowd检察官:请各位看向最后一句。剩下的都无关紧要。

    [群众似乎照做了。他们的讨论仍然是“居然这么大方”“还有胆想告诉别人”。操纵投影仪的人取消了影像在几页之间的切换,直接把滚动条拉到了底部,画面Ctrl + Z放大,只剩下那一句。]

    总而言之,要是我早告诉所有人说,我是个恋童癖,就好了。

    Dowd检察官:依照上下文来看,这肯定是被告的写作,因为文件的写作方式十分业余,用词也几乎没有科学精准度可言,肯定不是基金会的调查报告。被告对自己的伤口进行了一定的夸张化描写,但仍然符合基金会为他撰写的就医报告。

    Dowd检察官:所以,把这种信息这么直白地承认了,这份报告,除了展现被告如同很多兽人一样的反社会、缺乏共情心,以及轻描淡写自己罪恶的能力、无论在什么背景都只在乎名声的自私自利,还有展示其他任何东西吗?

    [群众说:真的没有啊。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展示。真的真的真的,这封文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最后的那句承认啊。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这封文件就算只有最后一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如果他没有描写那些争斗那些痛苦那些折磨那些绝望的话就给我们省时间了,反正我们也不愿意看——剩下的都无关紧要,都无关紧要!]

    Humphries:关于作者,我承认,这是我写的。

    Humphries:关于表达了什么……

    Humphries:……

    Humphries:我承认,除了你刚才说的,我什么都没表达。

    [Dowd检察官笑了笑。]

    [Howard “Howie” Humphries的双手被拷在了桌子上,因此他只能做到盯着吊灯在金属上那径直而准确的反光,直到它在他的视网膜中留下了黑紫色的斑纹,被火光殴打而形成的瘀伤;但如果他没有被拘束住的话,如果他有那个机会的话,他会剜出自己的双眼。]

    附录38:有关调查的讨论和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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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 SCP-CN-400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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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蜷缩在自己的领地里,肉和废墟和广场和法院。豺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废墟里抄起了什么东西,走到了薮猫背后。后者盯着屏幕出神,背着手强装着镇定,在来者到了几步路以内的距离时才开始说话。]

    Jones:Jacob,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的。你很乐于助人,你很擅长给大家提供照顾,而且——

    [在薮猫转过身的那一刻,那句话被尖锐的倒吸凉气打破了。Jacob Wang手持一把枪,正对着Matthew Jones的眉心。]

    Wang:你对Andros做了什么?说出来。马上。

    Jones:Jacob,你——

    Wang:对,我不是公民买不到枪,这是我刚捡的。就Echols给我们看的那个场景里头,捐了玫瑰之后,你手上为什么有Andros的符号?解释清楚。立刻。

    [Jones举着双手,有意无意地支支吾吾着。]

    Jones:我……我当时非常想要……我觉得必须得调查清楚,符号展示的究竟是什么。于是我在警局,就是,你去办事的时候,我问Andros能不能把自己的符号写下来。就……当时发生的,就这样。

    Wang:那你计时呢?

    Jones:我计时是……是因为我想要知道,如果符号改变了,改变的那一刻,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我就……就想搞清楚,符号的改变是不是和其它事件一起发生的。

    Wang:“如果”符号改变了?说的跟你不确定一样,哈?你可是,不偏不倚,改变之前停好车掏出符号看的,误差不到五分钟,要是你连符号会不会改变都不知道,咋卡的点?如果你真这么云里雾里的,你怎么可能自掏腰包搞了个计时器?别告诉我是猜的啊?有这种狗屎运干嘛不买彩票去,还用得着当资本家?

    Jones:我,我是——

    Skinner:冷静!

    [Ryan Skinner站到了Wang旁边,脚爪在混凝土上留下了一串梅花一般的粘液渍,从远处起伏的那一团边牧连到了近处颤抖的这一只边牧。他深吸了一口气。]

    Skinner:当时我们意识到了Andros可能快要自杀了。所以,呃,Matt可能想要知道SCP-CN-4000-B会不会在……会不会在拥有者死去的时候发生变化。因为,呃,按照展示的场景来,在Andros还活着的时候,Matt看到的是校园枪击的景象,这和我们之前看到的所有符号——

    Wang:谁跟你说他要自杀的?

    Skinner:他自己说的。他……他给我转发了器官捐献书。

    Wang:[汉语,下同]签了协议就等于马上要捐献吗?人不能是想等自然死亡再捐吗?他妈的,按你这个逻辑,你妈为什么没把你刚生下来就埋地里?生了就等于再活个八十年就要死了,按你这个逻辑你不该早出殡了吗?按你这个逻辑你妈不应该也刚生下来就塞微波炉火葬了?你爷爷不应该刚生下来就拿去喂猪了?你太奶奶不应该刚生下来就丢茅坑淹死了?

    Skinner:[汉语,下同]……我只是想确认。

    Wang:确认你妈了个逼。

    Skinner:Jacob,请别激——

    Wang:你一个屁大点事都干不好的天龙人,光凭自己是沪爷(Skinner出生于上海)就混了个铁饭碗,审人的时候在那便秘一样吞吞吐吐的,能被怼得屁都不敢放一句,救人的时候跟得了脑瘫似的走路都不会走,几下子就被打成筛子了,每天准时十点起床八点回酒店,你跟我说你这种人有去确认的那种责任心?以为我是唐氏儿啊?

    Skinner:我……

    Wang:狗逼玩意,[将枪口转向Skinner]那只猫跟你怎么吩咐的?老实交代!

    [Skinner举起双手。]

    Skinner:Matt给我看了一段视频,里面Andros在……在制造土制炸弹。

    Wang:发给我。

    [短暂的沉默。]

    Wang:视频发给我。就算是你这么傻逼的富家子弟,也不可能智力低到真的相信Andros会做土制炸弹吧?他平生最讨厌麻烦别人,你不是看见他拒收小费了吗,你不是看到他自己一个人打扫饭店了吗,你连他给折纸店进货,连他自己一个人过活那么久,都看到了,还以为他会搞可能杀伤无关路人的事?你他妈瞎了吗?耳朵聋了吗?再加上,他家里一点能爆炸的东西都没有,除了土制炸弹是你编的,还有任何可能吗?如果你真的有证据,给我看。

    Skinner:……首先,他开枪打我的时候,算不算麻烦——

    Wang:视、频、发、给、我!

    [Skinner慢慢地将一只手放进口袋,将手机缓缓地贴着裤子和衬衫滑出,以免Wang以为自己在抽出配枪。他找到了Matt发给他的两个视频,多选了,按下了旁边的“更多”键,选择了转发,之后选择了四有青年王守之。几秒过去了。Wang用一只手拿起手机,另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枪把。金属的刮擦声从话筒中传来。Skinner出了一口气。如果他能看到证据的话,至少不会觉得边牧在编理由,用欲加之罪强行杀了他朋友了。对,没能找到炸弹原料很可疑,但是当时Skinner还完全不知道这一点,视频是他唯一的信息来源,所以他相信自己做出的决定,虽然不能说是正确的,但是至少可以被称作是合情合理的。再加上就算没有炸弹,枪]

    [砰。]

    [一阵剧痛穿过了Skinner的全身,他重重砸在了废墟的地面上。]

    [仿佛闪烁着扫过餐厅的警报灯一般,豺狼走到了边牧的一边,看着他大腿的枪伤。红色的开口是两层的,外层红而湿润,8月8号医院新移植的皮肉,像是翻开的嘴唇;里层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横一条竖一条的纤维,明显是疤痕组织,8月9号中午身体自己通过一针范德瓦尔斯加速修复好的,像是被打烂的牙齿。这张嘴代替着Skinner,不停歇地摆出尖叫的样子。]

    Wang:视频是AI。

    Wang:杀猫那个不是。但是炸弹那个,百分百是AI。

    [没等Skinner反应,王守之就把枪对准了边牧的胸口,再次扣下了扳机。]

    [什么都没有发生;枪只剩下了一发子弹,也许其他的在未来会被Wang用来消灭几个非裔美国人或者犹太人吧,所以豺狼把它用力往Skinner的肚子上一摔,边牧呕了口酸奶麦片的残渣。]

    Wang:他妈的,老子想破头怎么揣测你,到头来你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就把我的所有猜想都给打破了,打算孤篇压全唐是吧?你连人都不配当,人是会运用AI的,人是有AI经验并且能以此分出来AI和现实的,人是有灵魂的,人是有勇气的,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人是有共情心的,人他妈是有基本的良心促使自己去互帮互助的,你是什么?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Wang骑跨在Skinner的胸口上,开始一拳一拳地殴打边牧的脸。沉重而脆的撞击声盖住了背景里广告牌循环的宣传语,和法院访客们难掩兴奋的议论声。]

    Wang:老子读了这么多书,看了这么多戒社直播,辩经也不是没辩过,总以为见识畜生见识得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全天下最没人味的伪人竟在我身边啊,小丑竟是我自己啊!要是让我写书,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写出来你这种逼玩意,文学大家他妈冥想三天三夜都想不出来怎么写能比你更恶心!妈了个逼的,世界上有文字能用任何方式组合起来,描述出你这么蛆的东西吗?你是古神吧?

    [边牧尝试使用奇术,但无济于事。随着殴打和抓挠和爪子的戳刺,他的脸开始肿大,瘀伤,毛发脱落,嘴边的皮被剥开,藕断丝连地往下耷拉,仿佛他不是边境牧羊犬而是一只敖犬,吻部两侧有自然长成的垂肉。]

    [薮猫和鬣狗尝试把豺狼拉开,但左边的Echols笑了一下,两只非犬科的动物就定格在了动作的一般,一只脚悬空,重心不稳,但连掉落都做不到。]

    Wang:Deepseek!豆包!Sora!海螺!即梦!Midjourney!一个都没用过?他妈什么样的伪人才会一个都没用过?你这辈子对艺术和精神满足有过需求吗?你连AI做视频都不用,难道你每天除了吃饭拉屎就啥都不干了?你全身是不是人皮包了个直肠,吃了拉吃了拉,美学对你来说就是今天拉的大条落茅坑里是什么样?你这辈子做过作业吗?你是靠把你妈的老黑逼卖给学校插,过的九年义务教育吗?

    [现在边牧开始难以呼吸了;在豺狼的拳头短暂地移开的时候,边牧会发出单调而冗长的呜咽,努力尝试吸进空气,呼出二氧化碳,空气在口腔的肿包之间行进的时候发出了高音的摩擦声。]

    Wang:痛吗,痛吗?你这种伪人应该也知道痛吧?Andros当初就这么痛!我们真正的中国人每一天都是这么痛!只有痛了才是人!高考,早自习晚自习,打工,军训,你估计听都没听过!我们有每天早六点到晚十点一刻不停做卷子的日程,我们有军训时候发毒誓要为人民献身的经历,但你没有,你屁都没有,所以你没有判断力,你没有勇气和决心,什么都没有!他妈人没有这种东西还能叫人吗?就是糊墙都不行的屎!

    [不知道多久之后,豺狼终于累了。他用尽力气,把自己从黑一块紫一块的那团肉上面剥离了开来,瘫在了一旁的地上。他不想和边牧贴在一起。]

    王守之想了想什么体液是咸的,什么是酸的,什么是辣的,而且必须得从脸上的伤口流出来。也许鼻涕是最前者,毕竟很粘稠,像是什么酱料一样,棕色被褪去过的耗油,而且可能混杂着鼻屎;他不想承认,但是鼻屎他尝过一次,的确是那个味道。第二个就难了,他想了想是不是眼球打破之后流出来的玻璃体,但照理来说那不会酸,反倒可能是“咸”味的第二个候选。汗水,血液,他想来想去得到的结论都是咸的。

    他肚子一阵挤压,身体深处传来仿佛是泡泡上涌又破裂的声音。也许酸的是呕吐出来的胃液,他想到。老师继续讲下去,说脸上的体液还有红的,黑的,紫的,像是一家彩帛铺。他尝试构思这副妆容的模样,尝试在脑海中的人脸嘴旁糊上呕吐物,但不想回忆它具体是什么颜色的。也许是棕色的,绿色的,黄色的,说不清了。

    最后者,辣的味道,就好办了。他听说过辣实际上不是味觉,是痛觉;要是被一拳打在了鼻子上,嘴唇上,眼珠上,那么感受到的肯定是火辣的疼痛。他闭上了眼睛,尝试想象要是自己身处这样的情景,会有什么感受。

    他有些眩晕。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赵老师在讲台后来回踱步着,用背的方式看也不看大家地把课文吐着,“每一拳都是不同的落点,不同的感官感受,让读者深刻地意识到真正的梁山好汉都有什么本领,不仅读来酣畅淋漓、解气解恨,更是让人身临其境,英勇的形象跃然纸上。”

    王守之不懂为什么解气解恨。能尝到脸上涕泗横流的味道的,除了被打的镇关西,也轮不到谁了吧,难不成鲁智深特意趴在了市井的黄土街上,四脚朝地舔了尸体的脸?他回到之前老师滔滔不绝时他落下的一句,说拳头砸到太阳穴上,仿佛响起了钹和铙和磬。他讨厌打击乐器,对他来说这种金属的振动总是像在切割自己的耳道一般,而要是声音的来源不是外面,而是大脑和颅腔的刮擦和撞击,恐怕他也会离死不远了吧?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这篇课文我们期中考试是要考的,”赵老师闭着眼,“做水浒传人物卡的小组作业也是下周一检查,别忘了。”

    王守之伸了伸懒腰。也许他是错的吧。他尝试闭上眼想象,自己是鲁智深,指关节还因为和软骨的碰撞而生疼着,看着自己对手脸上淌下着青紫的液体。而这已经是鲁智深的自己,也在想象自己是郑屠,血液和汗水和脓往肚子里咽,舌头被一记上勾拳几乎切断,胃里翻江倒海,尝到了那所油酱铺。

    鲁智深说,我是打人的那个,不是被打的那个,真好。

    附录39:对波特兰的未来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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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chols在Wang离开之后才让薮猫和鬣狗恢复。豺狼说自己要去别的地方收集武器了,而且单纯不想和剩下的三人待在一起,精力耗尽蹒跚过了矮墙和尸体堆,好像自己才是被殴打了的那个。薮猫和鬣狗把边牧拖到了一个法院区域里,虽然周围满是旁听者的窃窃私语和嬉笑声,但至少地上没有食腐的虫子游荡,没有无家可归者留下的垃圾和针头,也没有原本就属于他的、现在会尝试把重新他的伤口和自己长到一起的血肉。]

    Jones:Ryan,听得到我吗?你还好吗?

    旁听人员:这话说的,脸都打成这样了,还能好到哪儿去啊?

    [Skinner弱弱地呻吟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Jones拿出了一管范德瓦尔斯蛋白质。]

    Humphries:Ryan……我不知道你眼睛还看不看得见,所以如果看不见的话,Matt有范德华,如果你之后突然感到被刺了一下,那么只是Matt而已。你……你会没事的。

    Jones:对的,Ryan。稳住。

    [但在薮猫即将给边牧注射蛋白质的时候,法院旁听人员伸出一只手,钳住了他的猫爪。]

    旁听人员:你可真喜欢帮助别人啊!

    Jones:请你放手。

    旁听人员:我很欣赏你帮助别人的心意。我想要支持你。我来吧。

    [人类的手臂把猫爪硬生生的往长椅的一边扳着,似乎意图把针管折断在红木上。]

    Jones:放手!

    [薮猫尝试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注射器,将其抽离,但另几名旁听人员冲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抓住了他。]

    Jones:你们想要什么?既然你们是Echols博士的造物,那么想要的肯定是伤害我吧。这和Ryan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治疗他。

    旁听人员:我们只是想要支持你。你不喜欢支持者吗?

    Jones:我——

    [旁听人员把注射器的针头按得离椅子不剩几毫米。]

    旁听人员:诚实回答。还有,那只鬣狗,你不许替他。

    [Humphries点了点头,颤抖着抱膝坐在了Skinner身边。]

    Jones:……我的支持者是我政治生涯最大的动力。我的使命是尝试让大家的生活变得更幸福,如果我把这一件事做好了,那么自然而然地会有兽和人支持我。支持者是我的使命,以及判断我是否是一名成功政治家的最大指标。

    旁听人员:那如果你不值得被支持呢?

    Jones:如果你说的是刚才给我展示的那些东西的话,视幻觉终究是视幻觉。

    Jones:……

    Jones:但,我相信,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是不会有支持者的。像我说的,支持者应该根据我的使命变化才对。我希望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可以意识到我的错误,过上更好的生活。

    [此时一名旁听人员打了一声响指:]

    名叫Byron Taggart的旅鼠跪在房间中央。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但并没有被绑着,只是他抓着自己小臂上的毛,逼迫着自己保持这个姿势而已。

    Austin Taggart,他的哥哥,直立在了自己的兄弟面前。两人的身体都如同钢铁一般是尖锐的折线,没有哪怕一丝弯曲可言,即使Byron的身上除了自己的双手没有任何拘束,即使这只是一间卧室,双子床的上方刚刚叠成了豆腐块,而下方仍然是乱成了一团,混着几个啮齿动物形的毛绒玩偶,枕头下还露出了一本教科书。

    “弟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对、对的,我真的犯下了很大的错误,请你指令我坦白,什么的吧,就像在法庭上一样。”

    Austin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我现在命令Byron Taggart把自己的罪行陈述出来。”

    “我,我去年十月刚满十八岁,可以投票之后,就在自己参与的第一次总统选举里,站到了Matthew Jones一边。现在,他已经通过极高的税收,把我们的经济全部付之一炬了,嗯,还有资本主义,就是,税收和资本都有。我们现在的物价已经上涨到了之前几乎百分之二百的地步了,通货膨胀也是,如果有人对此进行抗议的话,他就会派警察处决掉他们。通货膨胀就是钱的购买力少了。你能指令我陈述自己的动机吗?”

    “我命令Byron Taggart陈述自己的动机。”

    “我就是,一是因为他也是福瑞,我以为有一个这样的总统是一件让我很荣幸的事。二是,我当时不懂经济,我因为自己作为兽人的愚蠢,而且还没有接受过真正好的教育,所以我听到了他有关福瑞经济的承诺,我就以为他是真的了。三是,我我因为自己作为兽人,很愚蠢,就和他一样愚蠢。四是,我在网上看到了,铺天盖地对他的侮辱,我那时候以为自己很酷,以为自己会从,就,看不惯他的那些恶霸那里,把他的名声抢回来,然后帮他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Austin闭眼,听着自己的弟弟沉默了。他没有多注意刚才的一长串话,只是听着弟弟的声音,担忧着下一秒这就会结束,因为他知道在动机陈述之后会发生什么。

    “哥哥,你能把处刑的武器拿出来吗?”

    他睁开眼,看到一丝阳光照亮了灰尘,打在了面前旅鼠的脸上,从他弟弟的右眼向下流着。

    “可以。”

    于是Austin拿出了那把斧子,把它放在了地上,用双手压住手柄,好让锋利的刀刃能保持向上。Byron终于不再假装被绑着了,他双手撑地,向着那闪着光芒的金属磕了一次头。

    “我因为他在电视上公开大哭,掉小珍珠,就以为他是一个有共情心的人。”

    “我因为他会说很有结构的官话,就以为他可以满足我们对流程和秩序的需求。”

    “我为支持他而感到愧疚。”

    “我们的生活都永远不会变好了,我需要赎罪。”

    等到Byron失血过多,不再能把自己的脸叩向斧子时,Austin就抓起了弟弟的头发,把他的头按照原本的轨迹摔到目标上,一只手累了就换另一只,两只手都累了那么就用膝盖跪住手柄做固定,两手并用。

    到最后,他看着房间里的一片血迹,擦了擦汗水。如果可以的话,他本来是不想这样的,但是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于是他席地坐下,看着窗外落下的太阳。

    旁听人员:他们的确根据你的使命而变化了。

    旁听人员:他们的确不再支持你了。

    旁听人员:他们的确看清了现实。

    旁听人员:至于更美好的生活,也许吧?如果罪行没让他们下地狱的话?

    Jones:……

    [如果在视幻觉被撤销的一瞬间,从正确的角度,借着一串仿佛真正从幻觉中的法院照射到了现实中的法院的阳光,也许可以看到Matthew Jones的脸上,挂着可以被称作珍珠的东西。]

    附录40: 俄勒冈州人民诉Howard Humphries,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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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Byron消失的短短几秒后;三个法院互相之间接替着,从未来再到现在再到未来,从家庭再到仇人再到蛮不关心只想看热闹的人。有一刻Howie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视幻觉,是面前这些法庭旁听人员真的重整了一下座位,开始在他眼前表演一场戏;也许这才是真的吧,毕竟也解释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受害者Caroline Gaiser:我穿尿布穿了整整一年。

    受害者Caroline Gaiser:Humphries家里没有马桶,是他专门找人拆的。我和其他几个小女孩住在那里,如果我们在任何地方留下了屎尿,他就会把我们关到禁闭室里,一关就是一天。我们出去的时候,裙子裤子什么的必须得把尿布裹起来,因为他可不是什么分不清对错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万夫所指的,所以才不想别人发现。

    受害者Caroline Gaiser:我们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吧,那时候我才十二,但很明显他已经欲求不满了。给你个概念吧,那时候Bonnie刚刚开始对什么,欢乐树的朋友啊,小马驹纸杯蛋糕啊,产生兴趣,他每次听到她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就会把她绑在摇篮里头,咬她胸,挠她脚,用不大不小的玩具雨伞塞到她体内,然后展开,说她不许玷污了自己的纯真,说她必须让她一直无辜下去。你知道多大的孩子才会觉得欢乐树是什么世界十大禁片吗?你知道多大的孩子才会因为同人文睡不着觉吗?他妈的,虐待完我们之后,他会把iPad横着架在摇篮顶上,循环他自己的视频,给我们看。他说自己的视频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东西。最搞笑的是广告还是开着的。

    受害者Caroline Gaiser:他还一直不满意。你知道他是油管主吧,做视频的?他有奇术能力,就是通过别人在他视频底下留下的评论,去知道他们的位置,去跟踪他们。你知道为什么他做的视频越来越低龄化越来越降智吗?为什么他成了会把标题从“Would you rather”改成“This or that”来吸引连二年级基本词汇都不懂的小孩?因为他的目标变了。他会坐飞机到半个地球以外的地方,就是为了找到那些小孩,他到底是怎么绑架他们还不被发现的,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必须每天给他发自慰的视频,而且如果我们中有任何一个尝试逃跑或者把尿布脱下来或者表现的不够低龄化,他跟我们说可以拿手机拍下来证据,然后发给他,举报的人会得到奖励,可以吃奶粉和菜泥以外的食物,被举报的人……我真的不想回忆了。他妈的,有一天另几个受害者和我说很想吃煎蛋,然后冰箱里面有鸡蛋,于是我就亲自去帮他们做,结果他们集体把我举报了,说我擅自碰了煤气灶很危险,不是小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回来之后他把我裹进了睡袋里,禁闭室开热空调。我出来之后他们仍然在吃煎蛋。真的——

    Humphries:但那是因为我爱你们!

    [不知道这是哪个Humphries说的,虽然两者都是同一个。]

    Humphries:对的,这些事情我都做了,我认罪。我真的很对不起伤害了你们。但是我是真的很爱你们!我控制不住想要让你们安全,想要给你们儿童时期无忧无虑的快乐,越长越好!我自己……我自己和你们那样,也是因为——

    [Gaiser小姐开始呕吐。她在证人席上左右摇摆着,头昏到站不直,呕吐物在桌面的文件上留下了几道来回的痕迹,仿佛是用蜡笔在涂涂画画。在法庭旁观者开始投掷水瓶和笔和背包甚至手机的时候,只有一个Humphries同样开始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呕吐,也同样只有一个Humphries能做到躲开。]

    [他开始奔跑,转向了另一边,觉得如果人类再让他的时间倒流一次,那么至少他还是得花一段时间往后跑回去,能有这段时间不会听到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说的那些话,但他只是再一次进入了法院。不,定睛一看,这并不是法院,天花板被RGB的灯光包围,周围的人和兽穿着连帽衫而非西服。这是一个播客的录制地点,只是装修得像:]

    Joseph “Pepe” Manning:请大家陈述证言。我先来:

    Joseph “Pepe” Manning:我当时叫大家都去正义制裁成秀京,本来只是想梦回2015年的油管狂野文化,哥几个自己口嗨玩玩嘛,不是啥光彩事。本来人死了,我还觉得有那么点难受来着,虽然不该。草,今天她男朋友的事情给爆出来了,居然是个恋童癖,那么按照乘法分配律,我当时把那个韩国婊子整死,相当于是歪打正着杀了个恋童癖,功劳我也得有一份吧?

    Vanessa Hellman:请允许我。

    Vanessa Hellman:我认为对资本主义和美国政府中自带的性变态主义这种对我们世界所有方面的渗透进行抗争是非常值得称赞和给予流量的行为,尤其是这种通过小众的并且神经多样性取向不同于常规的圈子。

    Marshall Williams:我也说一句。

    Marshall Williams:很悲伤的是,如果我们想要停止资本主义对于兽圈和社会的侵蚀,那么这种事情就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Laiqiu Li:俺也一样!

    Laiqiu Li:bro以为自己装哑巴很可爱?bro以为所有福瑞都和自己一样是脑子装屎的傻逼?bro以为可以把小学生引来还不会受到正义的制裁?要不让她的恋童癖男——

    [突然一声警报声响彻了房间。大家的目光射向了来源,是猎豹Yuri Palmer,主持的二把手。他一会之后才把自己的爪子从紧急按钮上移开,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站起了身。]

    Laiqiu Li:什么意思,你他妈——

    [此时,Manning突然一跳。他的手横过Hellman,紧紧抓住了Li的肩膀。意思很明显:现在这件事很重要。]

    Palmer:咳咳,大家请暂停。

    [房间寂静了。Palmer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走到了房间中央。有一个话筒比剩下的都要高,得站上一小段台阶才能达到。他登了上去。]

    Palmer:各位,这段话请大家不要跳过。

    Palmer:这是我们播客历史性的事件。我真的一直都没料到这件事会发生,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几个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我刚才让大家都安静一下,也是因为这种事情,不是轻浮粗鲁地就可以谈的。所以,我想说的是……

    Palmer:……

    Palmer:我们播客《袋鼠法院》终于被赞助啦!

    Palmer:在这里我打广告一下!感谢今天的赞助商Nutdealer!Nutdealer是一个用来制作Undertale和Deltarune同人游戏的引擎,并且允许大家把自己的游戏作为付费软件售卖,甚至可以交换知识产权,对于我们这种nerd来说,这简直就是无尽的摇钱树啊!我们不仅可以锻炼自己的编程能力、写作能力、音乐能力和作画能力,努力让自己成为Toby Fox一样的全能人才,还可以以后都不愁钱了!就今天开始,我们播客和Nutdealer平台一起推出了一个全新的,用Nutdealer引擎制作的游戏,也就是成秀京的审判战!扮演全新的AU Sans,用酷炫的水瓶、滑板、棒球棍和物理学圣剑审判邪恶资本家和恋童癖的,会是谁呢?可能就是你呀!付款的时候,可以用代码“KangarooCourt40”来获得打六折的巨大优惠!

    Palmer:下面,是我们的预告——

    圈子防卫者!sans:嘿呀

    圈子防卫者!sans:你最近做得不错嘛

    圈子防卫者!sans: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而且还骗过了粉丝们

    圈子防卫者!sans:他们到死都还相信着,你是为他们高兴而跳舞的

    圈子防卫者!sans:但是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圈子防卫者!sans:是那可恶的贪婪,不是吗,是你的私欲

    圈子防卫者!sans:哦,他们被奴役着,被资本家拉去做牛做马

    圈子防卫者!sans:但你却在这里数着钞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圈子防卫者!sans:你的“血汗钱”,或者说,是“雪”汗钱吧

    圈子防卫者!sans:呵呵呵

    圈子防卫者!sans:今天是个美妙的一天

    圈子防卫者!sans:哦,那豪宅越建越大,兽圈的各位却在苟延残喘

    圈子防卫者!sans:在这样的日子里

    圈子防卫者!sans:像你一样的资本主义者

    圈子防卫者!sans:就应该在地狱里,被灼烧的时候,尖叫着尝试扑灭自己身上的火舌,煎熬地四处翻滚,但都无济于事

    圈子防卫者!sans:跳着永无止尽的,苦痛之舞

    Palmer:怎么样?!?!

    [全体主持人和客人站起来,开始鼓掌叫好。天花板上的RGB灯投下了无数随着时间和距离变化的条纹。]

    Palmer:网站是Nutdealer!优惠码是“KangarooCourt40”!

    Palmer:就是K-A-N-G-A-R-O-O-C-O-U-R-T-4-0!中间没有空格!打六折的巨大优惠哦!

    [猎豹咳嗽了一下。]

    Palmer:可以了。请各位继续吧。

    Xiaoquan Gong:我想问在阴间受刑的成秀京,你为了自己两个臭钱,让小鬼知道了兽圈,支持了一个恋童癖,毁掉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声,你现在觉得这真的值得吗?

    Palmer:对啊,值得——

    [Humphries冲到了Palmer面前;很明显这是现在的他,没有囚服,没有手铐,因此不知道为何鬣狗能够踏进视幻觉,但没有人有心情追究,尤其是他本人。鬣狗抓住了豹子的领结。]

    Humphries:逼玩意,你说是你们杀了我女朋友?还有脸承认?

    Palmer:我们大方承认这一点,是因为她的罪行实在太重了。她和无数个资本主义大企业勾结,她在舞蹈节目上假装自己的兽化只是因为一个爱好而非神经多样性,她用自己的名声把无数个小鬼引入了我们的社群,导致性骚扰和普通骚扰的犯罪率大量上升,她把自己的皮毛花纹注册了商标,让其它资本也可以抢注我们皮毛的商标,导致了我们全兽人都陷入了可能被资本家索要赔偿、奴役、被迫整容、甚至是剥皮的境地。

    Humphries:你傻逼吗?我女朋友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这些事有任何真的发生了吗?有吗?回答我!

    Palmer:没有。但是它们的可能性都极大增强了。

    Humphries:我……我操你妈!我——我——

    Palmer:请你镇静。正因如此,上述的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罪行。如果听众知道了最主要的罪行,他们都会和我们同意的。

    Humphries:……那最主要的是什么?

    Palmer:最主要的罪行是包庇恋童癖啊。

    Humphries:她——

    Palmer:就算她在自己男友罪行被揭露的几年前就死了,但她不可能不知道吧。要是她不是一个,可以容忍性变态的行为,的懦夫,那些小女孩就不会度过如此悲惨的一生了。她们就不会带着无尽的创伤,痛苦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对吧?

    Humphries:……

    Palmer:还能是什么呢,Howie?

    [Humphries伸出一只爪子尝试拳击Palmer,但手在击中豹子的前几秒就停滞在了空中。Palmer变回了SCP-CN-4000-C法庭中普通的旁听者之一,一个黑发的人类。他看了看随着手上的“时间停止”奇术消失而失去平衡、瘫在地上的兽人,没有在意他的抽泣声和偶尔夹杂的鬣狗笑声,回到了座位上。]

    附录41: 生物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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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iezo2压电通道,作为机械门控离子通道(mechanosensitive ion channel),是在感受到细胞膜张力的时候打开的。具体原理是,Piezo蛋白质的形状近似于一半球体的圆盖,镶嵌于细胞膜内侧,在细胞膜被拉扯时中心的孔洞也会被拉开,允许正离子进入细胞。因此,如果在细胞膜上增加少量的纤维,从离Piezo2蛋白质更远的细胞膜区域连接到它的顶端,那么也许可以做到需要更小的细胞形变便可以产生更加强烈的去极化。在克劳斯小体(Krause Corpuscle)等结构中,如果增加这种更敏感的压电通道,以及增加压电通道的总数量,可能可以极大促进我进行生物改造的目标。

    ## 8.2 视觉

    脊椎动物眼部结构很耐人寻味的一点是,视网膜的排序是经过“反转”的。视杆细胞和视锥细胞是动物感知光的工具,它们中的色素分子在吸收光子的时候会获得一定的活化能(Activation Energy),比如视黄醛在获得能量之后会从顺式结构变成更加稳定、原子互相排斥比较少的反式结构,以此让G蛋白偶联受体(GPCR)的结构变化,一系列化学反应导致神经递质的水平变化,来向之后的双极细胞和神经节细胞传递信息。但,在眼球里,双极细胞比起感光细胞在视网膜的更“外侧”,也就是更靠近光源,而神经节细胞甚至是视网膜最外侧的一层细胞,导致它们的轴突需要穿过之前的两层组织才能到达大脑,形成了人视野中的盲点。

    对于该种结构是如何形成的,研究界众说纷纭。目前的理论称这可能是为了保护感光细胞,可能是为了更方便视网膜色素上皮(Retinal Pigment Epithelium,RPE)给感光细胞输送养分和需要的化学物质,可能是因为双极细胞和神经节细胞可以作为物理意义上的类光纤结构,可能是因为需要内在光敏视网膜神经节细胞(Intrinsically Photosensitive Retinal Ganglion Cells,ipRGC,即因为内在的视黑蛋白,而对光敏感的神经节细胞)来调整生物钟、昼夜节律,或者只是进化上出现并无大碍的差错;我本人曾经在学习生物的时候,以为这是因为视网膜形成内陷(invagination)而形成的,但我很快便知道了内陷指的只是形成眼眶,并不是指整个视网膜的结构都进行了翻转。无论我再怎么变态,我都是不可能把经过Invagination的所有结构都当成Vagina的。

    从某种意义上我是一只章鱼狗。章鱼作为无脊椎动物,拥有顺序“正确”的视网膜,从感光细胞到神经,所以没有任何盲点,但我出生时是人类,接着是兽人,接着才通过学习获得了可以长出触手变成章鱼的奇术能力,一直是脊椎动物,所以我的眼睛还是反转过的,目标的眼睛也一样。但与此同时,这也让操纵她的视觉系统简单了很多,只需要把我的神经节细胞轴突和她的神经节细胞轴突对应起来即可。双极细胞并不是简单地把视杆细胞和视锥细胞的信号传递给神经,而是有一系列复杂的处理和调控,例如水平细胞(Horizontal Cells);其去极化的时候,会通过改变其他细胞的pH值来让它们的钙离子通道改变结构,从而拮抗它们释放神经递质的功能。这些水平细胞的功能是,它们可以给每一个双极细胞形成中心(center)和周围(surround)区域,其中中心包含所有和双极细胞进行了直接连接的感光细胞,而周围区域包含了所有没有和双极细胞进行直接连接、但是可以通过水平细胞进行间接连接的感光细胞。激活中心会导致双极细胞激活,而激活周围会导致它遭到拮抗。这意味着双极细胞在接收到一大片光(中心和周围都被激活)的时候活跃性很低,但在接收到少数光(仅激活中心)的时候活跃性更高;这是为了眼睛可以更好地检测到物体的边缘,边缘再往外就没有感光细胞被激活了,因此看到边缘时双极细胞的周围激活比平常低,可以产生更强烈的信号。这只是一个例子,但这导致神经节细胞的编码高度复杂,曾经有科学家研发的视网膜植入物Argus II就是因为需要刺激神经节而导致了效果不够理想,不得不下架。但,尽管如此,因为我已经是活物了,目标也是,因此这反而让我们的任务更加简单了。我的目视已经经过完美的计算了,因此更少的连接数量对于我们反倒是一件益处。只要移除她眼球的玻璃体,将我的神经节细胞轴突和她的神经节细胞联系到一起就可以。

    眼球为了保护视力而拥有Immune privilege,所以我可以保证她的免疫系统不会对她新连接好的神经,或者我本人的触手,进行过多的应答。在将她的玻璃体侵蚀移除之后,我会空出一双眼睛,用于把收集到的视觉信号传递给目标,避免她因为缺乏精神刺激而遭受心理伤害。你不会无聊的,Ollie,你会很幸福的。你还喜欢《独角猫!》么?我可以阅读书籍,或者观看节目,或者在站点内四处游荡,甚至伸到我的体腔里给目标展现她自己的样子,不过当然为了维持其他感官的敏感度,闭上它们也是可以的。麻醉剂已经打好了。泪腺会留着的,你哭的时候真让人疼爱。就算我误摘了也会给你长新的哦。我们都会没事的。深呼吸。

    附录42: 共同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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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chols只是打了个响指,Skinner就开始恢复如初了。坐在地上的Jones和Humphries还没来得及给他注射范德瓦尔斯,就看到他的血迹跳回了他的脸,剥开的肉、打开的伤口关上锁上。他坐了起来。]

    Echols:请问各位感觉怎么样?

    [没有一只兽理他。]

    Echols:你们曾经承诺过很多事情啊。比如,会保护你们所爱的人,会让支持你们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不觉得你们是真的因为恶意,想要欺骗别人而已。只是你们身上有些东西,有些你们在海誓山盟的时候没考虑过的东西,会让这些承诺永远都成立不了。到了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真的很可惜啊。

    [寂静。]

    Echols:真的,我们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不会考虑到全貌。比如,在遇到一个朋友说自己想死的时候,大部分人,包括你们在内,都会大力规劝吧?但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们通过有限的条件,对你们朋友的生命做出了判定。如果你们成为朋友是因为有什么共同点,那么你自然会认为对方的生命和你的一样有价值,亦或者只看到了这么一个细节,却忽略了一角下面的冰山。

    Echols:不,实际上共同点也不需要。就算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个你毫无判定标准的人,乃至一个从街上看到要从楼上跳下去的人,你也会跑到楼下哭天抢地去劝他不要死,因为生活经验告诉你,绝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过罪行,绝大部分人都有着共情心,绝大部分人都值得活下去。这不是我在批评那些劝说你们的人!他们很善良。这只是生物演化而来,用于节省能量的基本战术罢了。如果碰到了极端的个例,那只能算是……倒霉了吧。

    [寂静。]

    Echols:当别人劝你不要死的时候,相当于他们进行了一次博弈。但博弈的结果,你们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寂静。]

    Echols:[笑]我现在要去找你们的朋友了。请各位不要担心,我百分百保证,我回来的时候会事先告知你们的。

    [一瞬间,人类便消失了。]

    [Skinner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吻部。剩下两只兽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谁先开口。]

    Humphries:Ryan,我……你做的那些事,你——你应该,应该不会去……

    Jones:……我也认为,既然Ryan的奇术能力被限制得那么厉害,那么他是没有可能占领一整个站点的。Ryan是个很善良的人,从他为需要被帮助的人献身就能看出,他一直是很无私的,所以他不会——

    Skinner:我会的。

    [Humphries双眼圆睁,有些惊恐地看着边牧。]

    Skinner:我说的是,我真的有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情。我永远不会否认这一点。我非常,非常想要控制Ollie,让她为我一个人所有。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的可能会去强奸她。

    [虽然边牧开始转头看向地面,但是两只兽都知道,没有眼神接触的时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能吐露一切的时候,仿佛身边别无一物。]

    Skinner:我……我对自己永远非常不自信。她比我年轻,经验比我少,但是她的一切都比我……好那么多。她一直都那么无私,都那么坚强,都……那么美,那么擅长所有事情,我每次看到她被大家所喜欢的时候,看到她帮助别人的时候,看到她因为什么而痛苦但是因为大家所以忍住自己处理的时候,甚至是看到她每天健身跑步每天做饭每天读书的时候,都是!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跑步没几步就喘气,砸窗户砸不动,救人能把人摔地上,搞化学做麻醉剂搞出来一个能整死人的,来这里调查案件但是一个人都没救下来!

    Skinner:所、所以,我想要永远消除掉我自我怀疑最大的一个根源。我想让她成为我的所有物,我的财产!我想强奸她!我一直强迫症念人名字,念的都是被奸杀的女孩子,就是因为我想哀悼她们,我不敢让自己变成强奸都能完全容忍的人!但我还是想要证明自己比她强,永远比她强,我可以抓住她,折磨她,强奸她,甚至是改造她,我可以给她无上的痛苦和幸福,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她不会再比我好了,我甚至连想把她喂胖都可以!我想让她变得和我一样肥都可以!我喜欢胖的,就是这个原因,我心底里想让她也这样!我……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爱她还是想操她,如果我爱她的话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给她打电话,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Skinner:到现在,我甚至都不觉得我的想法恶心!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能不能这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这么做,我知道我想!

    Skinner:……

    [当他抬头的时候,看到鬣狗和薮猫仍然呆着,一动不动。]

    Skinner:……

    Skinner:对不起,我,我——

    Humphries:Ryan。我……

    [鬣狗用力闭上了双眼——]

    Humphries:我也是!我是个恋童癖,我知道这件事!我……我一直会用我的奇术能力看我观众的信息,都是小孩子,虽然我现在没有绑架她们的想法,虽然我现在连对着她们撸管都没有,但是我开YouTube频道就是因为想看小孩子!当初,我……我和你们说,我用那个能力只是为了给Sylvia买礼物,我支支吾吾的,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我不敢承认!

    [而在睁开的时候,里面带上了一层泪水。]

    Humphries:Ryan,谢谢你,我……我总算说出来了。

    Jones:我必须承认,我未来也……也的确有……

    Jones:……

    Jones:Ryan,Howie。成功的男人都会有你们这种想法。作为政治家,我见过很多这种情况。普通的男人要是有了权势,肯定也会……

    Humphries:Matt,没事。我们都知道的。

    Jones:你们——

    Skinner:你很擅长操纵别人,对吧?

    Jones:我不是很接受这种用词。但是……你自便吧。

    Skinner:你……你操纵我的技术含量真的蛮高的。但是我知道你只是想要调查CN-4000,才这么做的。而且,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Bolaño。真的,就算他没有搞土制炸弹,就虐猫,家暴,和开枪打我这几件事,也够我不在乎他了。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Jones:没什么大不了的?

    Skinner:从其他所有层面上来讲,这是一件大事。但是……

    Skinner:作为你的朋友,我……我可以原谅你的。

    [短暂的寂静。]

    Skinner:剩下的那些事情,现在我们都还没做。但是,我们都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

    Humphries:[微笑。]所以不管怎么说,事情也坏不到哪里去,对吧?

    Jones:……

    [三只兽静坐了一会,随后紧紧拥抱到了一起。]

    附录43: 对未来的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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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nes:我是总统,我来视察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管总统做什么事,只要他还是总统,就是合法合规合情合理的。总统要什么你就给,总统要你做什么你就做!我能把那群,呃,赞美太阳的人,拉出去毙了,我也能把你毙了!听懂了吗?

    [柜台后面的猫皱了皱眉头,露了一下犬齿,但还是排出了三大杯马卢拉果冰激凌,加了椰子碎片、蜂蜜、巧克力酱和爆珠,手揣在口袋里走到了后台。]

    Jones:[转向Skinner和Humphries。]啧,居然真的有用?这口袋空间还蛮符合逻辑的嘛,那些在法庭旁听的那么拽,但我地盘里面的还是听我话?

    Humphries:[鼓掌] 好耶!我们到哪里去吃?

    Jones:我认为都可以。

    Skinner:要不到法庭里去吃?那些旁听的估计不会连这个都管吧?我们专门去让他们嫉妒,怎么样?

    Humphries:[大笑] Ryan,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你也会这么会耍小心思啊!

    Skinner:……

    Skinner:[挠头]呃,但是,我们也得考虑到,既然他们是Echols的延伸,那么他们不用遵守什么特殊的规则,的确可以阻挠我们——

    Jones:走!要是他们把冰激淋拿了,我再去要就是!

    [三只兽拿着各自的冰激淋杯,坐到了法庭中央的地板上。旁听人员鄙视地往下看着他们,但没有任何动作。]

    Humphries:哈哈,羡慕吧?后悔之前埋伏我们不?

    [大家笑了一会,开始用勺子挖自己的冰激凌吃。除了薮猫之外,他们中没人吃过马卢拉果;它酸酸甜甜的,酸味部分像是橘子,轻盈的甜味部分介于荔枝和梨中间,有浓浓的植物香气,但不失奶油一般醇厚的口感。Skinner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朗姆酒冰激凌。]

    Skinner:太、太好吃了。

    Humphries:嗯,太好吃了!

    Jones:南非特产,以后我可以请你们吃。以后我甚至可以建立一个分公司什么的,专门进出口马卢拉果。[笑]当然,剩下那些热水器,大屏幕,之类的产品,我就不必了。你们以后准备做什么?

    Humphries:先照顾Sylvia,等她好起来再说。说不定可以拜托Ryan给她做个视觉植入什么的。然后,呃,找到那群搞播客的,和前几天群殴我们的,叫基金会制裁他们。

    Humphries:还有,我估计会……会和大家都披露我是个恋童癖吧。我觉得大家应该知道真相。

    Jones:请别把心理治疗也忘记了。我感觉我们都需要这个。Howie,你应该也是因为创伤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吧?我觉得你要是能更有安全感一些的话,会好多了的。你心底里是只好兽,我知道的。

    [Humphries愣了一下,辨别不清地笑了两声,开始埋头吃冰激凌。]

    Skinner:照我们这几天来的经历看,我觉得基金会的心理治疗服务要扩张了。

    Jones:唉,对的。以后我当选了,我先不卖空调了,要让警察和精神病院多合并一点。[咳嗽两声,声音如同演讲一般洪亮。 ] 我们想要的不是互相之间的暴力,和无止尽的复仇,而是让所有因为痛苦、焦虑而犯下罪行的兽,都获得应得的帮助,对不对?

    Humphries和Skinner:对、对![笑声]

    Jones:[拿出两支范德瓦尔斯注射器,放在手掌心,把手在边牧和鬣狗的面前摊开。]我们想要更多酷炫的奇术师,横跨整个波特兰去救人,让孩子们都满足见到超级英雄的梦,对不对?

    Humphries和Skinner:[声音同步] 对!

    [两只兽都是一只手拿走注射器,一只手故作夸张地向空中挥拳,未来市长Jones现在唯一的观众。]

    Jones:[微笑,双手合十。] 当然,我们还想要冰激——

    [一颗被切下的家猫头颅从Jones身后被抛出,落在了三只兽面前的地面上。颅骨在红木地板上弹跳了几次,每次都甩出几串血液和唾液;它们留下了反光的轨迹和小水洼,但还有更多溅到了Jones的衣物上,染进了他还没动几口的冰淇淋里。薮猫一摸头,看见自己的爪子也被涂成了红色,意识到刚才头颅飞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淋遍了他。]

    Jone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只兽回头,发现Jacob Wang站在法官席上,手中还提着一只刚刚被斩首的猫。]

    Wang:我拜托了Travis,问他可不可以找一只流浪猫,放进口袋维度里。他同意了。我亲手虐杀了它。

    Wang:这只在街猫app上面好像还蛮有名的。很喜欢歪头,和其它猫不太打架,遇到什么威胁都是一副蠢萌蠢萌的样子,比起罐头还更喜欢猫粮。可爱吧?

    Skinner:你,你怎么——

    Humphries:Jacob,你不会真的——

    Jones: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鬣狗和边牧的声音被完全盖过了;于是他们不再说话,只是握住了薮猫颤抖着的双手。]

    Wang:一,这是为了Andros,你杀了他,我也要杀对你来说重要的东西。

    Wang:二,我想要你自杀。

    Wang:你是一个无法被救赎的反社会者,你的胜利、成功、乃至是存在都会让我们的世界走向经济崩塌、独裁、种族屠杀、和末日。要是能杀一只猫让你死,通过杀一只猫救下无数饿死病死被警察打死的人们,我百分之百愿意。

    [豺狼盯着自己手中滴血的尸体,干呕了几下。]

    Wang:好恶心啊,实在太恶心了。

    [他把尸体丢下,掸了掸双手。一名旁听人员递给了他小包的纸巾,他用力擤了擤鼻涕,往里面吐了一口痰。]

    Wang:我真的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干这么邪恶的事情。但这都是为了世界能幸福。都是因为我憎恨马修·琼斯。

    [短暂的寂静。]

    [Jones撑着地站起,摇摇晃晃,不知道是想要冲向Wang还是逃走。但Echols瞬间出现在了薮猫面前,用奇术暂停了他。只有他的眼睛还在眨动。]

    Echols:Matt,一两只流浪猫而已,像你这样有地位的兽,何必在乎呢?

    Echols:如果你坚持活下去,不光是猫儿们无需继续流浪,你也为全世界的人们开启了一条路啊,一条崭新的通往幸福之路。因为他们只要自杀,就不必咬牙忍受你带给他们的贫苦;他们只要自杀,就不必身处你扩建的监狱中度日如年;他们只要自杀,就能逃过你手下警察的子弹。这是一条多么幸福的道路啊!

    Echols:哦,当然了,你不用担心有任何人不愿意离开。你的追随者当然也很愿意自杀,很愿意审判并且处决自己,为了让你意识到……他们到底有多后悔……当初选择了你。真的,我很想让你好好活着,去开冰激淋公司,去获得所有人的支持,因为这样的话,以后我说服大家结束痛苦的工作,真的会简单很多哦?

    Echols:不过,到那时候,无论是谁都只要一句话就会去自杀了,功劳就不在我了,在你。我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而你则是如此有地位的兽——已经带给全世界幸福的兽。像之前我说的一样,你何必在乎我呢?

    Wang:还有。我会去虐更多猫的。虐到你死。

    Echols:我们会去。

    [他们消失了。]

    [Skinner和Humphries轻轻摇了摇瘫在地上的Jones,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附录44: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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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cob Wang蹲在废墟中,把一根数据线缠在了一只小猫的脖子上。他抓住了线的两头,使尽浑身解数往外拉,直到小猫的眼球开始往外突出,舌头像是缎带一样挂在了嘴边,随着猫全身的挣扎和颤抖而飘扬着。Wang保持着这个力度,看着血沫从猫的眼眶和鼻子和嘴巴渗出,等到翻涌停止过后才猛然一扯,让猫的脖子折了一个奇怪的弯。]

    Wang:这样不错,既能保证受苦,又能让尸体有视觉冲击力。

    [豺狼把小猫往后一丢,尸体落在了地上,废墟里的虫子循着味道爬了过去。]

    Wang:Travis,等我攒够十只好了,全部送到Jones那边去。

    Echols:[微笑]你怎么开始吩咐我做事了?我反对纳粹,我想杀了你,你不觉得气愤吗?

    Wang:虽然我们现在有不和,但你流着雅利安人的血,我也是荣誉雅利安人,所以总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对方才是真正的盟友,比那个,呃,黑鬼泥垢,强不知道多少。

    Echols:猫来了。

    [一只波斯猫被传送到了口袋空间里。他转了一圈,准备逃跑,但Wang抢先一步踏住了他的尾巴。豺狼作了半个芭蕾舞的旋转,让自己的另一只脚摆到了波斯猫的前方。]

    Echols:我问一句。你又不知道Jones的肤色,他说自己是混血儿。他不仅就歧视问题和非裔孤独症的诊断问题做过演讲,但也说过自己因为白皮肤在南非受到过迫害,你听过吗?

    [猫挣扎着;他的尾尖被豺狼钻进了地面,疼痛钻进了心。他尝试咬断自己的尾巴,但无济于事。]

    [Wang耸了耸肩。]

    Wang:所以他要么是泥垢,要么是殖民的垃圾。说实话,不管他是什么国家的,我都照样逼他自杀。白人,尤其是美国人那种猪油,还有英国人那种一口牙长得像羊屎蛋的玩意,是屠杀其他民族的霉菌,黑人是成天只想着吸毒强奸的猴子,犹太人是全球所有战争和资本主义的来源,跟个触手苗床一样。别以为我是那种摇旗支持阿拉伯的,阿拉伯人不愿意出兵灭了以色列,都是懦夫。把猫拉直了。

    [Echols看准时机,用时间奇术把波斯猫的头部固定住了,猫的身体呈一条直线。Wang开始踩踏波斯猫,从尾巴尖到骨盆。猫惨叫着。]

    Wang:韩国人[踏]是只会偷我们文化,鸡巴小得像针的棒子,中国人[踏]就像是孤独症,孤独症要么是我这种天才,可以被称为荣誉雅利安人,[踏]要么是残疾、唐氏的造屎机。中国人要么[踏]是和我志同道合的同志,要么是姓田[踏]的一样,那种脑子当大肠用的傻逼。呃,如果[踏]是印第安人或者德国人,或者日本人,那就是背叛[踏]了自己的民族去支持犹太资本主义,叛徒,比单纯的[踏]下等种族还要可恨。

    [波斯猫呕出了内脏。]

    Echols:你有任何喜欢的国家吗?

    Wang:澳大利亚。

    Echols:为什么?

    Wang:澳大利亚那边,自然景观太美了,奇特的动物也一抓一大把。不过主要的是,他们政府不是一直在找办法杀掉猫吗,你要是谈这个,[把猫的尸体从地面剥下来,往后一扔,]我可就不困了哈。你以后可以给我澳大利亚的猫,我想给他们出一份力。

    Echols:猫来了。顺带给了你一把刀。

    [一只缅因猫被传送到了口袋空间里。她抖了抖蓬松的长毛,闻到了血的气味,也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她盯着Wang几秒,哈了一口气,决绝地扑了上去,差点把豺狼撞得趴下;但他拿起刀,捅进了她的侧腹。]

    Wang:操他妈的!傻逼玩意!

    Echols:还有,澳大利亚人也屠杀了原住民。灭族的那种。他们到现在都还在尝试压消息。你不知道吗?

    [Wang抓着缅因猫长而厚实的毛,把她伤口的皮扯离了血肉。她的惨叫声一直没有停歇。他把几根手指伸进了伤口,上下摆动着,把皮和血肉顶开。]

    Wang:知道,知道。但有些东西本来叫作恶心无耻,但是做到一定境界了,就叫做决绝,叫做有魄力。澳大利亚……他们当初因为兔子太多了,就发明了一种病毒,让兔子全身都冒肿瘤,最后眼睛也填平,死了。他妈的,绝啊,没有被那种猫奴兔子奴影响,全球有几个文化做得到?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国家,干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Wang:你好像很喜欢蜘蛛嘛,你出场吊威亚用的都是蜘蛛丝。所以你也应该去澳大利亚一趟,那边蜘蛛特别大。我喜欢。

    Echols:你说自己喜欢澳大利亚的动物,还说自己觉得杀猫恶心,现在又这么支持杀它们,甚至干得这么投入……

    Wang:有些动物我喜欢,有些我不喜欢。比如澳大利亚的珍稀动物,袋鼠树袋熊什么的,我就喜欢。还有,我喜欢鸟。比如鸡,鸡你太美。我很尊重鸡,毕竟是用来做肯德基疯狂星期四的嘛,也就是,不同的中国人用一个共同的梦想互相团结、互相友爱的经历。不过我最喜欢的肯定是夜鹭了。夜师傅,你知道的不?就,因为配色很像,所以经常被叫做中华田园企鹅,特别喜欢拉屎,长得很好看的水鸟嘛。回头你一定得看看去。

    [Wang让自己的手指更深入一些,缅因猫嚎叫着失禁了。他一只手伸进她的体内,把肌肉层往下压,一只手用力往上拽,皮被藕断丝连地剥着。]

    Wang:喜欢夜鹭是中国人的,呃,出厂设置嘛。就跟小时候每周必定挨打一样,竹笋炒肉,皮带沾水抽,铁衣架,时不时来根钢管,是咱中国人的核心身份之一嘛。讨厌犹太资本主义也是。咱有一个老梗,不转不是中国人,我感觉现在回看,如果放在这些经历上面的话,理不糙。你没经历过这些,就不是中国人。

    Wang:[哼唱]夜鹭,鹭鹭鹭,鹭鹭鹭鹭鹭鹭……

    [Wang这次什么都没有扔;他把缅因猫的皮毛和尸体互相平行,放在了地上,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

    Wang:[哼唱]夜鹭,鹭鹭鹭……杀猫不是什么简单活,但是,只要我把我杀的猫都想象成夜鹭的天敌,那事情就轻松很多了。不是吗?

    Echols:猫来了。

    [一只布偶猫被传送到了口袋空间里。她的肚子沉甸甸的。她四下看了看,畏畏缩缩地接近了Wang,可能经过了仔细的决策:作为怀孕的猫妈妈,她是不可能在这里独自生存的,所以为了孩子的未来,不得不接近这个浑身沾满血迹的捕食者。她站在了Wang面前,但随后一打滚,露出了腹部,等待着什么。100%平静地死亡,比起99%痛苦地死亡、1%孩子能活下来,她选择了后者。]

    [但Wang没有意识到这个决策的存在。他只是在心里暗喜可以偷懒一点了。]

    Wang:来个微波炉。

    [Echols把微波炉传送进了口袋空间。Wang划开了布偶猫的腹部,一只胎儿掉了出来,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他抓起猫妈妈,把她塞进了微波炉里。他捡起猫胎儿,意图把他也放进微波炉,但羊水太粘了。豺狼甩了甩手,胎儿击中了微波炉的后壁。猫妈妈颤抖着,尝试用一只爪子揽住自己的新生儿。]

    Echols: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纳粹很支持动物福利,你怎么不支持?

    [Wang关上了微波炉的门,点火。他没有回头。]

    Wang:我能指出自己理念里的错误并且改进它,Untermensch可以吗?

    Echols:……

    [他捂住了嘴。]

    Echols:你……你……

    Echols:噗——

    Echol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豺狼仍然在看着玻璃门背后爆裂的血肉。人类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Echols:看错你了,我当初真的看错你了。你可真有意思。

    附录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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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有青年王守之:这只是盲盒呢,里面有好多买一送一

    四有青年王守之:怀孕了😆

    四有青年王守之:之后我说不定可以找更多怀孕的

    四有青年王守之:你觉得在母猫面前杀它的小孩

    四有青年王守之:它会不会心里难受呢

    四有青年王守之:或者Travis用时间奇术饿它几天

    四有青年王守之:然后它自己的胎儿是唯一的食材🥰

    [Skinner和Humphries守在Jones身边。后者拿着Jones的手机,尝试使用自己的奇术能力追踪Wang的位置;前者席地而坐,让薮猫的头枕在他的腿上,顺便捂住了猫耳朵。]

    Humphries:呕……

    Humphries:我……我真的做梦都想不到Jacob是这样的人。

    Skinner:他说不定在想同样的事情吧。

    Humphries:……

    Skinner:他可能做梦都想不到,我们不是他那样的人。

    Skinner:“我真的做梦都想不到,Ryan会因为一个贪污到灭世的政治家,就会抛下一直依赖他的朋友”,对吧?

    Humphries:……Ryan,你为什么要在Matt面前……

    Skinner:也许我们才是小众的那一份子呢?也许Jacob才代表了绝大多数人呢?

    Humphries:……

    Skinner:事实是,像Jacob和Andros那样,在世上基本没有特权的人,他们是最多的。我们两个,就凭可以和Matt见面,和他成为朋友,就已经证明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份子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对他的印象可能只是,呃,几个头条,几个视频,和几个政策改变,之类的。

    Skinner:Jacob是……Jacob不是什么好人,Andros也不是,虽然我们曾经都是朋友。但是从其他任何人看来,哪怕只是把波特兰的税收上调百分之一,造成的痛苦就已经比虐杀几只猫大出来不知道多少了。我们因为这个而痛苦,只是因为我们……有闲暇的经历去在乎几只猫而已吧?只是因为我们的出身足够优渥,让统治阶级的痛苦也是我们的痛苦吧?

    Humphries:Ryan……对、对的,但是——

    Skinner:别说我对的。如果Jacob才是对的呢?

    [停顿。]

    Humphries:[起身]Ryan。为了伤害一只兽,而去虐杀这只兽在乎的东西,肯定是邪恶的行为。你不可能不懂的!

    Skinner:[同样起身]但问题是,如果Matt真的去做了那些事情,那么去阻止他,还算是邪恶吗?如果我们真的去做了那些事情,那么Echols凭什么不能阻止我们?

    Humphries:Ryan,我们还没有去做那些事情!他凭什么用我们的焦虑,还有幻觉,去惩罚我们?

    Skinner:我们……我们都接受了自己会去做那些事情。甚至我们是刚才,就在对方面前,直接这么说的。

    Humphries:我们去接受是为了直视自己,Ryan,我们又没说——

    Skinner:但是既然已经接受了,我们就也确定了,去那么做的概率存在,对吧?

    [停顿。]

    Skinner:就算……就算Matt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去毁灭世界,那么百分之一乘以世界上的所有人口,那光是这么一个场景,造成的痛苦——

    Humphries:你……你不会真的支持——

    Skinner:Howie,我不支持Jacob!我直说吧,他是个恶心的狗逼!

    [Skinner后退了一步。]

    Skinner:我……我只是害怕,害怕他的回答是对的!如果我们活下来的话,幸福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只有那么几个人。但是如果我们……如果我们死了,死了之后真的会让无数人感到幸福那么多的话,会让全波特兰,全世界……都……那么……

    Humphries:Ryan。

    Skinner:……

    Humphries:别……别让Matt听到你说这种话。你知道他会有多伤心吗?

    Skinner:我……我不会的,我一直在捂着……

    [停顿。]

    Skinner:Matt?

    [Skinner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起身的时候,腿上没有了薮猫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猫耳。两只兽焦急地环顾了四周,混凝土方块的内里,广告牌背后的阴影,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直到Humphries抬头。]

    Humphries:啊……

    [头顶上的天空是一片无尽的黑暗,但一串苍白的蛛丝从某个看不见的点悬挂而下,顶端以渐变色回归了虚无,但底端挂着的是Matthew “Matt” Jones;他仿佛一束从穹顶冻结而下的冰凌,是已然结晶的死物,每根四肢都径直指向正下方,以不自然的精准度和不自然的静止指示着自己的了无生气。他圆睁的双眼几乎透明,瞳孔中展示的仿佛是从地上透过玻璃体就可以看到的,向着头顶无尽延伸的,那一片无尽的黑暗。]

    [Humphries瘫倒在地。]

    Echols:Matt在心底里和我说了,他想要接受自己的命运。Matt想要让世界变得更好。

    [在两只兽周围,混凝土和显示屏开始分崩离析,像是反射着影像的玻璃碎裂掉,而非波特兰的世界末日已经到来。]

    Echols:Ryan,你说得没错。就算Matt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走向他的未来,那么乘以世界的总人口,那么光是这么一个假想场景,就制造了八百万……不对,八千万人的痛苦吧?

    [取而代之的是老房子,公寓,小工艺品店,充满了街头涂鸦的专属艺术角,叶子仍然还是绿色的枫树,空调不带着品牌的安静角亭子,巨大的彩虹旗,冰激淋摊位,摊位前经过了好几个秋千和长椅的队伍,形似恐龙化石但实际上是公用木琴的装饰品;]

    Echols:你们可以去照顾自己,你们可以去尊重自己,你们可以去接受自己,你们可以去热爱自己,也许这样的话你们就不会觉得一无是处了,也许你们真的会活下去,但是你有想过这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免费的小诊所,在街边植树的队伍,美术馆和博物馆,圆形带有柔软的网状护栏的跑道用于踱步自我刺激,太阳能板保修店,基座上摆着一个年事已高、不再反光但仍然被来人细心看护着的镜面魔方。]

    [Jacob Wang提着两个滴血的麻袋走来,远远便看到了刺破天穹的蛛丝。]

    Wang:他妈的,白忙活了。

    [他丢下了袋子就走。]

    Echols:我之前说过,当别人劝你不要死的时候,相当于他们进行了一次博弈。博弈的结果,他们劝说的究竟是不是一个值得活下去的人,你们早就知道了。但,当你们每次决定应不应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也相当于进行了一次博弈。

    Echols:你们想要活下去,究竟是因为什么?

    [空中有无数彩色的斑点开始螺旋状降落。彩虹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如同太阳光正在被无数个棱镜折射。它们舞蹈着,时而互相环绕互相拥抱,时而在一次亲吻之后四散开。接到了它们的人们、兽们惊奇地把它们举起,正对着现在已经湛蓝的天空,静下心来欣赏浑然天成的纹理和规律,仿佛它们是不会融化的雪花。一个公寓楼上,有谁正在满脸带笑地把彩纸片扔出,扔出,伸出双手让它们被风带出,扔出,乐此不疲。从远处,几名手牵着手的兽人经过,看到了呆滞的Skinner和Humphries。]

    游客:别怕!正常现象!咱已经来好几次了,波特兰天天都这样!

    游客:还有,你们俩是男朋友吗?祝你们幸福哦!

    [两只兽仍然坐着,嘴巴微张,几乎没有眨眼。Echols接了一手碎纸片,凑到眼前细看了一下。]

    Echols:嗯,是花瓣。可以生物降解的。

    [人类微笑。]

    Echols:对环境真好。

    附录46: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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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 SCP-CN-4000-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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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kinner和Humphries坐在遮阳亭下的椅子上。两者之间的桌面上摆着从Matthew Jones那里,剩下来最后的两管范德瓦尔斯注射器。花瓣从亭顶的边缘滑落。]

    Skinner:我们注射的话,也许可以……搏一搏。

    Humphries:可能可以吧,Ryan。

    Skinner:……如果,呃,如果必要的话。

    Humphries:对的,Ryan。

    [他不想注射。]

    [因为这是Matt唯一留下的东西了。]

    Skinner:对不起。

    Humphries:不是你的错,Ryan。是Echols的。

    [边牧想要反驳——鬣狗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的错的,不能是他没捂好Matt的耳朵什么的吗,不能是他说的那些东西让薮猫决定要自杀了吗,但他还是闭上了嘴。]

    Humphries:根本原因还是他。是他一直在尝试让我们自杀。

    [鬣狗的眼睛从针管的反光中抬起。也许在他视网膜的深处有着光的瘀伤。]

    Humphries:你刚才那么害怕自己被讨厌……也是因为他告诉你,说我们都不配活下去,说别人劝我们不要自杀的时候,都只是因为不知道我们有多丑恶,对吧?

    Humphries:Jacob变成那样,虽然让我们看到了,他是一个……很残忍的人,但归根结底也不是他的错。如果Andros没有死的话,我……我觉得Jacob一直会是和我们之前见到的一样,那只很喜欢中国文化,用幽默的方式讨论问题,志愿帮助有需要的人,的豺狼吧?

    Humphries:就连Andros那样,我觉得也不是他的错。SCP-CN-4000有很多阶段,对吧?如果是第一阶段的那些预知梦让他变得暴力了呢?他的生活已经那么难了,然后再知道了“未来”会是什么样,如果就是那个让他失去希望了呢?而且那不是你的错。Ryan,真的。你当时尝试去救他了。你做得够好了。

    Humphries:Ryan,你不该说那些话,对的,但我不觉得是你的错。我不想让你说那些话,也是因为我不想让Matt觉得这是他的错。Matt不会想要我们因为这些幻觉就互相敌对互相憎恨的。对吧?他更不会想让我们失去希望的,对吧?

    [沉默。]

    [Skinner把头埋到手中良久。]

    Humphries:……Matt他肯定想要我们高兴一点吧。

    Humphries:Ryan,按照我的奇术来看,Jacob现在在离我们比较远的地方,而且没有在虐猫。Travis也在那里。我们休息一下吧?别压力太大了?不知道那家……那家卖马卢拉果冰激淋的店还在不在。之前那几杯都……

    Humphries:如果在的话,我可以手机支付什么的。口袋空间里,说不定也能用吧?

    Humphries:顺带来一句,不用担心我的钱。我可是YouTuber啊,我的钱多着呢。我感觉唯一应该担心的是,钱会不会打到Travis Echols账上去,对不对?[笑]

    Humphries:[凑近Skinner,故意摆出最宽的微笑。] 哎,现在想想,基金会O5为什么要开签售会呢?他去卖书,不会是因为工资不够吧?说不定,他就是馋我俩的钱呢,对不对?

    Skinner:[同样笑了笑,从微笑变成咧嘴。] 是馋你的钱吧?要是基金会连O5工资都不发,那怎么可能发我的?

    [两只兽大笑了一阵子。]

    Skinner:[最后终于将脸从双手中抬起。] 嗯,我们去找那家店吧。

    [两只兽将还未开封的注射器放进了口袋,走到了碧蓝的天空之下。]

    Humphries:我记得在这附近。

    [他们靠近了周边一条张灯结彩的街道。餐车,咖啡,饼干,巫毒甜甜圈,里面可以看到不少顾客谈笑着。]

    Skinner:这些人看起来,比那些法庭旁听人员友善多了。Howie,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对Travis没那么忠诚?我们可不可以问——

    [半秒之内,边牧和鬣狗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手臂,拽进了附近的一栋建筑。门重重地关上了。]

    Skinner:什——

    [他抬头,看到了一名金发男子站在楼梯上。如果这是其他任何人类,边牧不太可能认出,但是这张脸他不可能忘记。倒不如说,他早就预料到这个人会出现了。]

    Billings:你怎么回答了他两次?以后别这样了!

    Bradbury:哈哈……好的。

    [边牧下意识地叫出了声,手摸向口袋里的注射器,但他瞬间被静止了。耳旁的寂静让他确信猎狗也是。在他无法眨动的眼前,Noah Kramer-Billings深吸了一口气。]

    Billings:请不要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还有希望。

    Billings:请你们马上开始爬楼梯,不要停止。这能保证这里的时间和外界流速不同。

    Billings:我知道怎么打败Travis。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会告诉你们。

    [边牧感到自己踉跄了一下,虽然是突然开始而非突然停止,对感官的效果还是无异于冲击,也许是耳石撞击内耳的感觉吧。他还来不及思考这一切,Billings难道真的是Echols的上司,他给出的答案难道依旧是自杀,这会不会是给他们希望然后破坏的让他们更加绝望的手段,到底要不要听从——便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上楼梯了。他的身旁,鬣狗也一样。]

    [金发的男人背着手,开始讲话。]

    Billings: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叫Noah Kramer-Billings,是SCP基金会时间异常部门的副部长,我的时间奇术能力就是这个楼梯间。Travis Echols是我上司,但我不同意他的行为。

    Billings:时间异常部的职责,是维护历史按照既定的方式发生。Travis对历史的改写,使得人类没有经历很多应该经历的事。我不否认这些事情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痛苦。恐怖袭击,第二次世界大战,不知道多少次种族屠杀……但是,它们是本来就该存在的。我很难解释,只能说它们是基准现实的一部分。Travis在做的是让我们离开现实。

    Billings:别误会了,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寄生在我们的现实里,但谁也没有这个选择。既然它们本来就该存在,我们只能让它们存在。一个比喻是,现实是条火车轨道,经过了低谷,和废土,和不知道多少危险,我们时间异常部是乘务员,而Travis在做的是让它脱轨,往没有铺设轨道的绿洲开去。他永远都做不到真的让那里出现轨道。他只能让全车人都……

    Billings:……呃,按照比喻而言,我们会撞上什么东西,全都送了命,但是按照现实而言,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Skinner:如果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要反对他?

    Billings:只能说我一直是很遵循规定的人吧。

    Humphries:……这算什么理由。

    [三人不断经过同一个窗洞,外面的花瓣悬浮在空中,仿佛冻结的雪景球。阳光照亮了地上的其它花瓣,随着他们脚步的气流在地面上打旋。]

    Billings:当然还有。Travis现在掌管了全世界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他说会消灭痛苦,但是谁都确认不了他杀的人究竟是不是未来痛苦的来源。我们甚至不能确认,他会不会为了自己而把本来无罪的人杀掉,或者借着职权滥用时间奇术。他当上O5的路很顺畅,甚至有点太顺畅了。而且他本来那么老,千禧年的时候都八十岁了,一获得职位,一下子就用奇术把自己整容得像二十多岁一样,难道这也是为了他“减轻痛苦”吗?他每次去装作家开签售会的时候,一直都是我跟过去,以防他把什么秘密信息透露了,那也是为了世界的幸福吗?

    [短暂的静默。]

    Billings:咳咳,抱歉。失态了。

    Skinner:首先,你说确认不了是什么意思?

    Billings:说来话长。需要考虑的第一件事是,SCP-CN-4000的运转是个悖论。

    Humphries:你说的是,嗯,祖父悖论那种吗?

    Billings:没错。

    Skinner:如果人回到过去,杀了自己的祖父,那么他的父母就不会出生,“现在”就不可能有他。要是现在他不存在了,那么就没有人回到过去杀死他的祖父,所以“现在”他会存在才对。

    Skinner:CN-4000也一样。如果一个未来会犯下罪行的人,看到了自己的罪行而自杀了,那么这个人在未来就不会有罪行,那么就没有理由自杀。

    Billings:对的。

    Humphries:但……两百多个受害者,还是死了。

    Billings:所以Travis的模型肯定是有运转能力的。

    Skinner:具体是为什么?

    Billings:你知道时间槽吗?

    [随着不断的行走,本来粘在边牧和鬣狗兽毛上的花瓣轻轻脱落了,让地上不断循环的色彩规律添了几个斑点。]

    Skinner:按照基金会的术语来看,意思应该是可以存储时间的物体?

    Billings:我就讲得简单一点吧。某种意义上,是的,但更主要的是,时间槽就是意识,以及意识能够保证自身的时间流动的能力。

    Billings:比如杀了祖父的那个人。在孙子眼里,杀死祖父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从出生,到现在,再时间旅行,的所有时间了。他的意识把这些经历储存了起来。于是,从外界来看,孙子先杀了祖父,然后出生了,这是个悖论;但从孙子自己来看,他先出生了,然后杀了祖父。因果律没有被打破。

    Skinner:CN-4000的受害者也是一样的。在他们的视角里,他们会认为自己先看到了自己的罪行,然后因此自杀。

    Billings:唯一的区别是,孙子还活着,因此我们可以知道时间线改变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受害者的时间槽已经被切断了。只有目击者的记忆可以证明有这么一个“罪行”存在;受害者的意识永远不会达到真正去犯下罪行的那一点。

    Humphries:但是,目击者的记忆就不能证明罪行存在吗?比如Matt读符号的时候?

    Billings:目击者并没有亲历未来。严格意义上,在受害者死后,这只能被说成是一种奇怪的突发涨落,使得一个人大脑结构突变,产生了不存在的信息。整个预言,预告的都是不存在的事件。

    Skinner:杀了祖父母的孙子,还是会出生,因为他经历过自己的生命,这段时间已经被储存了。但是要是祖父看到了未来,自杀了,那么孙子就不会出生了,因为祖父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未来,所以未来可以就此消失。这就是SCP-CN-4000的原理。

    Humphries:但……但如果,如果受害者死后,没有任何人经历过预言里面的未来的话,那么受害者们的预言,不应该从来都没有灵验过吗?

    Billings:再加上,像我刚才说的一样,TEED的具体操作模式是,让目标大脑某些部分的结构变得和未来的结构一样。这不是任何物质,只是改变物质排列方式的信息。如果未来没有了受害者,那么这些结构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Skinner:所以……如果告诉我们未来的,仅仅是一段信息而已,而非任何真实的存在,那么这个未来相当于是可以被抹除的。如果目标死了,那么我们就永远无法知道他们未来究竟会不会创造痛苦了。

    [一阵风吹过了楼梯间,一片花瓣飘向了窗外,在无数个被冻结在空中的自己之间穿梭着。它会落到地上,没人会发现。]

    Billings:没错,但第二种可能性是,目标没死。那未来会发生什么?

    Skinner:最坏的结果是,预言发生。

    Billings:照逻辑来讲这是唯一的结果。毕竟按照逻辑来讲,幸存者的大脑,在未来的那一刻,一定会感受到预言中出现的经历。

    Humphries:但那样的话,可能是预言本身导致的吧?可能是他们知道了这一串,嗯,不存在的信息,所以开始觉得自己一定是这样的人,然后导致了自己真的走向了这样的道路?就像《信条》一样,未来的自己让现在的自己加入组织,然后现在的自己回到过去建立了组织?

    Skinner:所以,要是SCP-CN-4000没有给他们这个信息,没有指定未来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Billings:没错,原则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我们不能去判断一个不是目标的人的善恶。那和Travis无关,对我们没有意义。

    Skinner: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是找到反例。

    Humphries:可以是找到……幸存者。可以是一个接受了预言,但是犯下的罪行小于做出的贡献,的人……

    Skinner:……但那样的话,我们只能证明Travis选择的目标是错的,而非他做出的预言是错的,甚至是可以被改变的。我们可以证明他也许害死了无数会为世界做贡献的人,但我们的未来,肯定还是那样。

    Billings:首先是坏消息。据我所知,TEED从来,从来都没有过哪怕一个没有自杀的受害者。不过,找到幸存者是唯一的方法。

    Billings:然后是好消息。因为符号展示的只是你大脑感知到的东西,所以有那么一种可能,当预言的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无数个噩梦中的最后一个。虽然听起来就不可能,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Skinner:……这算什么希望。

    Billings:还有,你们不用担心二战的事情。就算Travis被打败了,我确定他做过的事情还是一直会存续下去。你们不会直接让世界传送到正轨上,但是可以把驾驶员拉下来。明白吗?

    Skinner:明白。

    Billings:我的奇术能量不多了。不用担心我。你应该知道的,TEED的口袋空间里面,一切都是Travis创造出来的模拟,连我也是。只是我因为自己也是奇术师,以及时间异常部成员,在被模拟的时候,我会知道自己身处TEED这个事实。但在外面有一个真正的Noah。可能是原本打算在未来的今天,到波特兰逛一逛的那个Noah吧。

    Billings:他会尝试打破TEED限制内在和外在沟通的奇术。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请抓住这个机会,找到幸存者,让对方亲口证明,自己活过了“腐烂的前一天”,经历了罪行,最后重获新生。

    Billings:这个无限楼梯间本身,也算是个口袋空间里的口袋空间,所以不管往上爬到几楼,只要推开门,出去都还在原地,并且外面的时间没有过一丝流逝。所以Travis是不会察觉的。先再会吧。祝你们好运。

    [Skinner和Humphries停下了脚步。Billings继续往上爬了。]

    [两只兽推开了大门。在它关上之后,一切重新开始。花瓣还在天空中画着螺旋,游客们笑着拍着照,附近的餐厅中炒菜的滋滋声不止。Skinner撑着自己的膝盖喘了一会气。]

    Skinner:……唉。为什么刚才不能往下走呢?

    Humphries:怕我们摔跤吧?

    附录4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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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mphries:所以,Ryan,你对幸存者可能有谁……有什么看法吗?

    [鬣狗和边牧坐回了还有温度的椅子上。]

    Skinner:首先幸存者必须得经历过自己的罪行。我们的第二个理论是幸存者可能不会做出罪行,但一是这个理论成立的概率太小了,二是这样的话可以选的人实在太多了。无论是任何人都可能是幸存者。所以我们只能选第一个理论。

    Humphries:嗯,其次是,幸存者之后必须做出了非常好的事情。不一定是非常善良的事情,但一定是让世界变得更加幸福的。

    Skinner:第三,幸存者必须活到了现在,否则我们没有办法让对方亲口进行证明。如果不是亲口的话,那么就没有任何说服力。

    Humphries:对的!然后,考虑到受害者都是波特兰这边的福瑞嘛,所以……嗯……我想想……

    [Skinner把手肘撑到桌面上,脸埋在手心里。]

    Skinner:但是……唉,但是……

    Skinner:还有一个问题是,如果幸存者根本不是幸存者,只是预言还没到呢?假设我们看到一个受害者,在过去犯下过什么罪行,但是现在开始变好了,于是我们以为对方“活过”了预言,过去的那个罪行是预言里的……

    Skinner:但实际上,受害者在未来还有一个远远更加严重的罪行,未来的这个罪行才是Echols真正预言的,而且在未来那个罪行之后,受害者就永远也不会为社会做贡献了。我们有任何办法可以证明,自己选的受害者不是这样的人吗?

    [寂静。Humphries双眼无神了一些,但脸上仍然挂着一个微笑。]

    Humphries:的确……不像Echols,我们不会时间奇术。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猜一猜,对吧?放手一搏之类的?得有希望,对吧?

    Skinner:……

    Skinner:……Echols。

    Skinner:靠。

    Humphries:啊,Ryan,怎么——

    [Skinner猛然站起身。]

    Skinner:Howie,我……我好像明白了。Echols是个时间奇术师,所以他……所以他可以看到未来。他制造SCP-CN-4000,必须的基础就是自己可以看到未来!所以我们要找幸存者的话很简单,只需要找Echols想要保护的人就可以了!

    Skinner:如果他,作为一个能看到未来的人,想要保护她,那么她在未来就一定不会是祸害,她只会给世界带来净幸福!所以,如果他现在表现得想要保护她,但是过去她是受害者,那么我们就百分百证明他的行为自相矛盾了,他使用SCP-CN-4000的时候只看到了她犯下的罪行,没有看到她未来的善!对吧?

    Humphries:Ryan,你、你太厉害了!但是,这样的兽……我们能找到这样的兽吗?

    [在Skinner说出她的名字之前,仿佛感应到了一般,一阵铃声从他的口袋中传出。他拿出了手机,看向了屏幕。]

    Ollie Rogers

    [他把电话贴到了耳边。]

    Skinner:Ollie!Ollie,别挂电话!

    Rogers:[电话]Ryan!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Skinner:Ollie,你在作为SCP-3312被收容之前,有没有看到过CN-4000的符号?或者,有没有做过噩梦,梦境的内容是未来SCP-3312造成伤亡的场景?

    [寂静。]

    Rogers:[电话]Ryan?你还在吗?我……我这边听不到你!你能听到的话说句话!

    Skinner:Ollie,我听得到你。你现在听得到吗?

    Rogers:[电话]Ryan?你那边是不能说话吗?是信号不好吗?基金会已经找你们很久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们在哪里?

    [Skinner将话筒从脸旁拿开,手忙脚乱地开始翻找手机的设置界面。Humphries凑了过来。]

    Humphries:Ryan,看下麦克风能不能用!

    Rogers:[电话]Ryan,你……[压低音量,略带哭腔]我知道了你还在那里,还可以接电话,就……就真的感觉安心好多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合时宜,但是,谢谢你。

    [Skinner扫过了大量有关于手机音量、电话、信号、以及拨号服务的内容,一无所获。]

    Rogers:[电话]Ryan,我不会挂断的。虽然我听不见,但是我……我好像感受到了。我爱你,所以坚持住,可以吗?

    Humphries:我们到广场中心试试吧?说不定是信号问题。

    [Skinner点头——]

    [但两只兽刚抬起头,就发现周围波特兰的建筑已经全然消失,连带着远处的废墟和血肉一起。一片深红笼罩了整个口袋空间。他们愣了一下;]

    [此时脚下的土地(可能是专门改变得比较迟,来专门欺骗两个刚才一直低头翻着手机的动物吧)在这一刻也开始从砖块、混凝土和沥青转换成了清一色的红木,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平坦无比;这不再是互相包含的同色太极图,而是分割,抑或是常见的条纹国旗,一种以边界为定义的空间,无论边界这边还是那边是多么相似,无论两者是不是同样的深浅(Shade)色调。]

    [Travis Echols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Skinner转身。]

    Echols:估计是我的模拟出错了吧?[微笑]别担心,现在肯定没问题了。

    Rogers:[电话]Ryan,我就……和你说会话吧。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

    Echols:输入和输出的信号是分别屏蔽的,作为保险。想得周到吧?

    Rogers:[电话]刚才我找Jeremiah他们了,安保部门可以追踪手机信号。他说前提是要维持信息传递,所以就让我来。

    Echols:你知道我创造出了SCP-CN-4000-B,也就是符号,是为了什么吗?

    Rogers:[电话]安保部门训练的时候,原则一直是“把排练当紧急,把紧急当排练”,可能是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偏偏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才冷静不下来吧。

    Rogers:[电话]Jeremiah也是。他出汗了,是我蛮久以来第一次见。我给他递了张纸巾,他用来擦枪了。

    Echols:反对自杀常用的一个论点是,你在选择死亡的时候,并不会终结自己的痛苦。你只会把痛苦转移给其他人。那些关心你爱你的人。有很多人会凭着这一句话,隔着一片大洋尝试说教你,说你自杀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

    Rogers:[电话]他在乎你的,Ryan。

    Echols:但是,如果你身边的人都知道你为什么自杀了呢?如果他们能知道你的未来是什么样的,相比之下开始庆幸这个没有你的世界了呢?

    Rogers:[电话]Mortensen女士和Wyatt一大早就来罗汉普顿了,来做兽人儿童心理咨询。但是她听到说我们在找你,马上就开始问她能不能做什么。

    Rogers:[电话]Wyatt说你们是师徒关系,所以要互相拯救,什么的。[笑]我现在才知道居然你是徒,Ryan。

    Echols:我们常说交流是关系能够维系的关键。自杀不一定自私,不交流才是最自私的。错误的交流更甚。你不能说自己的死亡是因为简简单单的焦虑和抑郁,却不说原因吧?你不能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形似讽刺但或许不是讽刺,的“我爱你”吧?你不能让自己爱的人,对着这么一个难题自责,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责任,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对吧?

    Rogers:[电话]我们告诉她说没事的,还有人手,可以给Wyatt咨询的。但她——嗯,实际上不是Siv女士本人拒绝的,是Wyatt。他说狼是不能离群的,所以他必须得去找你,找你的话就要练本领。我们给他安排了一个隔音的房间,开始提前做下周的奇术训练了。

    Rogers:[电话]很多人在乎你的,Ryan。

    Echols:你不能跟别人说,你自杀是因为这个世界让你得了什么心理疾病,让大家都觉得世道不公吧?你不能让大家觉得美好的东西,和善良的人,都会被飞来横祸所夺走吧?那样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还会有人有希望吗?不不,你应该让大家知道,幸运和厄运都是有原因的,对吧?

    Rogers:[电话]Luisa来我们这已经几天了,她也是一听到你有事,就打算帮。她说可以到附近的河里,潜水找你什么的,但是我们肯定不能允许病人这样冒险,毕竟刚吃完抗抑郁药。她骂了我们几句,但是很快就停了。她和我们道歉了,还顺便说,她也想对你道歉,说前几天骂了你,都没来得及说对不起。

    Echols:你没有来由地去强奸一只为世界做贡献的狐狸,或者自杀。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哪个选项更符合常理,对吧?你没有来由地打电话,告诉她你很痛苦、你有危险、你被迫害、你很抱歉然后自杀,或者用时咒让她看到你惩罚自己的决心然后自杀,你也能看出来区别吧?

    Rogers:[电话]我们跟她说不用道歉。现在她在召集人找Matt,我都不知道她在推上粉丝那么多。因为她的粉丝好像都不支持Matt,她用的话术是,我概括一下吧,“Jones可能畏罪潜逃了,别让他逍遥法外,目击者速赏”,什么的?她看起来好像还蛮愧疚的。但她还是很高兴,说终于做了点有意义的事。

    Rogers:[电话]很多人都在乎你们所有人,Ryan。

    Echols:你想让自己的故事,在这些所有人眼里,是以闹剧和恐怖结尾,还是以高尚的自我牺牲结尾?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Skinner基本上没有听Echols说的任何话。他低着头,把手紧紧握在屏幕的上半部分,最下面的挂断按钮游刃有余地被露出,在无垠的红色里仿佛是手机破了一个口。Humphries故意一直没有转过去。]

    Echols:手机请给我吧。我不想让你有任何机会去把Rogers小姐拖下水。你唯一被允许的交流模式,是SCP-CN-4000-B。

    [这一句话边牧听着。]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了,虽然话音刚落的寂静把触手横在了面前至少四秒,但当人类以难以理解的速度冲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没能做出反应。在他指肚对压力的感觉记忆(Sensory Memory)褪去之前,手机就已经在对面了,仿佛早已学会了如何Bilocate。]

    Echols:我挂断咯?

    [人类的动作慢得出奇,但边牧的认知更慢。他是先感到自己的身体向前加速的,然后再听到背后鬣狗频率急速上升又急速降低的脚步声;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他不想让这变成自己能听到的、Ollie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才开始思考:刚才还快到无法目视的人类,为什么突然开始故意慢条斯理?为什么他的手指接近触摸屏的时候,要先让手戏剧化地往后蓄力?——这些所有都仿佛是一瞬间互相叠在一起出场,而在一切的最后,他才压轴地意识到:]

    [一切都静止了。]

    Echols:请允许我正当防卫。

    [人类消失。]

    [边牧他就这么停在红木上,不知道多远而来第一个静止的点,看上去仿佛是平面的中心。Humphries绕着他走了几圈,不知所措地道了几句歉,摸了摸他那仍然可以自然被压平或者翘起的毛,把它们顺了一顺。]

    [鬣狗脱下自己的连帽衫,估算了一下边牧重新开始移动的话坠落的轨迹,把大衣铺在了地面上、他预计会倒在的地方。随后鬣狗消失在了他的背后。]

    [他想了很多事情。Ollie对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现在又在说些什么?这一切不会都是Echols安排的吧?Wyatt知道了他无论怎么训练都不可能找到自己的时候,会做些什么?Luisa知道了Matt的死会怎么想,在回心转意的第一天,之前坚守的目标忽然被完成得这么决绝无暇?还有,那边那个在动的东西是什么?]

    [远处的红色似乎变形了;一个形状从地平线上升起,看不出是不是火焰,直到它越来越近,没有变形地放大着,不需要用奇术在脚上长一层脂肪垫,也不需要在泼洒的食用油上不离地地摩擦,就能做到脚步轻盈。]

    [Jacob Wang来了,手里拿着一根针管。]

    [豺狼似乎很享受这么做的感觉,把自己倒映在边牧那眨都不能眨的双眼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传达Skinner的感受。他的泪腺无法意识到自己想要流泪,他的肠道无法意识到自己想要夹紧;但在那一瞬间,他知道Wang可以感受到所有,他在街边的尸体上趴着,舔着眼球和鼻子和嘴角和皮肤下的血肉流出的油酱铺。]

    [他拿起了那只自动注射器。]

    [一瞬间Humphries从边牧身后跳了出来。鬣狗刚才并没有消失,只是在自己身后,也许是在尝试守卫视线的死角吧,在刚才或许这让他逃过了豺狼的法眼,Skinner这次意识到,很早。接着是肢体冲撞模糊在一起。]

    Humphries:停下——

    Wang:我操你妈的——

    [针头在搏斗之中,陷进了鬣狗刚刚才脱下连帽衫露出来的小臂,自动把溶液全部注射了进去。Humphries呜咽了几声,握着自己鼓胀的肌肉,趴倒在地。]

    [Wang踢了Humphries两脚,抬头看向Skinner。]

    Wang:三零二零。你们基金会的收容物。 田牧之,你听说过不?

    Wang:Travis用奇术给我时间,帮我专门研发的新株。带加速的。

    [豺狼笑了笑。]

    Wang:跟SCP基金会的O5打好关系,以及大学选微观生物学专业,这两件事让我收获很大啊。

    [他把空的注射器扔在了蜷缩着的鬣狗身上;他颤抖了一下,但是没有反击。圆柱体骨碌骨碌地滚到了Skinner的脚边。]

    Wang:我先走了,不当密接了。要传染最好是你先。我可不打算死。

    [那个红色的形状缩小在了地平线上,但很快,Skinner看着它的视线就被阻挡了。Travis Echols传送了进来,一打响指,在Humphries面前展示了躺在病床上,白布缠绕着无数伤口,全身插着管子的Seong。]

    Echols:你也是哦,Humphries先生。你觉得,让Sylvia因为你的罪行而死,公平吗?

    [Humphries开始颤抖,喉咙中发出一连串仿佛是泡沫破碎的呻吟声。背景中传来了心电图有节奏的电子音。]

    Echols:你觉得这正义吗?她就算在死前也会想着你。会想着自己遇到你是多么的不幸。她会非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Echols:或者也不能说杀了你,因为你不是活物。活物是自然而然会去爱的,会去创造的,你只是一个按照基因的指令,伤害别人的东西而已。你爱她只是为了给自己打掩护,你创造只是为了吸引受害者去摧残。

    Echols:她会恨你的。她已经恨你了。你像病毒一样,在世界上漫无目的地流荡着,偏偏撞到了她,偏偏让她承担了你应该受到的惩罚。你觉得病毒,应该被允许继续存在吗?

    [重复几次,鬣狗尝试坐起来。他的四肢颤抖得让他不断摔倒在地,不断发出肉体和木板撞击的声音,只剩一只没有肿胀、从而看起来瘦弱的手臂,支撑灰白无色的身体,恍惚间让人想起一个被木棍撑着的纸板盒子,随时摇摇欲坠,意图把下面,天真地享受着食物的,小动物封进去。]

    [木棍本来应该是只有有意才能抽走的,但现在它枯萎到盒子像是磕头一样,还没起来就起不来了,而下面没有动物。]

    [从来就没有过动物。]

    Echols:你可以的。

    [Echols津津有味地看着Humphries挣扎。有那么几下,电子音和他摔倒的闷响重合了,几乎可以被旁观者描述为悦耳。]

    [滴。]

    [砰。]

    [滴。]

    [砰滴。]

    [……]

    [砰滴。]

    [但最终人类还是厌倦了,向一侧动了一下,露出了身后的Seong。她的手动了一下。Humphries以不寻常的高音吸进了一口气,直到看到:她在尝试拔出插在自己身上的输液管。]

    Humphries:啊啊啊啊……Sylvia……

    [这次他终于两只手臂并用,被注射SCP-3020的手臂在肌肉的使力下,鼓涨得更厉害了一些,撑开了毛发之间的距离,显出了一抹皮肤的粉红色。他吃痛而不断惨叫着,音调是连续的起起伏伏。但他没有把自己翻过来的意思,只是转了个身,开始向着Skinner爬来。]

    [什么意思?Howie,你是想来找我吗?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帮不到你,但是你是想来找我吗?你是想带我一起走吗,让我解脱吗,还是要伤害我,现在开始憎恨我在这里像尸体一样挂着,逼着你来挡刀?还是你想要的只是在我脚下的,你的连帽衫而已,你冷吗,Howie?你发抖得很厉害,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多巴胺缺乏导致的类帕金森症状,但是你很冷吧?他会允许吗,Echols?]

    [Humphries爬到了Skinner看不见的死角,他的脚下。在他爬回到空地的时候,能看到他手里是Jacob用的那根注射器。]

    Humphries:Sylvia……我会的,我会去做的……

    [第一针扎向了自己的大腿。注射器是自动的,检测到没有药物就不会注射,所以鬣狗没能通过气栓就直接杀死自己;他意识到了,但是没有因此停下,只是把沾了血的针头拔了出来,往上移动了一点,扎第二针。每当Sylvia她展现出拔一根针的意向,Howie他就把四十针扎进自己身体里,作为回应。]

    Echols:加油哦。你这样,真的很让人感动。

    [好几针过后,他意识到这些针孔都实在太细了,只有珍珠一般的血液渗出来,在他的皮毛上留下另一种颜色的斑点,于是他开始用针尖划自己,来回的。我知道那种感觉,一开始不怎么痛,让你认为自己可以一直继续下去,但那时候你只能做到红色的条纹,连血都不会渗出来,等划破了表皮层痛觉就真的开始了,会让你全身感觉都烧到白热化的痛觉,直到你把什么东西划坏了,会让你变得如同在雕刻什么一样麻木,你肌肉用力向下划感到的张力都比疼痛感大。我想叫出来,Howie,不要,再划下去就不能停手了,回不来了,真的回不来了,但也许从感染了3020的那一刻起他就回不来了吧?那我现在在看的是什么?]

    [接着他重新开始扎自己,扎完了不拔出来,而是混合坩埚一样搅拌着,把针眼撑大,或者用针筒和针本身画两个针锋相对的圆锥,二维空间里光锥的形状,血现在是一股一股地涌出,鬣狗甚至都没有叫出声,只有掩盖不了的粗重的呼吸。]

    [逐渐,Howie连扎自己的力气都流失了殆尽,和他的血液一起融入了无垠的红色,归口袋空间所有。他趴回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Echols走近了我。他在我眼前展示了波特兰街道上的一幅景象。舞蹈大赛,大家站成一个圈,中间是一只他不认识的鹦鹉。大家挥舞着荧光棒,叫着好。有火把形状的。有光剑形状的。有指向夜空的激光枪。]

    Echols:她早就死了。他不知道而已。

    [我眼前的幻象,和他身后的幻象,都消失了。]

    Echols:但Howie至少证明了自己,对吧?证明了一只兽可以解决两只兽未来的痛苦,对吧?

    [沉默。]

    [Echols用脚把地上的连帽衫拖到一边,消失了。]

    [我一脸摔到了护垫刚刚被抽走的地上,黑色的鼻头流出了血,意识到了时间开始流动,于是我冲向了地上的Howie,拿出Matt留下的一针范德瓦尔斯,打给了自己。我不知所措;我想要用我自己的组织修复他,但是及时意识到那会让他产生移植排斥反应,只好让自己的触手分泌蛛丝,然后手忙脚乱地把它们编织成绷带。]

    Howie:你……你来干什么?

    Ryan:我……我来救你了,Howie。会没事的。真的会没事的……

    Howie:……滚。

    我:Howie,别害怕,我会——

    Howie: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Howie:你恨我。不可能有人喜欢一个恋童癖的……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是吧?你只是想要接近我,然后……然后等我最脆弱的时候,伤害我,对吧?

    [第一阶段:偏执。感染者开始产生强烈的偏执妄想,特别是认为遭到了与自身相关人员的普遍厌恶。]

    Howie:他妈的,说不定,从来都没有……都没有SCP-CN-4000……

    Howie:是你们几个,你和Echols他们串通好的吧,就想找一个恋童癖,然后折磨他,然后逼他自杀……因为,因为你们很想要自己被别人崇拜……杀了恋童癖的人,肯定都会被崇拜的,对吧……

    Ryan:Howie,我——

    Howie:闭嘴……

    [寂静。仅剩丝蛋白被编织的,如同琴弦的声音。]

    Howie:你们……你们都没死,Jones他是装的,你被打也……也是装的,对吧……你们就是看不惯我,你们就是恨我,才到了这个地步……

    Howie:真有钱啊,是吧,我不知道Echols究竟是不是基金会的O5,可能是吧,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都会恨我,他抛下了……抛下了所有其他任务,假装自己喜欢逼别人自杀,就是为了逼我自杀……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恶心……

    [第二阶段:恐惧。感染者的偏执症状逐渐加重,甚至担忧所有人都在审视他们,并且相信所有与他们相关者都希望他们死去。]

    Howie:我……亏我还管你们当朋友……我真蠢啊,是吧……

    Howie:所以虐猫……虐猫也是你们写好剧本的吧?不是道具吧……你们真拿猫来了?他妈的……我想吐……

    Howie:所以那时候你才说……才说你同意Jacob。文字游戏。真恶心。

    [寂静]

    Howie:Sylvia……她……她是真的吗?还是……还是你们的间谍?

    Howie:我是……我是做了什么冒犯到她了吗,还是她一直就是打算伤害我的?难道是我……我比起石锅拌饭,更喜欢冷面吗?还是我跳舞不够好?就因为这两个原因她就会记恨我一辈子吗?她会因为这个就……就召集你们都来折磨我吗?

    Howie:我恨她……她……她给我下地狱好了……

    [有至少一只兽开始抽泣。]

    Howie:我恨你们。但你们都是好人,对吧?你们能救人,能搞研究。杀一个恋童癖,只是对我来说是坏事……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对吧?

    Howie:所以我就……我就慷慨地满足你们的愿望吧。我会死的。不用救我了,对吧?

    Howie:对的。快给我说出来,对的。

    [寂静。]

    Howie:他妈的……

    Howie:他妈的,停!

    Howie: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想把我搞……搞残了,然后维持我的生命,然后一直折磨我,到你们满意为止!不是吗?

    Howie:放手!

    [鬣狗的手臂颤抖着,但什么都做不了。我给他贴着绷带。我也在颤抖。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我们是相对静止的。]

    [第三阶段:愤怒。由于多巴胺缺乏,感染者的消极情绪反应更为强烈,包括突如其来的愤怒。SCP-3020引起的愤怒冲动常常导致个体与社会和家庭的联系进一步恶化或终止。]

    Howie:就跟……就跟《七宗罪》一样,是吧?把我绑床上,不知道多少年,用注射器输液,逼我直接在床上拉屎拉尿,就是让我受苦,是吧?你是不是觉得……觉得我那么喜欢尿布,所以就用屎尿来折磨我?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吧?

    Howie:还是……还是《松饼一家人》什么的?你们……你们要把我放到液压机底下,每年压几厘米,压到我完全畸形为止?你们……你们读恐怖故事,想的不是同情受害者,想的都他妈是怎么用来害我,是吧?

    Howie:我操你妈!希望到时候你跟他们要奖赏的时候,也给塞液压机底下去了!希望他们也喜欢虐杀强奸犯!

    [我起身。]

    Ryan:Howie……包扎好了。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但是,我……我保证,我一定会救——

    Howie:闭嘴。

    [寂静。]

    Howie:下地狱去吧。

    [寂静。鬣狗不再移动哪怕一点。]

    [第四阶段:麻木。感染者可活动四肢,但无触觉及痛觉,这可能是心因性的,但也有剧烈震颤导致血液难以流向四肢的影响。此外,感染者报告称味觉及嗅觉丧失;这种现象近乎永久感冒。由于SCP-3020在系统内繁殖,感染者常久坐数小时甚至是几天之久。]

    [至少边牧只能希望是这样。]

    [Skinner安静地走开了,然后是跑开,然后是急速地狂奔,然后是运用了自己毕生所学的奇术能力在无尽的红木地板上滑翔。他没有敢回头看自己的朋友,不知道害怕的是什么,是他已经死去了还是并没有死。那唯一的一抹绿只是在这全天下的红色中,漫无目的地跑着。]

    附录48:4

    时间: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地点: 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记录模式:警告:时间戳错误,不符合任何已知格式

    [他是在跑了很久之后才遇到Dr. Travis Echols的。人类站在分辨不出任何特征的红木地板上,同样随意的一个点,眺望着红色天空和地面的分界线。边牧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是慢慢站到了他的并排,看向远方。]

    [他们就这样站了良久。]

    Echols:很美,对吧?

    Skinner:可以这么说。

    [寂静。]

    Skinner:所以——你认为生命值不值得这个问题,答案是否定的?

    Echols:我并不这么认为。

    [边牧转头,看到人类蓝色的双眼仍然盯着无限远的地方。]

    Skinner:但按照你的言行举止来看,你肯定也不认为答案是肯定的。

    Echols:嗯哼。

    [边牧深吸了一口气,背书似的闭上了眼。]

    Skinner: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你认为一些生命比其他生命更值得活下去。你认为健全的人比残缺的人更有价值。你认为正常的人比异常的人更有人性。你认为没有需求的人比有需求的人更值得拯救。

    Echols:你是不是有些太激动了,亲爱的Skinner博士?

    [睁眼时,人类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微微弯下腰来水平对视。]

    Skinner: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对方笑了笑。]

    Echols:某种意义上是。只不过我不会用你的说法就是了。

    Skinner:那你会怎么说?

    Echols:没有痛苦的生命值得。

    Echols:或者说,

    [Dr. Echols背对着Skinner,重新转向了地平线。]

    Echols:生命唯一的意义,是消灭世界上的痛苦。

    Echols:我请求你不要把我误认为是,因为觉得生命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将归于虚无,所以大张旗鼓作恶,毫无牵挂、共情和爱,的那种人。

    Echols:这世界上,值得我们为之而活的事物,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Echols:我们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在图书馆聚一聚。一切都是宁静的,我们坐在桌边翻着书,相对无言,但是知道对方都在想些什么,对方在文字的世界中遨游的时候,那份迷失在幻想中的兴奋,只要互相陪着,就可以传达到。

    Echols:我们可以尽全力去改变世界,去让大家听到自己的声音,努力让自己周边人的生活变得比昨天好一点。我们可以和无数人一起摇旗呐喊,无论是阳光下还是阴雨天,因为我们知道声音总是会有人听到的,会有人和我们共情的。

    Echols:我们可以去寻找爱。寻找一个你百分之百信任,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揣测你,利用你,伤害你的人。然后你也自然而然地会成为,对那个人而言,同样永远都会支持对方,倾听对方,尊重对方,拯救对方的人。我们不需要跳入爱河,重力会让我们相遇的。

    Echols:当然,我们还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

    Echols:所以,我做的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你应该也明白了吧?

    Echols:当你们在图书馆,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哭大闹的时候,其它人享受片刻的安静,沉浸在艺术之中的机会,去哪里了?

    Echols:当你们获得行动力,乃至是掌权,嚷着随口编的谎,让社会在你们的一时兴起之中支离破碎的时候,所有其他人参与建设这个世界的机会,去哪里了?

    Echols:当你们去绑架,去强奸,去拐卖,去折磨无辜的人的时候,你觉得自己爱她们吗?你觉得她们从此以后还可能信任任何东西吗?你觉得她们对“爱”这个字会有什么概念?她们被尊重被爱的机会,去哪里了?

    Echols:还有。

    Echols:当一位母亲怀胎十月,受苦了不知道多久,创造了一个新生命,却只能天天面对自私暴躁的、恶心肆意的,必须天天照顾愚蠢没用的、脆弱娇惯的,天天担心无能压抑的、不负责任的,天天恐惧乖戾危险的、毫无悔意的……

    Echols:你们,的时候,她的生命,去哪里了呢?

    [良久的沉默。]

    Skinner:我准备好了。

    Echols:很好。

    [转过身子,人类摊开的手心里,是另一根注射器。自动控制活塞的部分已经被拆卸了。]

    Echols:蛮可惜的,刚才Humphries先生没能这么简单就离开。

    [边牧接过了针管。他感到自己的吻部开始自己移动,说出了那段他已经准备良久的话。]

    Skinner:如果……如果你只要杀死几个纳粹,杀死大概两百个兽人,就能带来世界和平的话,那么我……我没有资格阻止你。

    Skinner:如果是每年二百五十六条命,就可以换全世界的幸福的话,那么,你真的把应该做的,都做到了。

    Skinner:我想象不到你这些,不占全球千万分之一的目标,扭曲到什么样,才……才驱使你动用SCP-CN-4000,让他们解脱的。

    Skinner:再加上,你杀的人……比纳粹杀的人,要少太多,太多了。你真的是我们更好的选择,对吧?

    [Travis Echols博士微笑着。]

    Echols:以为自己很特别吗?

    [他从边牧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震颤。]

    Echols:在你的个人叙事中,你把自己看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角色,对吧?在全世界的犬科动物行列里,你受迫害最深重,是吧?

    Echols: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和自己的朋友,是最特殊的?要是你们死了,整个世界会有除了扫一眼,长舒一口气,之外的任何反应?你以为你自己一条狗的存在,就足以成为我做出这一切的动机吗?

    Echols:难怪。强奸犯都是这样的。

    Echols:你们想要的就是自己重要一点。你们想要控制无辜的人,让她们受苦,让她们崇拜你,让她们无助,让她们把你当成全世界。但你从不重要。现在不重要,以后也不会重要。

    Echols:我曾经说服过很多人,将来还会说服很多人。很多。如果往下比,他们中绝大多数的罪孽远不及你。大部分不厌女。绝大部分没有强奸别人。如果往上比,你只是几万个按照本能做事的强奸犯里,运动能力恰好也最差的那一个。无论是哪些人,他们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特殊。面临飞来横祸,他们没有哭天抢地、撒泼打滚,没有质问上天、顾影自怜。他们只是……肃静地,尽了自己的责任,选择了那颗红药丸。

    Echols:SCP-CN-4000-B,就是那些符号,是我最新的发明。我只是把它放在波特兰作为实验而已。而且这是一次失败的实验,我足够谦虚,谦虚到可以承认自己的错误。比你精明不知道多少的Jones先生,差点就把我发明的原理透露给世界了。你的死并不是我工作的结束。你不是我这辈子,在无数次大型狩猎之后,心心念念的霸王龙。在你死后,我只会暂停符号的出现,然后静默地开始说服,我那无数个其他目标而已。

    Echols:Skinner博士,你知道全球本来的自杀率是多少吗?大约是每十万人,就是100,000人,里面会有8.9起。你知道现在的自杀率是什么吗?每100,000人,大概16起。我觉得不需要计算就可以知道,不出几年,我完成的事情就比纳粹高出不知道多少了,对吗?

    Echols:Skinner博士,是不是你觉得,你身上有哪块儿就是比这些人们特殊,能让你荣获这史无前例的特权,来评判我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有效?毕竟,你还真有点特殊:不像绝大部分的人儿一样,你的痛苦,恐怕是理所当然的哟?

    [寂静。]

    Skinner:Echols博士。我在死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想做。我在精神层面上,已经知道自己彻彻底底地一文不值了。但是……物理层面上,我还是……我还想要,意识到自己的奇术也一文不值,再接受这一切。

    Skinner:公平的决斗。一对一。我们可以用奇术进攻,但不能用奇术把所有伤害全部抵御掉。要真的流血。

    Echols:说服我。

    [边牧把第二支范德瓦尔斯打进了自己的大腿。]

    Skinner:直到现在,你还没机会用枪,对吧?

    Echols:……

    [几秒之后,人类开始大笑。不是捧腹,没有弯腰,他的双肩耸动着,背后的双管猎枪随之而颤抖。]

    Echols:没错,没错。

    Echols:还没用过。

    [砰。]

    [火焰占据了视野。速度不可估量的金属弹头从枪口迸发,百分之九十八的动能保留,百分之一的用来穿透血肉,百分之一的穿递给了他,但即便只是如此,还是让他仿佛一颗流星,尖叫着燃烧着以抛物线划过了天空——]

    [但在落地之前,他的轨迹变成了风中的乌云,飘在地面上方,但久久没有落地,只是无数热能在体内肆虐着,把他的身体剥离成红色和黑色,轰鸣不断。他很痛。他的泪水无法扑灭哪怕一点的火。他想起小时候手靠近煤气灶的时候,温度仿佛是按照倒数模型增长的,而这肯定是极限不存在的点。他尖叫着,即使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还是尖叫着。]

    [直到一切恢复了原状。]

    [Echols从枪管后盯着绿色和白色毛皮的边牧。]

    Echols:好消息是,以后不会等这么长了。我等不及。

    [Skinner掉到了地上,瞬间开始尝试长出触手,但每一根附肢都迅速被Echols一枪射断了。边牧咬紧牙关,触手便开始分形,如同九头蛇一般组成了无限分叉的树木,但Echols只是喷了一发铅弹,那些雷诺数粘性大于惯性、本来就濒临缺氧的细枝末节,比预言中更快地变成了滚烫的飞沫。]

    Echols:持续到你愿意自杀为止……或者你杀死我为止。

    Echols:其它的都别顾虑了。毕竟其它的地方,你早就意识到自己毫无价值了,对吧?

    [Skinner接着开始尝试如何接近对方。人类的调整是瞬时性的,让他想起了自动指向主角制造向量的脚本,每秒运行不知道多少次,总能在他达到一定半径以内之后开枪,让他往后灼烧着飞行几秒之后,恢复如初。他大脑一片空白,以为已经没有机会了,直到他撑着膝盖不知所措地喘息时,人类戴着厚重的手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chols:感觉如何?

    [一拳打穿了边牧的腹部,内脏飞溅而出,胃酸在红木地板上烧着洞,腐蚀着同样飞出去的大肠和小肠和肝脏和胆囊,紧接着又是恢复如初,溶解的纤维分子返回了原本清一色的平铺,那被强烈的压力逼到了每一个地方,灼烧着他食道和口腔的酸液,也聚回了同一个位置。]

    [边牧跪倒在地。人类甩了甩手。]

    Echols:看来是我赢过你了?

    Skinner:你……Echols博士,你……你决斗过多少次了?

    [人类侧了侧那张仍然干净无瑕的脸。]

    Echols:你是几万个尝试的人里面,最自信的之一。

    Skinner:是吗……我……咳咳……我记得……德国人当时……不是很喜欢留决斗疤吗?

    [短暂的沉默。]

    Skinner:博士,我就是问一句——

    [Echols出现在了Skinner面前,拉着边牧的耳朵,把他吻部的底往自己的膝盖上撞着。尖牙崩裂,随后修复。眼球爆开,随后修复。]

    [沉默。]

    Echols:怎么样,Skinner博士?你的自信,还有剩下的吗?

    [沉默。]

    [看到边牧仍然保持跪姿颤抖着,Echols提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了起来,重新向兽人的腹部打了一拳——]

    [却随着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喘息声,缩回了手。]

    [从边牧那被打破的衬衫后,能看见他的腹部上生长了什么。一卷有时螺旋的、有时同心的肉覆盖了原本白毛的肚子,像是一只大手一般把刚才的空针管围在了中心,尖利的圆柱体仿佛方尖碑一般从血肉的山丘之上耸起。Echols的右手被划了很长一道,仍然开放的伤口,针尖和金属的碎渣镶嵌在里面。Skinner的腹部也因为强烈的冲击而被撕开了一寸,胃酸渐渐地在磨平血肉的螺旋。]

    [Echols看了看自己全新的,还在滴血的,决斗疤。]

    Echols:低估你了。勇气看来还有。你是想要给我注射气栓,对吧?但你不会没想到针管本身的硬度吧?

    [他把断掉的针头拔出了手臂,用它仿佛是剔牙一般,将金属碎片挖出鲜红色的伤口。]

    Echols:更重要的是,现在针管没有了。你把自己最主要的逃脱方式牺牲了。所以……在你能想到什么方法可以保证自杀之前,我们就继续吧?

    [边牧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次,Echols修复伤口用的不是时间倒流,而是单纯的加速愈合;伤疤在红光中微微地闪耀着。无疑是因为要留做纪念。]

    [所以人类并没有修复边牧。]

    [Skinner把撕开的血肉按到一起,用奇术把它们重新融合了。他的头一阵昏,踉跄了几步。看来还是失血了。]

    [他长出一根不熟悉的,带有骨头的肢体,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钙质破出皮肤和肌肉的痛苦都比他想象中的要钝很多。接着他让骨头放大,无限放大,衍生成几乎是一块方盾;预料之中的,子弹的音爆声再次袭击了他的耳膜,无数骨头碎片刮擦着他的身体。]

    [但他只是呜咽着,制造了更多的屏障,直到它们把他全部包围,象牙色的四壁和天花板仿佛一间不软的软垫病房。]

    [Echols试探性地开了一枪,子弹摧毁了墙壁的一部分;里面传来的是呜咽,以及更多骨头。再开一枪。呜咽,骨头。]

    [他借这个机会打了次哈欠,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疤痕,把猎枪背回了背上,向着病房走去。]

    [轰的一声,骨头渣如同雪崩一般挥洒到了很远,在时间奇术操纵的、动量大了无数倍的拳击下,被分解成了一层几乎透明的白色,刮擦得人类的手满是细小的创口。里面的Skinner看起来比之前都还要憔悴,颤抖不断,伤口肿得如同山丘,不知道是发炎作用还是修复出错了,但Echols并没有多管。口袋空间是无菌的。发炎只是无用功而已。]

    [他开始瞄准那些鼓包,锤击,直到里面的体液爆发出来,和他数十个开放的决斗疤融合在了一起。边牧抽搐着,以不定的频率吸气呼气。他蜷缩得更紧了一点。]

    [Echols耸了耸肩。杀了边牧不是重点。他需要的只是证明自己可以这么做,直到Skinner无可挽回地意识到这一点。他举起了双手,把自己身体的时间加速调到最大,看着伤口愈合。]

    [从红色的血肉变成棕色的痂,再脱落露出下方反光的新组织,再缩小成或是紫红色或是白色的疤痕,再——]

    [再——]

    [再——]

    [再——]

    [再——]

    [再——]

    [再——]

    [再——]

    [Dr. Ryan Vincent Skinner站起,深呼吸了一次,抚摸着自己刚刚恢复的伤口。边牧仍然有些摇摇晃晃,但他还是顺利走到了Travis Echols躺着的红木地板一旁。他踢了踢人类。]

    [时间没有暂停,也没有反转。Dr. Skinner的脚爪和人类染血的西装袖子接触了,把他满是决斗疤的手臂,推得在地上左右晃着。Echols喘息了几下。边牧知道,人类现在肯定头痛欲裂。]

    Dr. Skinner:如果你还没搞明白的话……

    Dr. Skinner:是肿瘤。

    [呼气声。]

    Dr. Skinner:即使是在SCP-CN-4000-C里面,大脑也才是奇术的根源。看来我没猜错。

    Dr. Skinner:我解释一下吧。首先,我动用了一下自己的同理心。

    Dr. Skinner:我意识到了我们两个,实际上是很相像的人和兽。当时我在Howie和Matt面前承认自己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非常,非常缺乏自尊心,于是我会尝试用每一种可能的方式证明自己更好。

    Dr. Skinner:我从Billings博士那里听到了,你千禧年的时候八十岁。那么你应该出生在1920年。要是二战真的发生了,那么那时候你应该是被征兵的年纪吧?

    Dr. Skinner:你第一个给我们全体看的景象,就是二战时候的惨状。Howie当初追踪Jacob的时候听到了一点你说的话,你一直在说自己很反对纳粹,问Jacob为什么不反对你。

    Dr. Skinner:我觉得不难推理出,你是因为经历了二战,所以之后才会用尽一切方法屠杀纳粹。不仅这样,你还一直在强调说,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自己的行为在预防痛苦。

    Dr. Skinner:我当时猜想,这是因为你不想变得像纳粹那样。但究竟是想要把纳粹和自己摆远一点,还是让自己胜过纳粹,这点我摸不清楚。

    Dr. Skinner:于是我才说了那段话。于是我才强调说,你比纳粹杀的人少得多得多。如果你真的单纯憎恨他们,你自然会说自己更和平。但,你开始声明自己有多厉害,然后反过来骂我自大,那很明显是投射吧?很明显,是你自己想要胜过纳粹吧?

    Dr. Skinner:之后的计划,我就制定了。

    Dr. Skinner:你作为时间奇术师,可以立马让自己受到的任何伤害完全倒流,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如果想要打败你,那么就必须做到这两点:

    Dr. Skinner:其一,我对你进行的攻击,不能被你认知为攻击。

    Dr. Skinner:其二,我对你进行的攻击,必须能做到把你倒流时间的奇术能力,在一瞬间就无效化掉。

    Dr. Skinner:第一点让我想到了毒素。但是考虑到你的反应速度,我是不可能把毒素注射到了你身体里的,你会马上格挡,就算没有格挡也会倒流时间把毒素逼出来。所以必须是什么,让你不认为会是毒素,的东西。

    Dr. Skinner:但是按照第二点,这个毒素必须得把你的大脑完全摧毁,对吧?我怎么可能在自己的身体里制造一种这么强大的有害物质,还活下来呢?

    Dr. Skinner:我想到的方案是,如果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毒素,但是对我来说不是,那问题就解决了。

    Dr. Skinner:据我所知世界上没有对人类专用的毒素。但是某种意义上,对时间奇术师专用的有。如果你能让自己身体的时间加速,到不知道多快的话,那么平常来说的慢性病,运气好的话,很快就会生效。

    [Skinner博士咳嗽两下。他拿出纸巾,往上面吐了一口肉色的物质。]

    Dr. Skinner:失礼了。

    Dr. Skinner:外周循环肿瘤细胞。Circulating Tumor Cells。我用自己的奇术能力培育的,速度比普通的癌细胞快不知道多少,但是还没有快到会直接威胁我。虽然我最好还是把它们集中一下吐出来比较好。

    Dr. Skinner:癌症转移是通过血流的。

    Dr. Skinner:所以,你不仅想要击败纳粹,还要胜过纳粹,对我来说是最有益的一种可能。

    Dr. Skinner:我在你战斗得投入的时候,和你提到了纳粹的决斗疤。

    Dr. Skinner:没了这种玩意,我真的想不到怎么骗你加速自己的时间。就像我在听到别人健身,或者读书,什么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你也一样吧?

    Dr. Skinner:你的第一个决斗疤必须越大越好,这样你以后就都不会对此有抗拒了。所以我用了能找到最锋利的东西。你的针管。说这个是破窗效应比较好,还是拆屋效应比较好?

    Dr. Skinner:所以我用骨头把自己包围了起来。一是给我时间制造肿瘤细胞,二是让你被骨头碎片划出什么伤口。

    Dr. Skinner:肿瘤应该只影响了你的奇术细胞和运动皮层。你还是可以回忆,可以思考的。所以接下来的事,你肯定也知道吧?

    [寂静。]

    Dr. Skinner:先不说了。

    [Ryan Vincent Skinner博士在Echols博士身上翻找了一阵,找到了自己染血的手机。另一边,仿佛是心灵感应,一个声音传来了。]

    Dr. Rogers:Vincent!我……我能听到你了。你那边没事吧?在哪里?

    Dr. Skinner:亲爱的……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安全。我和大家都被异常影响了,现在在一个口袋维度里,但是我已经把危险解决了。刚才有一个奇术师在阻挡我们的交流,现在没有了。我没被胁迫。我就大方告诉了吧。口袋维度是O5-4的。Travis Echols。

    Dr. Rogers:Ryan。你解决了危险,真的,真的很厉害。你现在觉得……你的优秀,是什么?

    [他微笑了一下。暗号嘛。]

    Dr. Skinner:是不言自明的事实。

    [短暂的沉默。]

    [电话那边的声音开始颤抖。]

    Dr. Rogers:Vince……真的,你没事就太好了。真的太好。

    Dr. Skinner:谢谢你,Ollie。但是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Dr. Rogers:以后别问许可,Vince。直接问就好。不用担心麻烦我。

    [边牧看了看脚下的Echols博士。]

    Dr. Skinner:首先,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在SCP-CN-3312的档案里,把全球的福瑞数量写成了八百万。应该是八千万才对。你会原谅我吗?

    [话筒那边传来了深呼吸。]

    Dr. Rogers:我会的,Vincent。因为如果没有这个谎言的话,我们是……永远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Dr. Skinner:那不是善意的谎言。我少打了一个零。就这么简单。

    Dr. Rogers:那你什么都没做错啊,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呢?

    Dr. Skinner:Ollie,没事的。说实话。

    Dr. Rogers:……

    [沉默。]

    Dr. Rogers:我因此而恨过。

    [他深呼吸。]

    Dr. Rogers:我直到现在,我……我心底里都还有一部分是恨的。我没有针对特别的哪个人,只是在恨这个世界,在恨导致了这么多痛苦的一切,在恨孤独症本身。

    Dr. Rogers:也许这是因为,我无法去恨你。

    Dr. Rogers:我在心底里知道,我每一次看到家庭因为照顾孩子的重负支离破碎的时候,心底里的那份痛苦,都有你的责任。有那么多兽人比你,比我,适应社会的水平都要高,但可能是因为买不到化毛膏吧,或者不知道要吃肠动力药,基金会随手就可以免费发放的东西,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Dr. Rogers:有那么多父母,家里的相框还摆着怀孕照,照片里的爸爸妈妈都还捧着她那沉甸甸的肚子,就要每天听着尖叫和哭嚎,睡不着觉,对一切都麻木着,连因为精神崩溃请心理治疗师的时候,都要求她到家里来,因为不放心让自己的孩子单独在家,更不放心把孩子带出去。

    Dr. Rogers:有那么多人会因为生存不择手段。有那么多人会在心里永远带着恨。都是因为这世界上兽人的数量,比本来应该的,要高出十倍。

    Dr. Rogers:我告诉自己说,像曝光之前那样,十分之九的兽人全部夭折,或者意外身亡,或者被安乐死,或者自杀,那才符合真正的数字,真正应该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要他们痛苦。我不想要这个世界痛苦。Weltschmerz。世界之痛。

    Dr. Rogers:但我现在才知道,我不应该去恨他们。他们已经做到能做到的最好了。我……我恨的是你。

    Dr. Rogers:但……

    Dr. Rogers:但恨的存在并不妨碍我们去爱。你同意吗,Vince?

    Dr. Skinner:我同意。谢谢你,Ollie。

    Dr. Rogers:我们不能消灭世界上的痛苦,但至少能让世界变得更加幸福。如果当初我没有投身进这个事业,那么这个难题就永远没人来解决了。这才是最好的,Vince。

    Dr. Rogers:我原谅你。我永远会原谅你。

    [Skinner的抽泣穿插了上述的所有。他抹了抹眼泪。]

    Dr. Skinner:对不起。

    Dr. Rogers:别说没用的,Vincent。

    Dr. Skinner:我爱你。谢谢你。

    Dr. Rogers:我也爱你。

    [短暂的沉默。]

    Dr. Skinner:还有一个问题。Ollie。你在作为SCP-3312被收容之前,有没有看到过SCP-CN-4000-ARC类似的符号?或者,有没有做过噩梦,梦境的内容是未来SCP-3312造成伤亡的场景?

    Dr. Rogers:……

    实习研究员Skinner:请问……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实习研究员Skinner:呃,就是……[胡乱地翻了翻笔记本]按照基金会标准,最好是用“Rogers小姐”,但是Olivia和Dorothea也都可以,所以……

    [项目藏在远远大于自己的白大褂里,抱着膝盖,看着混凝土地面上的斑迹。]

    SCP-3312-A:你……你为什么喜欢我?

    [研究员顿了一下。]

    实习研究员Skinner:当时……当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让我想到了自己。

    实习研究员Skinner:你最开始被带到这里的那一天,全站点都收到了警告,说我们这里来了个害死几千人的异常,擅长假装天真无辜、让人放下戒备,千万不要轻信它。我打开监控,看着你在墙角颤抖流泪,时而蜷缩成一团嚎哭,时而站起来在收容室中间旋转着蹦着来回踱步,向不存在的观众跳舞。

    实习研究员Skinner:我记起了自己小时候,总是为了一切而大哭大闹,同伴的一句无心玩笑,泼洒在地上的牛奶,直到我身边的所有人厌倦了,开始给我的老师们同学们发出警告,说你们那里会来一个小屁孩,擅长假装难过流眼泪来引起别人注意,千万不要纵容他。

    实习研究员Skinner:我在食堂听过研究员们谈话,许多人聊到你的异常的时候都会庄严地说,这是不容小觑的事,CN-3312-1中最危险最邪恶最可憎的就是这样子。那些时候我总是好难受,听到你在完全无法为自己辩护的情况下被这么对待。

    实习研究员Skinner:我请求站点给我EN-3312的全部文件用来仔细分析的那一天,站点里基本没有人同意,他们说我肯定是被感染了,洗脑了,和她没有任何区别了。我觉得站点主管批准我的要求的时候,是把我当成了小白鼠的缘故,想要多一个数据点,知道这个没有显现症状的异常值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实习研究员Skinner:说实话,一开始就连我也没有任何为你翻案的希望——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一些,想要在这只被抵触、被憎恨的狐狸身上找到闪光点。

    实习研究员Skinner:我找到了。

    实习研究员Skinner:你的元气,你的乐观,你的热情,你对着毫无意义的阴阳怪气也保持着的那十二分的真诚,你在被辱骂针对的时候毫无怨言而只是垂下头来难过着的样子,你对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那不带一丝鄙视厌烦的天真。

    实习研究员Skinner:我看到了感染者们创造出的兽设,和你还有你的创作都多么相似,那他们也是你吗?如果是的话,那你被他们殴打羞辱的时候,又在发生什么?我想起了自己在失控崩溃的时候会不断打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咬自己的手指,那时我觉得自己是多么没用,多么应该被惩罚,你也这么想着自己吗?

    实习研究员Skinner:就连你的瑕疵都让我想到了自己,那些暴力阴暗的想法,当众发泄的那种欲望,对某些事物宗教般的崇拜,对不起我提到了这些事,但那都是真的。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显得很自我中心,但是我想要保护你,就像是……我多么希望曾经有人保护我自己。

    [沉默。]

    SCP-3312-A:我……我不应该被保护。

    SCP-3312-A: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自己交的朋友,都会变成那个样子,但是我……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我知道他们根本不想当我的朋友。他们不想和我一样。

    SCP-3312-A:我知道他们都……他们都很痛苦。他们讨厌我,他们都很抗拒我,所以他们难受到忍不住了,去生气,去冲着别人生气,去冲着我生气。我害得……害得那么多人……

    SCP-3312-A:他们被人讨厌了,他们都痛苦得不想要活下去了,因为我让他们变得……变得像我一样。我早该知道的。因为我也被人讨厌。我也想自杀。

    SCP-3312-A:我好孤独。我一直都好孤独。我知道我不应该去……去感染别人。我知道,我从小时候起,就不应该被爱。但是我不想一只狐狸孤单地死去。我太自私了。我怕死。于是我没有……我没有做那件我应该做的事情。

    SCP-3312-A:我明明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会让大家都难受。但我还是没有去死。

    实习研究员Skinner:Ollie。我就叫你Ollie了,可以吧?

    [项目点了点头。]

    实习研究员Skinner:Ollie,就算你最害怕的已经成真了,谁又能说未来也一定会这样下去呢?我……我不擅长安慰人,我不想确切地和你说一切都还有希望,因为有很多人……有很多人是感受不到希望的。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地说一切都会变好,因为有些时候一切都不会变好。

    实习研究员Skinner:但是……只要有我在这里,我会尽全力的。我不能确切知道我们有没有希望,但是我认为会有,而且我会做一切尝试,让我们两个的希望越来越多,可以吗?

    SCP-3312-A:……

    SCP-3312-A:你、你只是……只是因为感染了我的……我的SCP-3312,才这么说的。我……我在控制你这么说。对不起。

    实习研究员Skinner:……有时候我也会这么担心。有些时候我会担心这都只是异常的缘故,是模因的操纵才让我变得和你这么相似。有些时候我担心我会有一天回过神来,发现我做的这一切都是……

    [短暂的沉默。]

    实习研究员Skinner:但,就算这样,就算我不能确定地表示一切都有希望,但是我能确定地说出一件事。

    [他单膝跪到了地上,拉起了她的一只手。]

    实习研究员Skinner:我内心深处百分之一百,一万,一古戈尔普勒克斯肯定,在一个没有SCP-3312的世界,我仍然会爱上你。

    Dr. Rogers:有。

    [Travis Echols的眼中似乎有什么熄灭了。]

    Dr. Skinner:谢谢你,Ollie。

    [Skinner博士转向了面前的人类。他有很多想说的。他想要怒骂人类居然尝试了伤害Ollie,想要平静地解释说Ollie既然是人类保护的目标那么他尝试杀死她就是自相矛盾的,想要告诉人类说想要让世界更好不是什么坏事,或者简简单单地宣告一句“我赢了”,或者说他们真的很相像,或者说有了Ollie在就证明了世界还有希望,或者说——]

    [但在他意识到之前,Echols早已重新拿起了背后的猎枪。]

    Dr. Skinner:啊?

    Dr. Rogers:等,等等!

    Echol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把枪转向了自己。]

    [子弹的轨迹以直线向着天穹奔去,留下的残骸悬空了一秒,仿佛用尽了大脑那恶性增生中的全部奇术开始焚烧,火球在落地之前便爆发殆尽,成了焦黑的一块,然后是灰烬,是四散在空中的一片稀薄的烟雾,席卷着他,在空气中的布朗运动击打着他的毛皮了一瞬,随后离散在了无限的口袋空间里,仿佛从来都没有过。]

    [一声惊雷划破了天空。]

    附录49,2026/08/10:时间线重启

    时间:凌晨,4:45AM

    地点:英国伦敦旺兹沃思区,基金会站点Site-990附近

    记录模式:第一人称客观

    [风吹拂过树叶。Dr. Ryan Vincent Skinner费力地翻身坐了起来。]

    Skinner:Howie?Howie!

    [他站了起来,抱起那只全身缠满了血红色纱布的鬣狗,开始往站点跑去。]

    [凌晨的月光包裹着他脚下的草坪。夜晚的罗汉普顿仍然灯火通明,附近的教堂旁整齐地排着桌子和椅子,被透过彩色玻璃窗的灯光染得如同一幅画。]

    附录50:SCP-CN-4000

    项目编号:項目編號:CN-4000

    等级等級4

    收容等级:收容等級:

    neutralized

    次要等级:次要等級:

    none

    扰动等级:擾動等級:

    none

    风险等级:風險等級:

    none

    备忘录链接

    特殊收容措施:SCP-CN-4000被保存在Area-CN-444,位于Site-990地下的一机密区域。其余收容措施已归档。

    描述:SCP-CN-4000为一大型机械,确信为SCP基金会时间异常部所建造。SCP-CN-4000已彻底损坏,因此其原本的功能已不可考。

    基金会认为SCP-CN-4000与以下异常事件有关:

    平民Howard “Howie” Humphries确诊感染SCP-3020,感染途径不明,毒株与基金会档案库中的任一亚型皆不匹配;全身存在大量自伤伤口,但已用某种类蛛丝蛋白纤维包扎。

    平民Matthew “Matt” Jones从Site-990失踪。其尸体后被发现于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内,某家电厂的办公室中,死因为自缢;尚不确定他是如何转移的,因为该时段并无他在上述地点以外现身的目击或监控记录。

    数小时内,波特兰市居民报告了多起物品凭空消失事件,消失的物品包括绳索、刀具、微波炉、注射器等日用品;同时,在波特兰市和堪培拉市报告了十余起宠物猫失踪事件;数小时后失踪宠物猫的尸体均被发现于其原住址附近,致死方式与上述日用品的功能吻合。

    基金会员工Dr. Ryan Vincent Skinner所佩戴的Pointer型号记录项圈向基金会数据库上传了一系列视频和文字记录,内容与上述事件强相关。

    以Site-990地下数十米深处为原点的一股快子流,在可观测强度下持续了3~5微秒,尚未见其影响。

    根据Skinner博士和Rogers博士的口述,他们对上述事件知情且有合理解释。二人留下的各项记录已被整理。所有鉴别方法都证明这些记录无伪造;此外,在Skinner和Humphries体内外均验出沾染快子辐射的残余迹象。基于上述原因,内部裁决部认为该解释可信。

    尽管如此,基金会仍需进一步研究SCP-CN-4000,因此已批准Skinner博士带薪休假,以便他协助调查,以及接受心理治疗。在一周的假期内,他可以自愿选择是否工作,Site-990不得干涉或分派任务。

    内部裁决部正在立案调查“时间异常应用部门”,搜寻视频记录中若干名无法辨认的基金会员工。Site-990除了妥善安抚受上述事件影响的平民外,暂无需更多措施。

    Skinner:Howie……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这是康复训练:]

    [Howard “Howie” Humphries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在Site-990的走廊上,用满是伤疤的双手,间接支撑着能看出双腿形状的伤疤。Ryan Skinner在一旁迈着细小的步子,保证两只兽并排,手不知所措地插在口袋里。]

    Humphries:嗯,比之前好蛮多了。

    [二十一岁的兽人转向二十岁的那只,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Humphries:真的,真的很谢谢你,Ryan。

    Skinner:是我谢谢你才对。我真的……我想象不出来你那时候有多痛苦。还有……还有现在也是。

    Humphries:……嗯。

    Skinner:我……我冒犯到你了吗,对不——

    Humphries:别,Ryan。我只是不太知道说什么。

    [他们走过从窗户斜向下照射进来的阳光,在肉眼可见的尘土中停留得比平常长了许多。缺乏着速度,他们甚至没有搅动漂浮着的灰尘和细到几乎透明的绒毛,任由它们停在自己刚梳过的皮毛上。罗汉普顿心理医院里,病人每天的流程经常有互相梳毛,说是对解决冲突很重要。]

    Humphries:Jacob他有一点没想周到。症状要是来得快,去得不也快了吗?[呼气一般的笑。]

    [边牧也笑了。]

    [他们到了走廊的尽头,Ryan帮鬣狗把门扶开,看着他花了十几秒下了四级台阶,每次拐杖都精准地放在两条边缘之间垂线的中点。他们走向了教堂和婚礼席位之间的那段草坪。]

    Humphries:祝你和Ollie永远幸福,Ryan。

    Skinner:我们都会幸福的。你也是。

    [Humphries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带着微笑闭上了嘴。他们走过了画着圣方济各(St. Francis)向小鸟布道的彩玻璃,停下看了看。]

    Humphries:很美。

    Skinner:Romero博士选的。她说这会提醒大家说,无论什么生物都是神的造物,福瑞也可以寻找信仰,人类也应该尊——

    [气流声——接着,随着猛然的爆裂声和七零八落的、仿佛铃铛一般清脆的撞击声,两只兽吓得往后跳了一步。鬣狗的拐杖脱手,重量全部落在了还有伤的腿上,一声不发地向后倒去。Skinner立马卧倒到了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Humphries。两名护工听到了喧哗声,赶忙赶了过来。]

    护工:Howie,你脸受伤了,别害怕,我们来……

    [两名护工帮忙把Humphries抬到了担架上。Skinner仍然是用西服袖子包住双手,撑着地上爬了起来。他看见鬣狗的脸上有好几道鲜红的划痕,无疑是爆出的玻璃碎片伤了他,比起口袋空间里的血洞更像是野蛮的抓挠,宽到他突然有些害怕。]

    [边牧还没来得及问鬣狗需不需要自己的蛛丝,他就被抬走了,留下的最后一个眼神不是愤怒,不是恐惧,也不是偏执疑惑。是接受。]

    [在地上那暖棕色的,本来应该是圣人和鸟儿的玻璃碎片中,躺着一只碎成了几块的啤酒瓶。]

    [Skinner摸了摸背,发现玻璃碎片把他的西服切开了,渗出了血。于是他向基金会发了奇术申请,接受了。他连伤都还没有疗,就长出一只触手,顶端是尖刺。他看向座位上的桌子旁边的,好几个举着酒瓶子的——基金会员工,他帮过的人,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

    Skinner:他妈的,谁扔的瓶子?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心照不宣地都捂住了嘴。]

    声音:呃,他不是公开说自己是个恋童癖了吗?

    声音:你是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

    声音:就是啊……Skinner你干嘛跟恋童癖走到一起?

    声音:哥们,这是你婚礼啊,你带这种玩意过来,你老婆要是不甩了你,那真的贱到没边了……

    Skinner:他……他是我……朋——病人以及朋友!

    [声音混杂成了一股连续的骚动声,Skinner没精力分辨了。他刚刚感到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那句话,已经足够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开始向病院走去,拿触手护住还在流血的背,以防谁向他也扔一只瓶子。但直到他进门,冲击也没有到来。]

    [Humphries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脸上新缠了几圈绷带。因为SCP-3020的原因,医院不许他喝热饮,于是鬣狗拿着一小盒果汁,含着吸管,把它在嘴里来回咬大于真正喝饮料。]

    [Skinner坐在他旁边,把手搭在鬣狗的背上。两只兽都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起看着窗外的阳光出神。这时两个人形忽然把视野挡住了。]

    “Axel”:[故作夸张地招了招手]嗨呀!我叫Axel,我是一个,呃,共情心很强的人,我看到你被那么多身处系统里的人迫害,所以虽然你是个恋童癖,我还是想来和你共情一下!

    “Pamela”:[坐得笔直]你好。我的名字是Pamela。我希望大家都能跟随上帝,因为他爱你们,无论是不是恋童癖都一样。

    [Humphries疑惑地看着他们,沉默。]

    Skinner:呃,谢谢?Howie应该会很高兴的?

    “Axel”:我觉得吧,很多人会因为我们是LTBGQ+群体,就给我们扣上恋童癖的帽子。这对我们很不公平,是吧?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也是因为性取向不是直男,或者是跨了你的性别,才被歧视的?而且,你能大方承认自己是个恋童癖,是不是也是因为我们LTBGQ+群体支持你,对吧?

    “Pamela”:我个人认为耶稣基督是我们所有人的救星。你也应该为你的朋友,Seong小姐,祈祷一下吧。你祈祷过吗,神的孩子?在一个你如此珍爱的女人去世之后,你肯定有寻求过圣父,圣子,和耶稣吧?实际上,可以说是因为神无条件爱你,你才能接受自己的恋童癖,对吧?

    [沉默。]

    Humphries:我,呃,我是直男,虽然可能是双性吧。我不信教。

    Skinner:[站起]我觉得你们应该——

    “Axel”:啊,双性恋最棒了!如果你男人和女人都喜欢,那你是不是和我们中的很多人一样,觉得自己是第三种性别呢?你是不是,不仅仅是一个对未成年人产生吸引者,还是非二元性别者呢?

    “Pamela”:哦不,不可能的吧?你刚才还在教堂前面呢,你是不是因为国家有这么多穆斯林,才害怕承认自己的天主教吧?你是不是觉得,在穆斯林的恐怖主义面前,基督教徒当恋童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Skinner:够了!你们请回吧!

    [沉默。]

    [他面前的两人看着对方,几乎是同时开始吸气吸得义愤填膺。]

    “Axel”:我……

    “Axel”:我操你妈的,母狗,是你演得那么垃圾,他才看出来的!什么叫“圣父,圣子,和耶稣”啊?耶稣就是圣子你不知道?跟你那群蕾丝边嗑药把脑子嗑坏了,是吧?

    “Pamela”:你还敢说,猪逼,你连“LGBTQ+”都背不下来,就五个字母的事,你平常还得那么大心思,成天背你那本骗小孩用的傻逼婴幼儿读物,脑子装屎还是什么?

    “Axel”:老子弄死你——

    [两人开始厮斗。]

    “Axel”: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海岸之声(Voice Of The Coast)的Stacy Balmer!就他妈,说共和党都先天智障那个,她还跑过来……他妈打算骗这个败类,骗他说他是我们基督教的人,给我们抹黑!

    Balmer:你自己的事你咋不说?你不是每日邮报(Daily Post)的Joe Daus吗?说民主党在故意雇佣罪犯,随机杀人那个?你还准备过来,过来假装这个傻逼是我们的一份子?

    Humphries:……你们,你们来就是——

    Daus:鬣狗,你傻逼吧,我都侮辱了你们……

    Balmer:你难道还不生气,Humphries?

    Skinner:什么意思?说清楚,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两名记者在纠缠之中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直勾勾地看向鬣狗。]

    Daus,Balmer:你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

    [沉默。]

    Humphries:我是英国人。

    [沉默。]

    Daus:英国!英国里面不全都是移民,和自由主义者,和——

    Balmer:英国就是开创殖民主义的国家啊,全是老白男,种族歧视都——

    Daus:我操你——

    Balmer:傻逼玩意——

    [两名记者厮打着,连滚带爬地走出了Site-990。Skinner想过要不要把他们扯开,但是还是放弃了。他环着鬣狗的肩膀,把开始掉眼泪的Humphries拥近了一点。]

    [Jacob Wang是在记者走了一会的时候出现的。在他笑着给两只兽各自递上一罐汽水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Skinner在他眼里看到了快乐;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豺狼会大喊出来,“开胃菜,可乐,一人一罐,我留一罐给Andros”,然后匆匆忙忙跑走,推一餐车的鸡汤面回来。]

    [但Humphries惊叫出声,也因此边牧开始反应过来,面前的红色从红汤和红肉的颜色变成了红木地板和天穹的;他弹跳了起来,拿出手机就开始发奇术使用申请,但看到豺狼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微笑着把汽水握在手中、手臂像是半个拥抱一样前伸的时候,才意识到豺狼的毛色并没有任何切换。]

    Wang:我请的。看在咱当了几天朋友的份上。

    [Wang并没有和他们并排,而是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拿拉环撬开了可乐罐,边喝边看着他们的眼睛。]

    [鬣狗没有喝,只是把冰镇的罐子握在了手里,仍然出神地看着远处;边牧把那个罐子从爪垫之间抽了出来,安放在了扶手上,给了鬣狗几张纸擦手,随后抡圆手臂,把自己的罐子大张旗鼓地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Wang:没毒。虽然你们估计不信。我知道,之前在口袋空间的时候,我做得实在太过激了。如果能让我重来的话,我是不会刻意让你们受苦的。

    [Skinner感到自己前倾了一下,双眼睁大了一点。]

    Wang:我这种人去杀和目标毫无关系的同伴,实在太浪费才能了。我应该专心搞专杀犹太人的病毒才对。然后是泥垢,然后是[哈欠——]然后是,呃,就抽奖好了。

    [短暂的沉默。Skinner把手机塞回了西服口袋里,默默开启了录音功能。]

    Skinner:你……你认真的吗,Jacob?

    Wang:我认真的。姓田的,到现在我都觉得你该死,但是杀了你效率太低了,还得被抓进去。对,因为我是平民,所以基金会暂时还不能直接管我,除非你专门摇人什么的。我在,这个,呃,英国版的宛平南路600号,呆一天的话,就是浪费了一天研发病毒的时间。这可能就相当于少死了几万个Untermensch吧?

    [边牧扭头看了看鬣狗。他的手还是保持着微微卷曲的,握着罐子的姿势,那几张纸巾贴着被冷凝水沾湿的爪垫。Skinner给他换了一张纸,看回了豺狼。]

    Skinner:所以你赞同Echols。

    Wang:你知道我为什么赞同吗?

    Skinner:因为你特别想杀人?

    [Wang笑了一下。]

    Wang:因为我站在的视角是绝大多数人的视角。

    Wang:由你看来,姓田的,全世界最悲哀的是自杀,因为你就想要自杀,所以你觉得自杀的人死了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但是全世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想要自杀。反之,他们都在被少数人所害。少数掌控经济和战争的犹太人,少数在街上猖獗的黑鬼尼哥,少数让家庭和学校支离破碎的智障,少数害得社会多极分化的恋童癖。如果你能问世界上所有人的话,你会发现,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自杀是一件再好得不过的事情,因为真正有生存目标的人不会自杀,自杀的都是心理脆弱、虚度光阴、本来就该死的人。Travis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Skinner:……Echols亲口跟我说他让全世界的自杀率翻了四倍。不可能只是你说的这些人死吧?

    Wang:啧,人本意是好的,只是执行坏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所以我才说我要制造专门感染犹太人和黑人的病毒,就算想杀其他人也杀不掉。

    Skinner:就算你真觉得犹太人掌控世界,你不可能真觉得所有犹太人都掌控世界吧?你杀掉的会有多少无辜的人?

    Wang:保险嘛。杀了所有犹太祸害,不一定需要杀了所有犹太人,但是杀了所有犹太人,一定能杀了所有犹太祸害。对付黑鬼也是。但是对付自闭症我就得小心点了,自闭症上限太高,可能是我这个档次的天才,那……杀了可就不好了。所以我不能全杀了,得搞个根据智商杀人的病毒。

    Skinner:你这么天才为什么不能跟Travis一样,搞个根据心里有没有犯罪意图杀人的玩意?为什么盯着种族打?

    Wang:……不够简单直接。病毒这种东西靠的是细胞受体,根据从生物学能分辨出来的特征最好。我毕竟不是全能的。我只能硬着头皮,用自己所有的资源,顺着这条路走。

    Skinner:你会死的。

    Wang:如果……如果我死了,那就死了吧。

    [沉默。]

    [豺狼把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Skinner借着他仰头的空当,把录音发给了基金会。]

    Wang:我得走了。回国去了。要咱俩真是兄弟,你真是我田哥的话,你肯定不会举报我。要是你真把我举报了,到时候我做完病毒,估计第一个测试地点就是这。没办法,都是你逼的咯。

    [他把罐子丢进可回收垃圾桶,转身就走。]

    Wang:你俩以后——

    [在这一句话说完之前,好几名警卫抓住了豺狼。他红色的毛在蓝色的制服之间对比度高到可怕,有一瞬间甚至让边牧觉得,如果那两个记者还守在门外的话,这会是一张流传千古的照片,他们会说这是反抗的火焰突起在制度的寒冷中,至于他们究竟会让豺狼听起来正义一点来攻击基金会,还是借这个机会直接支持他,就必须留待后人了;但实际上,豺狼的手臂就这么放松而无力的挂在警卫们的手中,没有挣扎,火舌没有向上舔。当不了合格的照片。]

    [在豺狼重新经过边牧面前的时候,对方黑棕色的眼睛本来如同深渊,但只在反射着医院的灯时,才似乎有意无意地有了光。]

    [Skinner看着Wang被押送到了精神病院的深处。Humphries的手也终于放下了。边牧拿起剩下的两罐汽水,转向了鬣狗。]

    Skinner:实验室应该有检测毒性的地方。我们要不拿去检测一下?

    Skinner:……Howie,你想喝吗?要是没有毒,应该可以喝一点?

    [鬣狗看着他,摇了摇头。]

    Skinner:好的。

    Skinner:那我和Ollie的婚礼,你想去参加一下吗?

    Humphries:我……我不扫你们兴了。我回病房就好。

    [短暂的沉默。]

    Skinner:Howie,不用担心我们,你想去参加一下吗?

    Humphries:……

    Humphries:还是不了。我害怕。

    Skinner:没事的,Howie。我最后再给你点东西吧?

    [边牧打开了他的背包,拿出了一件精心叠好封好的连帽衫。]

    Skinner:就是……你的连帽衫是为了保护我才丢的。这算是我欠你的。如果,呃,这让你想起了不好的经历的话,真的很对不起。我会把它捐掉的。

    Skinner:还有,没有抽绳,对不起。医院规定。

    Humphries:……现在八月,你给我送这个?

    Skinner:啊?

    Skinner:啊,就、就是,呃[挠头],但是,你,你前几天我记得……我记得[目光游离]你也一直穿的是这个,我……我专门 [手意义不明地拍了两下连帽衫] 找同一个品牌和设计的,应该——应该感觉——

    [当他抬起头重新看向鬣狗的时候,却看见了对方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地微笑着。]

    Humphries:没事的没事的,就开个玩笑嘛!基金会的空调太厉害了,我感觉多穿件衣服应该还会舒服一点吧!

    [他双手接过了礼物,向着Skinner点了点头。]

    Humphries:真的很谢谢你,Ryan。那我先回了?

    Skinner:没、没事的。要我送吗?

    Humphries:不用了,Ollie还在等你呢!

    [边牧感到一股勇气涌上了他的心头。]

    Skinner:我放假这几天……我学一下Minecraft。以后有空就跟你联机,可以吗?

    Humphries:一言为定!但是电脑要准备好哦,我服上面mod太多了!

    Skinner:好的,那我先走咯?

    Humphries:嗯!线上见啦!

    [边牧和鬣狗站起来,整理好各自的所有物,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个方向是刚刚从正午开始降落的阳光,泼洒在伦敦绵延的建筑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上;而一个方向是长明的灯,用纯洁的白色填满了走廊,弯弯折折地朝着一个方向延续下去,即使是灯光的尽头,也终结不了罗汉普顿的怀抱。]

    Rogers:……因此,帮助有自杀念头的人,最有效的办法终归是主动的倾听、共情,和陪伴。请别再吝于我们的爱,要知道,爱不仅能让整个世界更加幸福,爱还能拯救一个人。

    Rogers:在节目的最后,我想分享一首小诗。这首小诗来自一位听众的投稿。我想,他也许不是兽人之声Vox Fur电台最忠实的听众之一,但他是……

    [直播间画面里,Olivia Rogers用微笑掩饰着,悄悄地抹了下喜悦的泪。她提醒自己得少在重要场合想他。他的丈夫。]

    Rogers:好了,让我们一同来倾听他的声音Vox吧。

    [Skinner博士猛地惊醒。他刚才没有做梦,甚至未曾入眠,只是纯粹回味着那个如梦般的场景,像是奥雷里亚诺上校寄回家的小黄花,像是童话。]

    [波浪揉搓波特兰岛的礁石脸颊,灯塔像猫头鹰在白天睡着,连它的石壁也一样睡着,Skinner对唤醒它不太抱希望。不像第二眼能轻易发现夜空中黯淡的恒星,即使是第二次访问此地,Skinner还是绕着灯塔摸了好几圈,才发现那个插槽,据此推断它肯定一直在变换位置。在外人看来,这顶多是某个不讲文明的游客留下的痕迹。Skinner知道这是钥匙孔。]

    [Skinner抽出锁扣,端平礼盒,掀起盒盖,仪式感不亚于他跪在狐狸小姐面前献上戒指那一刻。而此刻代替戒指的是一支纸折的玫瑰。它太脆弱了,即使装在内衬海绵的精装礼盒里,花瓣也已经有点发皱,上面的滴滴殷红褪成了铁锈一样的渍染。它太脆弱了,像一个生命在四千美元前那样脆弱。]

    [尽管如此,花梗还是很坚挺,没有预想中那样让花冠耷拉下来;上面的刺也被细心地还原出形态,但柔纸折出的锐角不再能伤手。像为狐狸小姐佩戴钻戒那样,Skinner把纸玫瑰插入槽中。他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这大抵只是一个童话。]

    [在一个门框大小的范围内,构筑成灯塔的砖块随机向内凹进去,严格说是沿着“向内”的那个方向无限退行,就像一点透视。大大小小一块块地,最终几乎所有砖块都不见了,形成一道“无之以为用”的门径,只剩中央插槽位置的砖块悬浮在半空中,提醒来访者收好钥匙。在门径那一头,在边牧的眼前,三波市那翘曲的街景徐徐展开。]

    [这朵纸玫瑰是三波特兰的合法密钥。这个童话是真的,尽管令它成真的代价过于沉重。他希望Jacob也能亲眼看到这一幕,虽然他害怕想象胡狼的反应。直到他被刹车惊醒,安全带保护了他的吻部没有向前磕。]

    Adams:怎么又是红灯?设计红绿灯时长的真是一群猪。

    Adams:欸,小伙子,看你挺眼熟,我是不是前两天载过你?

    [是的,司机比上次穿得干净了一些,黑色的皮肤更衬出他那件新条纹衫的干净利落。还有一部崭新的移动电话,用手机夹架卡在车载空调出风口,方便他随时线上接单,还有,听短视频。]

    Skinner:师傅,你这手机是新买的?

    Adams:眼儿挺尖呀,小兄弟。也是给老子撞上好运了,刚准备交税前一天,个人所得税突然下调了。这不,犒劳自己一下。

    [司机移动电话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短视频,是一则新闻:]

    波特兰市市长候选人,琼斯家电总裁Matthew Jones于昨日被发现在其私人办公室内自缢身亡,警方已经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此前流传的关于Jones“畏罪潜逃”的谣言不攻自破。俄勒冈总检察长下令全面调查琼斯家电的财政情况,以期查明Jones生前所受的贪污和拖欠工资等指控是否属实……

    Rogers:“你离开的前一天,你游荡在大理石的波纹。”

    Rogers:“海面的褶皱是你留下的折痕,”

    Rogers:“向上拉伸至地月之间,”

    Rogers:“向下流淌在我的膝前。”

    店主:嗯哼,我的商铺是回到自己手里了,但我最优秀的艺术家没了,要这家店还有什么意思呢?

    [乌鸦没理会门口传来的铃铛声,继续用翅尖小心翼翼地转移着那些钟形罩,藏进纸箱里。多数架子都空了,虽然净得像刚抹过。]

    店主:它都配不上“山谷折”这个名字。

    Skinner:您好,您……

    店主:都是非卖品,不卖,出去吧,我们歇业啦。

    店主:哦,是你呀。你还想找什么麻烦,赶紧吧,明天就没机会啦。

    Skinner:我把礼盒还给您。

    店主:放柜台上。还有什么事?

    [乌鸦还是没有抬起头看他。他也不知道乌鸦怎么认出自己的。反正乌鸦一直窝在纸箱里,假装捣鼓着,空气。Skinner不说话,站着,直到乌鸦终于回头瞟了他。那眼神是鄙视。]

    店主:你还有什么事?

    Skinner:没了。

    [Skinner推门,出去,放着门自发关上,铃铛声被遮住。他走进街对面的理发店,去把刘海剪短一点。]

    护工:那就是Bolaño的父亲。

    [Skinner看到灰绿色的空房间里轮椅上的人类男性。他一半的头发已经白了,他的双肩向后扩着,两臂撑在轮子上,像是竭力试图推动轮子但轮子粘住了,也像是在轮椅竞速中准备起跑。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

    护工:我之前一直没看出来她是女孩子。多坚强的姑娘啊,凭自己一个人,上着学,打着工,养着痴呆的爸,全格雷沙姆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孩子。可惜了……

    [Skinner有点生理不适。]

    护工:她要是坚持上完高中,去读大学,说不定又是另一条出路。你知道NASA厚薪招聘折纸天才吗?他们的太阳能板都是要仔细折叠的,叫工程折纸。她折的小玩意儿本来能上天的啊。真是可惜……

    护工:这姑娘到死都还想着别人。你知道她的眼角膜已经捐给一个七岁的孩子了吗?好像就在你们在波特兰的医院……

    护工:她还把遗产全捐给我们疗养院了,虽然不多,但够给她爸买断终身服务。可惜呀……她爸上回还把她认成野兽呢……

    [Skinner走上前去,在轮椅旁蹲下。轮椅上姓Bolaño的男人开口说话了,带点西语口音,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Bolaño:是你吗,Andra?怎么这个点才回家?

    [Skinner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哽咽了。他把纸玫瑰轻放到男人的膝上。]

    Bolaño:Andra,这也是你折的吗?你妈妈会很喜欢的。她就喜欢花儿。

    Bolaño:今天工地发钱了,我买了狼果,等你妈回来,你俩分吧。我没你强,吃不了那么苦的。

    Bolaño:你知道爸很愧对你吗?

    Bolaño:Andra,你下次回来早点儿,我怕狼果放不住。天天跟别人家借冰箱,你爸也得要面子呀。

    [Skinner,我写不出来他的那样儿,我不忍心。Skinner跪在灰绿色的地上,把头埋进男人的两膝之间,只能听到他鼻子不停抽着气。男人的手松开轮子,抚摸他的边牧垂耳就像哄一个婴儿。]

    Skinner:对不起。

    Skinner:对不起。对不起。

    Rogers:“你离开的前一天,你的舞步在田野溅起泥星。”

    Rogers:“看向我,你美丽的眼睛,”

    Rogers:“让太阳羞愧地藏进云荫,”

    Rogers:“起风的茸毛比雪更轻盈。”

    [Sylvia Seong最后一条YouTube视频下的留言节选。]

    @tranquilglume:上帝缺一个教天使们舞蹈的老师,于是她去了

    @henapplegirl:[一条链接,指向Édith Piaf所演唱的法语单曲La vie en rose的影像资料]

    @oasisology:这么年轻漂亮优秀的女孩子被陌生人的恶意杀死了……

    @Yinai:有个女孩因为你而染了新的毛色。我们都会越来越坚强

    @motheryoung:对不起今天才以这种方式认识你,你真的很美

    @dawnbud:秀京是我在油管上关注的第一个人

    @momo:晚安,姐姐

    @flurrycommander:她原以为世界很美好,是我们让她失望了

    @flurrycommander:愿天堂没有网暴,愿世上没有网暴

    Rogers:“你离开的前一天,你向天空坠落,”

    Rogers:“只为安抚我心中沸腾的银河,”

    Rogers:“然后你化作一瓣瓣,一瓣瓣,”

    Rogers:“刚接在手心就开满了一城的俄勒冈日落。”

    Maryanoff:身为前市长候选人,Matt生前一直压力很大。他自己曾经因为各种原因受到歧视,无论走到哪片大洲,都无一例外地被孤立。所以他才那么清楚波特兰需要什么,所以他才那么关心,关心我们这座庇护城市中的每个人,因为他和我们每个人一样。

    [格雷沙姆的先驱公墓。讲台前的狞猫身着全黑及膝连衣裙,嗓音颤抖。一名金钱豹和一名远东豹穿着黑色正装,肃立在她身后,低头,把摘下的墨镜攥在抱腹的手中。]

    Maryanoff:因为他自己深受抑郁的困扰,所以他才那么想救下每一位尝试自杀的公民,即使他们……是他的反对者。他利用他的辩论技巧,帮消防队拖延时间,这项天才的谈判,会成为……他永远的……墓志铭。

    [狞猫的声音断断续续,就像今早波特兰的雨。]

    Maryanoff:他庇护了我们所有人……唯独……没能……庇护他自己……

    [狞猫泣不成声,身子倚着讲台瘫下来。两只豹子赶忙上前去扶住她。乐队演奏起《向统帅致敬》,雨再次落下来,落在被抬起的橡木棺枢上,糊在两只豹子的黑色镜片上,打湿了狞猫的皮毛,让她的天线耳尖悬露下垂。]

    [狞猫紧握着最后一株美国丽人,任凭枝条上的刺戳进手指肉垫,在参加追悼会的宾客都离去之后。]

    [墓碑旁并非只剩Maryanoff一人。还有个穿深蓝色套裙的女人,是只海豚。雨点打在海豚那黑白色的疏水皮肤上,溅在她手中的白玫瑰上,花瓣翕动。她立在墓碑正前方,眉头不情愿地皱起,这是她向左瞄了一眼时狞猫注意到的。]

    [Luisa de Gras回过头面向墓碑,只当成狞猫没在视野中出现过一样。她微微下蹲,直着腰,把白玫瑰贴放在墓碑脚下。然后她在沉默的雨中经过狞猫身侧而离去。]

    店员:先生,确实查不到您说的这本书。

    [在鲍威尔书城的黄色房间里,Skinner博士仰头低头,一本本地浏览着侧边的书名,特别是遇到空白侧边的册子,一定要取下来翻一遍,再插回原位。年轻的店员陪在旁边,打了个哈欠。]

    店员:还有您说的这个作家。您不会是把虚构人物当真了吧?Ethan Asher Bradbury四世,怎么听都像是某个火星殖民地贵族的尊名。

    店员:不过你说的这名出版人,Noah Kramer-Billings,倒是个活人。有册最近出版的科幻小说集,叫《SCP文选》,好像就是他经手的。您其实想找的是这本吧?

    [Skinner又哗啦啦翻完了一本。]

    Skinner:不……不对……麻烦你再缩小一下范围,德国裔的……

    店员:那破地方能流传下来什么科幻作品啊。先生,您还是消停消停吧。再不成学点德国历史,他们——

    店员:哦,等下。还真有?

    [Skinner顿了一下,盯着刚拿下来的空白的书皮,出神。]

    店员:啧,这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小刊物了,40年代的,还带了讣告,说这是作者自杀之前的绝笔,还是什么。还有家人致辞,说他的故事一定能让未来变得更加多彩,之类的。

    店员:亏他没活到这几天,不然能看到自杀率断崖式下降了。不过按照20世纪德国人的尿性,估计没可能。

    Skinner:……谢谢你。

    [Skinner把最后一本书插回去,黄色房间所有的书架都检查完了。九千一百八十二本,没有一本上写着Ethan Asher Bradbury或者Travis Echols的名字。Skinner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世界上不会有别人比他这口气舒得更久了。]

    Skinner:是该消停了。

    Konkret | Sonderausgabe

    (本报特约记者)

    ……当举国上下因发觉所谓诺贝尔文学奖的希望仅是空穴来风的笑话而怒火中烧时,笔者却以为与其一如既往地一谩而过,不若吸取教训,思索此番闹剧的产房究在何处,以免重蹈自讨苦吃誊抄小儿诌语的覆辙。

    “德国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德国境内”,随着国会大厦穹顶下席位的更迭,此股声浪又一次地死灰复燃了,开始荼毒我们的男女青年。宣扬这种学说的信徒,无不是把解决的希望投射至不可及的彼岸,却拿造船的木材铸剑,使渡河的实干者纷纷溺死。这种学说提供给德国人民的所谓出路,竟然只有以下两条死路:要么自我戕害,幻想如歌剧中的主人公般崇高,造成我们宝贵的青年死伤最多的,竟然不是营养不良,而是对自己动刀子;要么自相残杀,把刀子捅进自己同胞的胸膛,这种事在柏林已不是一次两次,我们的罗宾汉在斯图加特竟也开始兴风作浪。请问这种学说的信徒们,你们所勾勒的古典复兴,是让德国回到魏玛时期的前十年吗?你们觉得“德国最大的问题不在境内”而难以解决,便要在境内制造更大的问题,以此来削弱前者的紧迫性吗?

    宣扬这种学说的信徒,口上空谈着为德意志争取生存空间,可拒不敢承认,他们已经让德意志人思想的生存空间一片死气沉沉。德国人不再彼此平视,而是把他们的国家造成偶像,造成神,于是不知怎的就有挺起胸膛的傲气了,这傲气在青年间传染着,把他们自己造成偶像,造成神,谁凡是没能像真正的日耳曼女神一样瞬间解救全体同胞于疾苦,谁就该自刎以谢罪。否则,谁就要成为太阳,成为超人,以此肩负重大使命,去打砸他同胞的店铺,去把刀子架在他同胞的脖子上,并说,这是我解救你于疾苦中的方式。

    在这种贫瘠的思维下,德国人不仅不把别人看作活着的人,就连他自己也只是抽象的幽灵,他只存在于一个名为德意志民族的抽象集体中,这个集体永远处在另一个抽象的所谓外部世界的围剿中,凡是在他的集体之外的,都是他的敌人。而这个集体在我们的“境内”已经有了继续分裂的迹象,犹太人、兽人、残疾人,凡是不符合抽象的完美种族定义的,都会被排除出集体之外,因为按照信徒们的说法,他们是有缺陷的,是导致民族衰败的毒瘤。如果放任它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这个集体的无限缩水,兄弟姐妹手足相残,母亲放弃给婴孩哺乳,父亲举起锄头劈向家人,仅仅是出于维护一种抽象的权力。德国人的颜面和名声将会被自己丢尽。

    这正是我们为何重视一位国际主义战士的到访,不止因她雪中送炭携来的物质援助,更在于她的人格如何警醒着我们沉醉的社会。虽然本报的风格一贯是讽刺与批判,但此次笔者希求尽可能全面真实地再现了正面的友谊,不受普遍蔓延的戾气之玷污。笔者可以信誓旦旦地说,她绝不是一个偶像,一个神,而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着的人。她在德国人民身上看到了希望。……

    Rogers:“你离开的前一天,你忘了说再见。”

    Rogers:“就像是雨忘了呼吸,忘了眨眼。”

    Rogers:谢谢大家,我们下期再见。

    [直播结束。后排的顶灯亮起,现场的听众也开始散场。]

    [Rogers正在收拾桌上的文稿。一个人类女性从反向的人流中挤出来,提着个小纸袋,凑到被灯架、柔光板、长杆麦克风包围的台前,朝Rogers笑了笑。她戴着口罩,我是从眉眼看出来的。她的头发也实实藏在帽子里,只露出一两根米黄色的末梢。]

    女性:您好,Olivia Dorothea Rogers小姐,或者应该说,女士!

    Rogers:嗯?你好!

    女性:因为您喜欢蜂蜜,所以我和闺蜜特地烤了这个蜂蜜蛋糕……

    [人类女性把纸袋送到Rogers面前。里面是一块透明封装的完整圆蛋糕,四寸,表面金黄,Rogers的绿眼睛眨巴着,好像已经尝到了甜味。]

    女性:辛苦啦,我们爱你!

    Rogers:天哪……我也爱你们!

    记录Ω,2026/0(4+4)/(4*4) (UTC+1)

    [夜里路灯很亮。Rogers提着装蜂蜜蛋糕的纸袋,独自回到位于伦敦市旺兹沃思的住宅,她和Skinner博士同居的公寓楼下。]

    [电话响了,来电者是Alyssa Romero-Aschley,Site-990心理学与精神卫生部门部长,也算是罗汉普顿的实际院长。Rogers接通电话,进了楼梯间。]

    Rogers:猫姐,这么晚——

    Aschley:Ollie,检查下身后,

    [Rogers从二楼低头向楼下看去,台阶上空空的。然后一楼的声控灯按时熄了。]

    Aschley:有人吗?

    Rogers:没有,没人跟踪我。我到家门口了。

    Aschley:那就好。

    [Aschley沉默了一会,不过Rogers不习惯挂电话,就没问。她并不确定有没有人跟踪自己,她只想赶紧上到四楼开门,回家,关门。]

    Aschley:我必须跟你说一件事,

    [Rogers敲敲门,Skinner没来开门。按道理说他早就到家了。Rogers喊了句,Ryan?没人回应。Rogers掏出钥匙。]

    Aschley:你做好心理准备。

    Rogers:你说。

    [Rogers把钥匙插进锁洞,向左旋转了一圈。]

    Aschley:Paul Springer被暗杀了。

    [Rogers浑身一激灵,像掉进了冰窟里不住地发抖。门开了,客厅乌黑,没开灯,但有光怪陆离的彩色光源,是电视。]

    Aschley:Ollie?

    [Rogers无声踩上门口的净爪砚,手尽力放缓地摸上照明总控组,尽力放缓地拨下,使每一刻都近似处于力学平衡,以免产生一点振动。]

    Aschley:你回句话!

    [灯亮了。]

    [地上全是揉成团,和没揉成团的废纸。桌上的瓶瓶罐罐没有立着的,一根蜂蜜棒滚落。Ryan Vincent Skinner衣衫不整,蹲坐在椅子上,恐慌地看向她,双手握着一支双管猎枪,枪口朝着自己,上面粘着晶莹的黏液,从两个黑枪洞沿着枪管润湿。那是唾液。]

    [Rogers的移动电话从右手滑落,砸在大理石净爪砚上,清脆地响。Rogers流泪,顺着狐狸脸庞自带的泪痕槽,滴在她的爪尖。Skinner也流泪。]

    [Rogers没有关门,随手把蛋糕丢进垃圾桶,无论那里面掺了刀片还是生石灰,她懒得管了。她走向Skinner,在半米外停下。她不想拥抱他。Skinner指指电视。]

    驱逐兽人法案进入众议院投票阶段

    ……波特兰发生政治动荡。由兽人导致的刑事案件在一周内激增至上百件。先前提出的阻止兽人入境及驱逐外籍兽人法案已经通过委员会审查辩论,将在近日决定是否生效……

    犹太人枪击德国外交官 引发柏林群众暴力示威

    [只有静止的图片资料,没有视频。街边店铺的门窗下躺着一条碎玻璃的江河;犹太教会堂的吊灯留下满地残片;一群戴红袖套的人举着写有德语“为德国做出选择”的横幅;一群衣着精秀的妇女靠着铁栅栏排队。等等。]

    插播新闻:纽约世贸大厦 华盛顿五角大楼 先后发生严重爆炸

    ……四架民航客机被劫持,其中两架撞向双子塔,一架撞击了五角大楼,还有一架坠毁于……

    [镜头拉近塔楼,北塔和南塔的上部各有巨大的黑窟窿,像板块的撕裂;从中冒出比塔楼本身还庞大的灰烟,像火山灰。从Rogers几天前曾路过的同一层楼的同一个位置,有米粒一样的东西掉下来,在玻璃外墙背景下很显眼。]

    国际联盟在德国揭露机密文件 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国际联盟调查员于德国黑森州发现上世纪机密档案,涉及由奥托 · 哈恩与维尔纳 · 海森堡等科学家发现的一种特殊放射性嬗变现象,此前从未被公开发表或再次发现。该档案同时设想了一种利用该现象的爆炸武器。这些档案疑似被视为“德国的复兴遗产”而隐藏至今……

    ……

    ……

    ……

    ……

    [电视继续响着。什么都听不清了,只能听出一只狗的哭泣声。]

    [Rogers两手空空站在Skinner面前,但就是不去抱他。她纵着泪,微笑。]

    Rogers:Vincent.

    [寂静。]

    Rogers:我选错了吗?

    Skinner:你没错。

    Rogers:他是对的吗?

    [Skinner抽噎,深吸了一口气。]

    Skinner: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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